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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许湘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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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纹身纹得很快,结束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
许是久见不到正常的客户,高壮工具都没收拾,先把他两送到艺术学院门口才返回店里。
艺术学院旁边有个花卉公园,免费的,门口的保安厅形如虚设,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占据公园里供行人休憩的长椅,早些年特别猖狂,一到晚上就成群结队勒索落单的学生,直到闹出人命才引起市里重视,犯事的全被抓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有贼心没贼胆的,顶多也只敢半夜鬼哭狼嚎装鬼吓唬人。
高壮自小在临江市长大,自然也知道这些事,所以说什么都要把他两送到校门口。
谁知人前脚刚走,后脚身无分文的姜且就进了公园自觉找了个花坛边的长椅躺下,打算在上面将就过一夜,跟在她身后不明所以的司让被她这番行云流水般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不远处占据另一座长椅的流浪汉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挖苦道:“毛头小子学人办事连房都舍不得开,抠门!”
公园路灯昏暗,看不清流浪汉长什么样,姜且也懒得理他,权当听不见,自顾自盯着纹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昏暗的角落里响起窃窃私语,公园里流浪汉不少,要是只有他一个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但是现在身边跟了个姜且让他心有忌惮不敢反击,只能低声哄着姜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过了好一会儿,姜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现在法力全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没有应付风险的能力,连忙跟着司让走出公园,愧疚道歉:“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我没想那么多,还以为自己跟之前一样呢。”
直到走出公园大门,司让紧绷的心神才得以放松,见姜且脸上的愧疚多到能溢出来,他故作轻松说道:“没事,想看花咱们白天再来,现在先找个酒店住。”
“可是我没有钱,也没有身份证。”姜且难过地说。
长年人世走动,姜且自然知道钱和身份证多重要。
“没事,我有。”
虽然大部分酒店都要求住宿人员必须登记身份证,但是看起来没那么可疑的人员前台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说看起来就像是小情侣却偏偏要掩耳盗铃开标间的某些人。
酒店电梯需要刷卡才能上,司让开好房以后没有直接上去,而是在电梯间登录一会儿,没多久就看到姜且鬼鬼祟祟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张望,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没登记的样子。
好可爱。
司让默默垂下眼按住开门键,等人进来以后才刷卡,相对应的22楼的按键亮了起来。
酒店的电梯是观景梯,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夜景和电梯升降的过程。
没坐过电梯的土包子鬼趴在玻璃上,目不转睛盯了好一会,等出电梯以后语出惊人:“谁发明的电梯,等他死了叫他造一个从地府直通人间,这样子就不要自己走了!”
司让思考一会儿,谨慎回答:“人是早就死了,只是国界不同,可能需要一点外交手段。”
门外等电梯的保洁大姐:……
保洁大姐悄悄低头往地上看了一眼,灯光下两个影子清晰可见,她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惊小怪,加个班能加到幻听。
等进了房间,安静许久的陈三妹突然出声:“小伙子,明天我能去见见湘湘吗?”
因为衣服拿去干洗,等待的过程只能穿着浴袍蹲在浴室的司让探出头:“可以,明早有她的课。”
顿了一顿,他又接着说:“只是许老师很聪明。”
他特意强调“很”这个字,言下之意是像今天这样的试探行不通。
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清楚,许湘湘自小就聪明,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让陈三妹又自豪又怕自己没本事供不起她,死后很长一段时间还庆幸辛亏自己死了让她能被有钱人家收养,不会耽误她的前程。
所以司让说得话她自然也能理解,陈三妹叹道:“我就是想远远看她一眼。”
“高壮印堂明亮,灵魂澄净,眼神坦荡,是个好人。”姜且忽然插了一句。
鬼眼看人更直观,姜且能看到的,陈三妹自然也能看到。
见她一脸茫然,姜且又补了一句:“我觉得你的心愿多半要换了。”
刘海后的眼睛往左移动,陈三妹茫然地“啊”了一声。
事关自己,司让的头顶也缓缓冒出一个“?”
保鲜膜下的小苍兰栩栩如生,姜且笑眯眯说道:“你的准女婿要跑咯!”
*
艺术学院,综合楼301。
讲台上的女教师一头利落的短发,真丝衬衫质地柔软,无名指上戴着细圈的黄金戒指。
公共课是选修课,许湘湘从不点名,所以人来的并不是很多,教室都没坐满一半。
为了看得更清楚,司让和姜且坐在第一排,姜且就不听课压根坐不住,她想趴着,但是陈三妹不让,百无聊赖下只能在司让的课本上乱写乱画,属于陈三妹的那只眼睛一直跟着许湘湘移动,珍惜来之不易的接触时间,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45分钟很快过去,课堂接近尾声,许湘湘合上教案,照例询问:“问答时间到,有问题的小可爱可以举手。”
听到这,姜且精神了,她高举左手,手上的纹身正对着许湘湘的方向,浅淡笑容盛满恶作剧。
“请说。”
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司让和陈三妹吓得不轻,根本没来得及拦。
“老师你是不是要结婚啦?”姜且大声问道。
“噢噢!”
