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西南风》温故不知新

40、回忆（一）

　　三月殿试，黎千柳刚大病初愈，钟定就给他派了个活，要不是这么多年来他的病都是有皇宫的太医医治，用的药都是皇宫最好的，他一定不去接手这个烂摊子。
　　就算钟定强塞，他也不想踏进贡院一步。
　　国子监学子原是不用科考，直接任职的，黎千柳虽是国子监出来的，但他参加过科考，并且落榜了，丢了好大一个脸，先帝当时也嘲笑他。黎千柳那时候心比天高，当得知并不是因为自己无才而落榜的时候气的脸都绿了，联合太子把那一批人全换了。当然这还不足以让他讨厌贡院，他是当年险些死在贡院，还被施玄裳打了一巴掌才是重点！
　　他对贡院没什么好映像。
　　奈何吃人手软，拿人手短，黎千柳还是勤勤恳恳出了一卷题，看得钟定直皱眉，心道黎千柳看书的时候都是以什么刁钻的角度在看，才能出的出来这些千奇百怪的题，估计现在让一个官员回去做都不一定能做出来。
　　可是钟定也没让他再改改，就这样了。考完后黎千柳才先反思了一下今年参加殿试的那些学子，然后后才反思了一下自己。他不顾反对上甲子只有六十七人。
　　瞬时间再京城传开，说黎千柳过于严苛，说他处事不当。不过黎千柳干完就走，又不任什么官职，就算没道德了点也没人管得了他。钟定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来的折子全当看不见了。
　　黎千柳站在寄书台下，无畏那些没考上的人说些什么，他反思完成之后觉得刁钻是刁钻了点，但也并不是故意为难人。要说真的为难人，那只有白行舟答的那份试卷，黎千柳绞尽脑汁出题，白行舟答的风轻云淡，甚至好多想法黎千柳自己都没想到。有了白行舟这个楷模在这，黎千柳更加确信不是自己的原因了，就是考生不行。
　　不过有一个人他倒是极其看好，只不过并未问他名字，不知道考上了没有。
　　考试当天，钟定说要亲自来贡院看看，黎千柳只好随他一起。谁知走在路上黎千柳被冷风灌得咳嗽不止，连忙躲进屋内，钟定自己去视察。
　　谁知黎千柳在屋内在屋内坐下来不久，咳得更凶了，使他喉咙发疼。屋内点了火炉，他进来全身都暖洋洋的，不是被凉到了才咳嗽，而是被什么东西呛到了。
　　他去打开了窗户，呼了一口冷空气，好点了，但还是咳。转过来注意到了香炉。
　　此时外头传来小太监的声音，隔着门吼：“二公子是病了吗，小的与您请太医去。”
　　“你进来。”黎千柳道。
　　小太监应声推门进去，“二公子有什么吩咐。”
　　黎千柳还是站在窗口，指了指香炉道：“这是什么香？”
　　“回二公子，是岑大人害怕考生犯困，特意点的提神醒脑的香。”
　　“岑？”黎千柳脑子里越过许多面孔，这位姓岑的大人他是怎么也没对上号。
　　小太监解释道：“是今年的主考。”
　　“哦。”黎千柳也懒得想，他离开朝堂多年，有新人上来也正常，他不认识太正常不过了，现在朝中一般的人他都不认识，但是他被这香寻得够呛，道，“大事面前犯困，可见无仕途之心，灭了。”
　　那房间满是这香味，确实挺提神醒脑的，不过味道刺鼻浓烈，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闻的惯的，不点香才是最公平的。
　　他实在闻不惯，吩咐完也不再屋子里多呆，走出去屋子好一段距离没缓过神来，捂着被咳痛的胸口准备在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却不想与一个考生撞到一起。
　　那人连忙过来扶摔倒的黎千柳，万分歉意道，“抱歉这位兄台，撞到你了。”
　　黎千柳挥挥手又捂嘴咳了咳，原是怪他自己没看路的，也不怪这个人，他道：“我没事。”
　　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没事了，近日可真是时运不济，还没开考倒是先把人得罪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心里这样想，随后看黎千柳衣着普通，又道：“兄台也是来参加殿试的吗，好年轻！怎么凑巧这几日病了，老天对你真是不公平！”
　　黎千柳缓了口气，又捂住嘴咳嗽几声，道：“到没有对我不公平，只是考验我罢了。”
　　“兄台心境真高，今日一定能一举高中！”
　　黎千柳配合着他笑笑，下一刻钟定听着他的咳嗽声前开，一下子就把身上的斗篷披在黎千柳身上，“咳得这么厉害，怎么还把斗篷脱了。”
　　“出门急，忘了。”黎千柳也没拒绝钟定刚送来的温暖，他冷死了，钟定身体素质好，只要不折腾，冻一冻也不会有大碍，但黎千柳不一样了，他冻一冻说不定能躺个十天八天。
