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知声

3、第 3 章

　　灵星被下令关了禁闭，金莲的事太后很生气，罚她在慈宁宫佛堂跪着抄经，她没有见到太后，直接就被人带走关进了一间屋子里。

　　屋内供着一尊佛像，点着烛火，但是并不暖和，佛前摆着小案，上面放着纸墨笔砚和经书，灵星拿起一本翻了翻，内容很多，白天接连不断的抄也要抄四五天。

　　拖了个蒲团盘腿坐着，灵星认命的开始抄经，她上过书法课，但不太爱写，执毛笔手腕很累。

　　灵星抄了两页，放下笔活动了下手腕，正想站起来走动走动，听到外面有靠近脚步声，连忙把蒲团往前放，跪在上面。

　　身后的门被打开，一个宫女端着膳食放在她面前，随后又出去了，灵星看了一眼，是一份素斋和一壶茶，灵星吃完后就把餐盘放到门口地上，又抄了一页经，在烛火较暗的地方用几个蒲团铺了个简陋的床，睡下了。

　　第二日清早，灵星还在睡着，就被人拍醒，只见一个年龄较大的嬷嬷正板着脸看她“九公主，太后罚你跪在佛堂抄经，你为何睡在此处，此时已是辰时三刻了”

　　灵星没回话，只是跪到书案前，执笔抄经，嬷嬷站着旁边看了一阵，出去了，灵星松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早上被抓包的事，无人送早饭过来，中午晚上也都是素斋，为了防止早上的情况，这晚灵星靠着在了门缝处睡，保证有人过来时她可以立马醒来。

　　第二天，嬷嬷来开门时，灵星已经跪在案前抄经了，这样又过了两天，经文已经抄了百分之八十，但是灵星的身体状况很不好，眼下都是青影，身形瘦削脸色发白。

　　这晚，灵星打算熬个夜把剩下的经文都抄了，明早交差后就可以出去了，当下晚间气温有些凉，灵星隐隐有了感冒的症状，这佛堂里空气还不流通，她不停的掐自己大腿防止睡过去，天将将亮时，总算抄完了经文。

　　灵星咬着牙等了一会儿，嬷嬷来了，她将经书递给嬷嬷“嬷嬷，我都抄完了”。

　　嬷嬷翻了翻，拿着经文出去了，又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嬷嬷进来道：“公主可以出去了，另外太后有令，幽兰殿所有人半个月内不得出幽兰殿半步”。

　　太后令一个宫女将灵星送回了幽兰殿，兰若和小平子都被连累禁足了，两人哭着在殿门内接住了她，小平子垮着脸，兰若则一脸要哭的样子，灵星看着两人还未说话就栽了下去。

　　“殿下，殿下”，两人急道。

　　灵星发了高热，但是他们三人都被禁足了，兰若急的团团转，她想去请太医，可是她刚打开殿门，门口的宫人拦着她，她说公主病了也无人搭理。

　　小平子找了殿内一些治风寒的药给灵星灌下去，也没见好，又过了一日，眼见公主烧的越发厉害，兰若已经哭得不行了，小平子想起公主往日对他的好，决定铤而走险。

　　子时，小平子趁着夜色从后院的墙翻了出去，后院无人值守，他摔了个跟头但没被发现，一路躲躲藏藏来到太医院，找到了值守的医官“大人，救救我家殿下，她发了高热快不行了”。

　　太医院年轻的御医江渺正在值守，见一小太监急冲冲进来，听了他说的情况，立即提了药箱让他带路，他跟着小太监一路小跑到了西南角的一座宫殿前，殿前有两个宫人，一见到他们就立马抓住了小太监“太后有令，幽兰殿所有人半月内不得踏出殿门半步”。

　　这幽兰殿竟是被下了禁令，江渺皱了皱眉头，小平子哭求着“公主发了高热快不行了，我才去请了医官过来”。

　　守门的宫人听言，看了眼江渺，心想虽然他们只是奉命守住殿门，但若是里面的主子出了什么事，他们也逃不了罪责，就放开了小平子，江渺见状，跟着小平子进了殿门。

　　走进内室，江渺给床上的人把了脉，望闻问切一番，取出药箱施以针灸，又喂人吃了他自己研制的退热的药丸，三人守了两个时辰，灵星的高热总算退了些，江渺松了口气，留下一瓶药丸嘱咐兰若按时给灵星服用，让小太监和兰若照顾好病患，他明日午时再过来诊脉，就离开了。

　　看到公主好转，小平子和兰若打心里放松了些，但同时又很恐惧，今夜小平子偷跑出去被发现，还不知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果不其然，辰时刚过，就有两个宫人进来将小平子拖走了，兰若吓得直哭，灵星迷糊间只听到有人在哭，哭的她头很疼。

