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扬眉（科举）》奶昔可颂

40、苏牧当官

　　苏牧在衙门内堂中招来县丞和县尉商量。

　　县丞于长林是个快五十岁的小老头，瘦弱精明，对苏牧的态度很模糊，既不会当面给他难看也不会主动帮他什么，苏牧看在眼里，知道这老头是个滑头。

　　反观县尉武季则是个比他大部几岁的壮汉，满脸络腮胡看起来凶狠脾气也不大好。

　　这会因为这么个小案子，被苏牧叫过来，两人都不大热情。

　　苏牧作为长官又初来乍到，短时间内不能收服这两人，往后的工作会更难开展，所以即便知道这两人不积极的态度，他也没说什么，但还是按着衙门规矩来。

　　“齐大和尤二谁在说慌？两位可以高见？”

　　他招呼两人坐下，将问题抛出来。

　　于长林善谋，对于这种小民纠纷一眼便能看破，但他不会主动说破，苏牧问起来，他便装模做样的思考，一直不吭声。

　　武季早就习惯于长林这小老头这一套，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不客气的对苏牧道：“大人，这明显是那尤二耍赖藏了粮食，不然齐大何必花钱请人写状子来告他？”

　　苏牧点点头，看向于长林等着他发言。

　　于长林本不想开口，却发现苏牧也不是那么蠢笨到直接就听武季一面之词。

　　他便装腔作势的捏着胡子说道：“我与县尉想法不同，我认为这事齐大冤枉了尤二，大家都看到了那尤二的样子，估计家里都断粮了，哪来的粮食藏？”

　　苏牧对于两人的说辞没有意外，这么个小事情虽然各执一词但派人调查就行了，现在他主要的问题是派谁的查，那齐大和尤二所在的村子离县里有很远一段路。

　　自从他上任，底下这些衙役几乎都是按章程敷衍了事，有时候让他们做个事你推我阻的。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他也知道了关节所在，朝廷给的俸银太少了，如果县令不能给他们格外的钱银那事情基本都是办不成的。

　　可，他一个穷书生能有什么钱，每个月那么五十两全贴进去都不够使唤的。

　　“武县尉，这事你得派人去调查才能知道真相。”

　　武季皱眉直拒：“大人，您也知道下去调查那是得给兹银的，上一回的钱还是我垫出来的，您看这次怎么说？只要这问题解决了，我马上安排人手去办。”

　　苏牧一开始与他们争论过几句，可半点用也没，那底下的衙役一个月领一两银子，比普通农户都少，平时全靠其他收入过活，县衙安排他们做事都是得给外打赏的，不然他们很难好好办事。

　　当然，钱也不用多，但都得有报酬才有人给你效力。

　　这些都是上任后苏牧才知道的事情。

　　苏牧皱眉：“这应该算是衙门正常公务吧？”

　　武季笑道：“大人，您主持公堂那就直接判案，调查可是您格外的命令，您完全可以根据那两人的供词直接判了，非得多此一举那底下的人不是多次一举？”

　　“你们没听到尤二家快断粮了吗？这要是判他偷了粮，他家可得饿死。”

　　武季回道：“那大人就判齐大输就是了，反正他家富有。”

　　苏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哪里能这般判案的？这不是乱来吗？

　　但转念一想，这衙门的运作就有够乱来的了。

　　他不得已看向于长林：“县丞有什么办法吗？我们可是领朝廷俸禄的命官，不是底下那些泥腿子衙役，得对得起朝廷和身上这身官服吧？”

　　于长林附和道：“这是自然，职责所在当然不可推辞，这样吧，大人再审问一次那两人，想个办法既能分辨出两人谁撒谎又能节省差役开支？”

　　苏牧没法，使唤不动底下人，只能自己多动脑子，力争不在任何纠纷上误判错判，这是他的底线。

　　“县丞可以什么好办法吗？你见多识广又经验丰富，请不吝赐教。”苏牧想听听这些当了多年官吏的老油条说说，他自己是有办法，但还是想多听听他人的办法，确保万无一失。

　　于长林很受用，他早就看苏牧这清高磨样不顺眼，如今看他虚心请教便有些得意。

　　“赐教不敢当，大人有令不敢不从，老夫就说说我的想法，当堂查一查尤二的肚子就是了，他如果吃饱了那他肯定撒谎了，如果一直是饿肚子的那肯定没粮，有粮食谁会饿着肚子呢？”

　　苏牧一听这话，觉得也过于简陋了。

　　武季却哼了一声：“一肚子阴谋诡计。”

　　苏牧看过去，武季这神色看起来是认为这法子不错。

　　苏牧没说话，于长林笑道：“大人别小看我这简单粗暴的办法，肚子饱不饱才是有没有粮的关键。而且有理有据不容忍反驳，尤二肯定无话可说，百姓也认这个理。”

　　苏牧只能点头，他经验不足，确实没想到用这样的办法。

　　三人商议完，第二日便重新开堂审理。

　　“来人，扒了尤二衣服检查他的肚子。”