　　“这位兄台也是来考试的吗，看兄台气度不凡，也一定能出个好成绩的！”这位考生看了看钟定，当即就敬畏起来了，仿佛他一靠近就有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一听他这样说，钟定才又看了看他，发现不认识，倒是没有不高兴他的无理，只问黎千柳道：“谁啊？”
　　“一个考生。”黎千柳如是道。
　　钟定又上下看了看他，道：“你很紧张吗？”
　　“当然啊！”他就差浑身颤抖了，“我三年前差点就考上了，今年是第二回了。”
　　“我看你年纪挺小，能到殿试这一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朕……”钟定想了想，他不认识自己，万一道明了身份影响别人考试可不好，便连忙改口道，“我见过许多不惑之年还坚持在考的，你已经胜过许多人了。‘有志者，事竟成’，别紧张。”
　　“我怎么能不慌。”他越说越紧张，搞得钟定都怀疑自己说错话了，听他继续道，“我爹就非逼着我娶隔壁家的二小姐不可了，可是我都没见过她，只听说他是个没读过书的，倒也不是嫌弃，只是我与那二小姐两情不悦，自是无法相守啊！”
　　见他苦恼，钟定以为是被自己说出来的，瞬间有点愧疚，与黎千柳对视一眼才道：“这件事情你不用害怕，你考完之后便往城东走，哪里有座叫寄书台的高楼，你便在那里等，有人会助你。”
　　“我听说过那里，此次进京赶考，很多人都慕名而去，不是听书是万岁爷亲自派人修建，给黎二公子的，里头全是本朝乃至前人各大书画家的真迹墨宝，哪里是我这种人能轻易进去的。”
　　“寄书台对所有人开放，辰时开，酉时关，你在这期间去就行了。”黎千柳道。
　　“既如此，那边谢谢二位公子了，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两人对视一眼，琢磨着要怎样回答，正好传来锣响，提醒考生入场了。
　　“多谢兄台，我们先进去吧！”比起知道他二人名号，他还是更在意考试一事。
　　“你先去，我们还有点其他的事情要忙。”
　　他只好先走了，这两位都气度不凡，想必是哪家的公子，科考对于他们而言怕只是走个过场罢。
　　三天后，考试结束了，黎千柳就是那个被钟定喊来寄书台的倒霉蛋。黎千柳想了会儿那天发生的事，忽然门口的侍卫道：“黎二公子，刚才有个人来问，有没有人找他，我寻思能在寄书台找人的，只有二公子您吧。”
　　黎千柳默然，道：“他在哪？”
　　“他等了好一会儿，问了我你的位置之后，我就跟他指了黎府的位置。”
　　“他去了？”
　　“不知道，反正没在这里了。”
　　黎千柳点了点头，进了寄书台。
　　他倒是不急，慢慢走，累了就休息，近日到寄书台的人很多，上下楼虽谈不上多，可也是随处可见的人，难免拥挤，只是大多数也是高雅之士，不会吵的黎千柳烦。
　　他只是很累很热，阿玦接过黎千柳递过来的斗篷，道，“公子，那边人少，走那边吧。”
　　黎千柳点点头，往人少的那边去，哟辽一会儿阿玦见黎千柳嘴唇干的要裂开，表演已经起皮，他又道：“这边人少，公子口渴了，属下去给公子弄点水喝。”
　　现在是十七楼，寄书台里没有水，她要弄水只能去外面，十七楼上下也不轻松，黎千柳才没提的。
　　“寄书台每层都有人看管，二公子应该不会又危险。”阿玦坚持，道“属下马上就回来。”
　　里潜力拿过斗篷，道：“可以慢些，不用太急。”
　　他实在是低估阿玦了，阿玦根本就不是走下去的，而是飞，一跃十步的飞绕过人多的地方，根本就看不清阿玦的身影。
　　他这一身好功夫，还是当年他跟黎佯提的，让阿玦跟着离家另外两个兄弟一起练武也可以方便保护她他。一方面是这样，另一方面，其实是为了阿玦学了回来教他。黎千柳体弱多病，根本受不住那些训练手法，平日里走几步就累，黎佯虽嘴上不说，一个大男人毛毛躁躁的就越是不让他习武，怕累着他。
　　但是黎千柳想学，哪个将门之后只甘愿纸上谈兵。阿玦学的好，可是里黎千柳身体太差，学起来吃力，不多久就被黎佯发现了，说黎千柳如果再利用阿玦的话，就罚他写大字。
　　虽罚的不重，但是很无聊，很浪费时间，黎千柳受不了。
　　之后做了太子伴读，在皇宫的星骁别苑，黎佯管不着他，黎千柳又偷着跟钟定学，钟定最开始不以为黎千柳身体竟然那样差，直到有一回他晕倒了，钟定才知道黎千柳精贵得不得了，便也不让他练。
　　再后来，他一直病着，现在长大了，没人能拦着他了，却也已经不想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