　　午时，江渺又来了幽兰殿给灵星诊脉，此时灵星已经清醒，只是喉咙冒火头也很昏，江渺给她看过之后，嘱咐兰若按医嘱照料，两日后便可完全退热了。江渺注意到那个小太监不见了，结合了下昨晚的事，他大概知道了缘由，心里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灵星待医官走了后，盯着沙哑的嗓子问兰若小平子的下落，她大概能猜到一些，但还是想确认，兰若哭着说小平子昨晚偷溜出去找御医，今早被人带走了，灵星心下一片冰凉，她折了个荷花，身为公主都被罚了禁闭和禁足，小平子违背太后命令，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来到这个世界并不久，但这些天与这两个小孩朝夕相处，若是小平子因她丢了性命，恐怕她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她下了床，让兰若扶着走到了殿门口，一名宫人伸手拦住了他“殿下还在禁足，不可出殿门”

　　“我的小太监被抓去了哪里”

　　“这个奴才不知”

　　“你去通报慈宁宫，小平子是因为为我找御医才违背禁令，是我下的令，皇祖母要罚就罚我”

　　宫人想了下，应了声是就走了，留下另一人看守。

　　灵星没想到的是，一个时辰后，宫人带回来的不是小平子，而是小平子违背太后旨意被处死的消息。

　　灵星从头到脚泛起冷意，头皮发麻，她无法接受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么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还是她害的，这在她以往的人生里根本没有设想过也不会去设想，想象到小平子浑身是血的画面，她心脏紧的厉害，随后更是开始忍不住呕吐起来。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呜呜”，兰若不停地拍着灵星的背，一面又忍不住的哭，小平子死了让她难过又害怕。

　　灵星吐光了胃里的东西，爬到床上蒙进了被子里，兰若看着被子一颤一颤的，关了寝卧的门，躲在平日跟小平子吃饭的门房里哭。

　　晚上，兰若端着在殿门口领的膳食，推开了寝卧的门，只见公主坐在室内桌案前，穿了一身白衣，兰若有些鼻酸“殿下，该用膳了，等会还要吃药”。

　　灵星看着饭菜，将兰若拉到身旁坐下“你跟我一起吃，现在幽兰殿就剩我们两人，我们都要把身体养好”，她拿起碗筷，食之无味也不停下，她要好起来，她还有，还有事情要做。

　　喝过药后，灵星摸了摸额头，感觉烧退了很多，她问兰若知不知道处死的宫人尸体会运往哪里，兰若摇头说不知。

　　灵星在妆台拿了一只玉簪，来到殿门口，一名宫人照例伸手拦住她，她将玉簪递给他“处死的太监宫女尸体会被如何处理”。

　　宫人左右看了看“一般在城外北边的乱葬岗，死后的第二天就会被运过去”。

　　灵星点了点头“拿着吧，希望公公勿多言”。

　　对方笑着接过了“奴才谨记”。

　　“我又有些身体不适，你明日去请江御医过来”。

　　“是”。

　　江渺走进幽兰殿时，只觉得此处弥漫着悲伤之气，兰若领着他进了公主寝卧，只见九公主坐与案前，身形憔悴，却又我见犹怜。

　　灵星看到他“江御医，请坐”。

　　江渺觉得事情不是看病这么简单，他沉默了一会儿，依言坐下了。

　　“感谢江御医漏夜前来为我诊治”。

　　“这是臣分内之事”。

　　“今日请江御医，乃是有一事相求”。

　　灵星递出一只金簪放在江渺前面“江御医见过我幽兰殿的那个小太监，当日就是他去太医院找的你”。

　　“我想替他置办一副棺木，然后将他安葬，可我出不去，所以想请江御医帮帮忙，他的尸体明日会在城北的乱葬岗”。

　　灵星说完，又递出一块玉佩，玉身青翠通透，“这是谢礼”。

　　江渺没说话，他看向灵星，面上表情是淡然的，但是眼睛里却含着悲伤，痛苦和一丝祈求，带着情感又美丽的眸子，让人实在无法拒绝。

　　他收起那块玉，却将金簪递了回去“女子发簪乃私物，殿下勿轻易给男子”。

　　随后走到灵星身侧“臣卫为殿下请脉”，灵星伸出了手，他把完脉说“高热已退，但还需好好调养身体，忌风寒，忌忧思”。

　　“多谢江御医”。

　　“人各有命，当日无论如何选择，他的命运都只有一条”。

　　灵心听完看向他，她知道他的意思，小平子救不救她都会死。

　　江渺站起身行了个礼“殿下今日所求，必达成所愿”，说完就让兰若领着他离开了。

　　第二日，江渺带着随从将小平子的尸身从运尸车上截了下来，打发了运车的人一点钱，他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将小平子葬在一处树木丰盛之地。

　　随从问江渺，何故做此事，还倒贴钱，江渺想了想说“为了成全一片心意吧”。那块玉佩被他收到了随身的荷包里，放置在了药箱的暗匣中，未曾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