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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顾府 ...

  •   夜色沉沉,忽然窜出个人把顾云雾和李肆都吓了一跳。来人是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老叫花子。

      李肆觉得一声嚎叫从他的丹田出发,直冲脑门,即将通过他的喉咙猛地破门而出。只是这里离顾府只有一街之隔,怕一嗓子出去把人招过来,他硬是靠着毅力把这声呼之欲出的叫声吞了下去。

      至于顾云雾,他显然已经十分习惯了自己是鬼的身份,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旁边的房檐上,正探头探脑地向下看。

      暂且不提顾云雾这种本来就“柔弱不能自理”的,李肆平生很少受到惊吓。说来荒谬,他作为鬼差,什么青目獠牙,面目狰狞,血糊淋剌的东西没见过。到人间来不过几天,一个老头竟让他体会的一把什么叫惊险刺激。

      “你刚刚说什么?”

      “嘘……”老叫花子举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低声,他神经兮兮的四处张望了一会,“姑娘你印堂发黑元神涣散,身边必是有鬼。照此下去,今晚恐怕是有大劫啊。老夫可送你一符,你放在身上即可化解。不贵,也就一两银子。”

      这小街小道乌漆嘛黑的,哪儿就能看得出来印堂黑不黑。李肆有些哭笑不得。

      至于身边有鬼倒是算得很准。顾云雾此时已经从屋飘了下来,凑到李肆耳边说:“这是在顾府门口摆摊的算命先生。”

      “老人家,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街上铺子都打烊了,您这还做生意呢?赶紧回家吧。天晚了可别真招上什么孤魂野鬼。”李肆好言相劝完,提脚便要走。

      “哎哎哎。”那老先生一个跨步便挡住了李肆的去路,其动作之迅速,身姿之灵巧,丝毫不像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今夜顾府不太平。听说是遭了贼了。姑娘你一人我实在不放心。姑娘要是嫌弃老夫,那老夫可以到顾府里喊人帮忙。”

      如此委婉的威胁,真让人耳目一新。

      “罢了。不过一两银子。天黑路滑,让他给你带个路也好。”看着李肆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了,顾云雾柔声说道,算是打了个圆场。

      李肆想了想觉得也是,他说:“行,但我身上没有钱。老先生,你不介意的话陪我一块去朋友家取一下吧。”

      于是这一老一小愉快地达成协议,边走边聊了起来。

      “老先生入行多久啦?”

      “哎,不久不久,区区两百年。”老先生故作谦虚地摆摆手,笑道。

      “哦。那这顾府的顾老爷刘夫人,您可认识啊?”李肆竟也没听出什么不对劲来。

      “嗨,认识!”老爷子颇为健谈,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滔滔不绝起来,“安南镇不大,地处西南群山之中,山高皇帝远的,除了得罪了人被贬过来官员,通常没什么人搬迁到此。应该是正正好二十年前吧,顾长卫带着他的夫人忽然来到了这个镇子。说来也奇怪,这两夫妇一看就是气度不凡,不像寻常百姓,但搬家时却没有带上任何家丁仆人。这就好像……”

      “好像他们是逃过来的。”

      “没错。他们俩人在安南镇落脚之后开了个小小的当铺。顾长卫那夫人生得可真是倾国倾城啊。当时还引起了一阵轰动,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全在讲这李夫人的事。只不过搬来之后李夫人就鲜少抛头露面,大家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再听说她的时候,她已经难产过世了。而她生下的小公子,前段时间也去世了。真是可怜可叹啊。”老先生说完,甚是唏嘘地摇了摇头。

      “那后来呢?”

      “顾长卫这人倒是非常出息,当铺经营的像模像样,然后开始放印子钱,开钱庄。一步一步成了这附近有名的富户。而刘氏是江南一个做古玩生意老板的女儿,也是个富家千金。人虽然性子冷淡,但是个好人。”

      “嗯?怎么就看出是个好人了?”

      “老夫夜观天象,掐指算出来的。”

      “我知道了。定是她经常照顾你生意吧。”李肆不禁白眼向天。

      老头只是呵呵的笑着,不置可否。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余韵茶铺。夏鸢一听说要一两银子,气得跟老头大吵一架,顺便还把李肆骂了个狗血淋头。夏鸢的官人连忙出面劝架,这个小大夫姓秦,看着像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他偷偷给老头塞了半贯钱作为带路钱,这才息事宁人。

      说来也是,李肆初来乍到,哪儿知道一两银钱有几斤几两呢。顾云雾倒是在这活了有二十年,可是他生下来就是个富家子弟。

      算命老头临走前还不死心,不停地问李肆:你真的不要老夫的符吗?最后被夏鸢无情哄走了,才算结束。

      进了铺子之后,他们迅速关上门,三人一魂齐刷刷的找了个位子,围成一圈坐了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马上要搓一盘麻将。

      春桃从怀里掏出帕子,打开摊平在桌子上,秦大夫一点一点地将草药举起,仔细分辨了起来。“确实是质量上乘的补药。我们行内讲究十八反十九畏,有些药物是不能合用的。然而这副药里似乎有一味乌头,明显与其他药材相克。这看起来不是当初我师父留下的方子,顾公子平日就喝这个吗?”