“是真的吗!”
“是谁!是谁采了我们学校的一枝花!”
许湘湘的课堂幽默风趣,枯燥的教材从她嘴里说出总是格外生动,她本人又没什么架子,经常和学生打成一片,学院里不少男生暗恋他,只是碍于师生关系不敢表白,此时姜且的话像是热油入水,炸起一片心碎的声音。
求证的声音层出不穷,许湘湘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素圈的黄金戒指从她入校开始就一直戴着,因为太过朴素所以一直被人下意识忽略,毕竟谁家的婚戒这么寒酸。而且不少人明里暗里问过她感情情况,但是无一例外都被岔开话题。
所以很多人都想,即使这戒指真是别人送的,一个不被公开的伴侣在她心里能有多重要?
姜且的大腿都快被陈三妹掐烂了也没能等到许湘湘的回答,因为昨天在高壮店里撒泼的中年妇女以同样的方式闯进课堂,对着她破口大骂,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妇女则是在课堂上发起自印的传单,血淋淋的大字做标题,下面跟着一连串账目。
吸血养女忘恩负义!还我血汗钱!
看到传单教室里一片哗声,几个和许湘湘关系比较好的学生拦住那几个妇女把人推出教室,有两个女生则是挨个收集她们发的传单,嘴里一直说着:“不信谣不传谣,许老师布置这样的人,这里交给保安,下课了大家回去吧!”
学校的几个保安气喘吁吁地追到门口,每个人头脸挂了些彩,能看出是指甲挠的,想来这一路他们也有努力,只是对方实在太过彪悍,男女有别也让他们不敢动手,所以战斗水平不在一个层面上。
为首的中年妇女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矮胖穿着朴素,短袖肩膀上还能看出缝补的痕迹,劣质纹眉下是一双刻薄的三角眼,唇色发乌,此刻正抱着许湘湘又哭又骂,声音凄厉,吸引来不少学生在教室外观望,脸上都是探究和好奇。
几个保安围着许湘湘和那个中年妇女,想上手去拉,但是又忌讳男女有别,怕出点什么事说不清楚,看得陈三妹一阵气急,完全不顾后果,冲上去就把中年妇女从许湘湘身上撕了下来!
保安见状连忙把许湘湘护在身后,把她和中年妇女隔绝开,同时招呼见义勇为的姜且退后避免被误伤,她和中年妇女的体型差太大。
而那个手撕妇女的彪悍小姑娘完全不理保安队长招呼,嘶哑的嗓音对着中年妇女一阵输出,比中年妇女有过之而无不及,把人骂的一愣一愣的。
司让刚跟其他人把围观群众疏散,一回头就看到被骂急眼的中年妇女偷偷捡起争执中掉到地上的话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姜且头上砸去!吓得他声音都变了,一边吩咐旁边的同学报警,一边飞快冲过来把人撞开!
中年妇女没有防备,被撞到第一排的座位下,眼冒金星一直“哎哟哎哟”叫唤,旁边的保安见状连忙上前把中年妇女压住,防止她再暴起伤人,被赶出教室的另外几个妇女见到这一幕一直疯狂大叫“杀人啦杀人啦!”
一片混乱中,司让顾不上被撞到发麻的大腿,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检查姜且有没有受伤,从后怕中回过神的陈三妹吓得收了声,不敢控制身体,把主权还给姜且。
检查完确认姜且没有受伤以后,司让脱力坐倒在地,还在颤抖的手被压在膝盖下,姜且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声音纳闷:“我又不会死。”这么紧张做什么。
关心则乱这个词果然有几分道理,司让也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一件蠢事,他苦笑一声没回姜且的话,如果再有下次,他估计还是会这么做。
等到“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停在楼下,当事人之一的许湘湘像是才从梦境中回神,走上前轻声询问司让的情况,对姜且郑重道谢,看也没看被压在地上的中年妇女一眼。
中年妇女在警察上来以后就安静下来,警察了解过情况后就要带着人回局里做笔录,整个过程中年妇女都无比配合,问什么答什么,低眉顺眼的,老实得不能再老实,完全没有刚才的泼妇样。
旁边的人都以为这是个窝里横的主,在警察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只有许湘湘一直冷眼旁观,像是见惯她这幅作派,不会因为她示弱就心软。
许湘湘因为是受害方,可以安顿好以后再去做笔录,因此不用跟警车回去,站在讲台边跟关心的学生说话。中年妇女走过她身边时大力推了身边的警察一把,然后随手抄起讲台上的三角尺砸在许湘湘后脑上,“砰”的一声,许湘湘人晃了晃就往地上栽倒。
一次不够,中年妇女还要再打,陈三妹嘶哑的嗓音尖叫一声,直接飞扑过去挡在许湘湘身上替她挨了两下,直到警察把人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