      “每隔个几年老爷就会重新请不同于之前的名医来替公子看病,方子换了也不奇怪。”夏鸢说道。

      “这个方子虽然长期服用确实会导致人肝气衰竭,四肢疲软,若再患上别的什么比如风寒之类的急病,确实是有可能虚弱而死。若单单只是服用,且只是短短两年左右,倒也不能将人置于死地。你们是在怀疑顾老爷吗?”

      何止是怀疑。夏鸢在听说汤药有问题后,就恨不能直接在状纸上写上顾长卫的名字。这么多年无论是请大夫还是购置药材,一直由顾老爷亲力亲为的,甚至一度成为了他爱子之情深的证明。夏鸢听到自己官人的结论是多少有些失望,她忍耐到了今天,只想等一份罪证确凿。

      李肆一直用手托着脸坐着一言不发,他心里很早便觉得这事大概率是顾长卫跑不了了,只不过一直不想说出来,让可怜的顾公子徒增烦恼。虽然现在离盖棺定论还差了那么临门一脚,但至少顾云雾体弱多病的罪魁祸首算是找到了。顾长卫应该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在汤药里动了手脚,一直在更换大夫也是为了不被人发现。

      这么看来,春桃总扔顾云雾的草药未必是单纯的耍小性子。刘夫人有可能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才将春桃塞进了云生阁。或许,她真的如那老叫花子所说,是想要救顾云雾一把。

      可是为什么呢?顾长卫当初逃难也要带着李氏,想必夫妻是恩爱的。他若是因为妻子难产而怨恨顾云雾,应该一早扔了或者杀了。何必舍近求远的地养了这么些年再害死他。唯一让李肆觉得有说得通的,是他似乎极度害怕顾云雾出门抛头露面,从而不得不出此下策。难道真的是因为顾云雾长得太过好看,害怕把他放出去后美色祸国?

      “春桃,你快想想,公子去世那几日,可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夏鸢这一问把李肆问懵了,他怎么会知道。确实负责煎药的是春桃,她定能知道一些细枝末节。可问题他不是春桃。

      “生前的最后一天,我曾听到春桃在门外跟人抱怨。”顾云雾说道,他的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的,就好像事不关己似的,“如果我要杀人,我一定会确保对方把毒药喝下去,再回收证据。”

      那一日春桃说:不过安神的药,能有多精贵,还派人盯着我。是瞧不起人吗?

      李肆起初有些茫然地望向顾云雾,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身上摸出香包。“大夫,您看看这个?”

      秦大夫扒拉了一下香包的药材,从里面翻出一小节梗状物体,有些吃惊的抽了一口气:“这个是……一种剧毒的菌菇。虽然只有一点,但应该没错。这种菌类在离这更西边的大山里才会生长,我跟师父四处云游时曾经见过一次,若是误食了轻则产生幻觉,重者则器官衰竭而亡。一般当地人是绝不会碰的。”

      也许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春桃刚绣好了一个新的香包。正巧老爷派人送来新的安神药,听说极其名贵。于是她偷偷抓了一把塞进了香包里。她在想,把这个送给公子,他会高兴的吧。

      春桃无心之举,为日后的真相大白留下了最后一丝机会。

      “太过分了。”听到这番话后,夏鸢又气又心痛,她强忍着眼泪问:“这个能否作为证据呢?”

      “娘子,你是想告官府吗?”秦大夫脸色有些苍白,他本就是老实安分的性子,万万没想到事情竟发展成这样。

      “阻止他。”顾云雾开了口,他的脸色难得一见的严肃,连语气都生硬了许多,“没有春桃的证言,这份证据根本不值一提。而春桃已经过世了。人若是敢杀一个人,为了掩盖事实就敢杀第二,第三个。盲目报官只会让他们深陷险境。”

      李肆正想开口转达顾云雾的意思,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屋内的人瞬间噤若寒蝉。李肆心里暗骂:让你说什么险境险境,这会好了,险境来了。破乌鸦嘴。

      门再次被敲响,来人问道:“请问春桃在吗?我们夫人想要见他一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顾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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