　　在场的衙役这回还是听话的，只要不是让他们外派干活，只是衙门内的差事那都是有人做的。

　　当着众人面，那尤二的破烂上衣被脱了下来，显露出骨瘦如柴的上半身，肚子扁的都凹进去了。

　　这时候正值午后，“禀告大人，尤二吃饱了的。”

　　苏牧瞪大了眼看向那差役，砰的一身站了起来。

　　“放肆，睁眼说瞎话，他这个样子是吃饱了？你吃饱了的肚子是这样的？”

　　竟然有人当庭歪曲事实，指鹿为马，这让苏牧惊恐不已。

　　那差役害怕的跪地狡辩：“大人饶命，小的只是按惯例行事。”他惊恐的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道这县令大人怎么跟以往的大人不一样呢？那齐大塞了钱给衙门，他们当然得给齐大说话啊。就算那尤二没有粮了，但齐大既然告了那就肯定要赢了这官司的，不然他使钱干嘛。

　　他不懂这县令是怎么回事。

　　苏牧脸都气青了，他知道这衙门内乱来，没想到还可以这么乱搞的，简直是目无王法。

　　“来人，将他拖下去。”

　　那些衙役都你看我，我看你，不动弹。

　　苏牧猛地一拍惊堂木狠厉道：“今日谁敢抗令就从衙门革职，本官亲自上书朝廷彻查俊县衙门。”

　　那些衙役担心自己花钱买的差事真弄没了，赶紧将那乱搞事的衙役拖了下去，关在了班房里。

　　苏牧环顾众人，县丞没在，县尉武季站在一旁老神在在。

　　“将齐大衣服掀了。”

　　齐大眼看事情不对，想拒绝，被压着脱了上衣，白腻腻的肥肉袒露出来，谁吃得饱谁饿肚子一目了然。

　　“看清楚了吗？尤二吃饱了吗？”

　　苏牧本来还想着判个真假，但这会他也不在乎谁真谁假了，尤二那模样绝对不是吃得饱饭的样子。

　　底下人都不吭声，苏牧便亲自下了断定。

　　“齐大状告尤二偷粮不成立，不得再次状告扰乱公堂，另齐大不得仗势欺人报复尤二，否则本官按律查办。”

　　这话虽然没多大威力，但对于齐大和尤二还是够用了，齐大不做声的走了，剩下尤二跪地谢恩。

　　苏牧不忍直视，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让人将尤二扶了出去。

　　此事在苏牧看来便告了一段，却不想人都走后，武季将他拦了下来。

　　“苏大人，您为何要为难底下衙役？”苏牧震惊的看向他。

　　“是你纵然他们收人钱物，扰乱公堂？”

　　武季半点不虚的哼道：“衙役不自己寻钱路，哪里养得活自己。再说了捐官的银子不能白花，不都得想法子弄出来，这种事情常见的很，大人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苏牧气结，明目张胆的乱收乱判，难怪上一任的县令被朝廷斩了，这底下的人居然还不知道害怕。

　　“武季，你可知道前任县令哪去了？”

　　武季不解，回道：“朝廷办了他，他贪腐太过。”

　　“哼，你知道啊？那你知道他贪腐，你还如此纵然手下贪腐？”

　　武季脸不红心不跳的反驳：“这都是些小事，才几个钱，我们也要讨生活，那尤二没粮齐大还能怎么着他不成，您就算判了尤二偷粮，他也拿不出粮食给齐大。”

　　苏牧打断他：“那你想过没有，尤二回去就可能全家饿死，或者被齐大打死，你是想闹出人命？”

　　武季皱眉道：“风调雨顺没灾没难，尤二死不了，齐大也不会把人打死。”

　　他还是坚持要赚那钱，苏牧知道这些人虽然不做大恶，但这些小恶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武季，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你再纵然衙役乱收钱银扰乱公序我第一个就把你撤职。想弄银子过日子，我会想其他办法，你最好听我的话，不听到时候我不会保你。”

　　苏牧他现在听不进去，说完便回了后院。

　　·

　　周秀珠最近一直没胃口又睡不醒，身上不舒服，苏牧让人请了郎中过来给她诊脉。

　　两人到这里安家后，苏牧担心周秀珠一人在后院不安全，便从官伢子那里买了个小丫头伺候，平时就是这丫头在后院陪着周秀珠。

　　苏牧回了内院，便让小丫头去忙其他的，拉着周秀珠的手关心道：“大夫怎么说呢？”

　　周秀珠低头害羞拉着他的手按在肚子上，笑道：“你要当爹了。”

　　苏牧惊讶道：“真的吗？”

　　周秀珠点头：“当然是真的。不过，刚才大夫说这胎不太稳，让我多休息还得按时服用安胎药。”

　　苏牧：“是哪里不舒服吗？最近有事都让丫头去做。”

　　周秀珠心底也有担心点头：“就是肚子不大舒服，其他还好，我好好养着就会没事的。”

　　“你以后都好好养着，把身体养好了，家里事情多我就再去找个婆子来伺候。”

　　周秀珠摇头：“不要了，我们用不上这么多人，有小翠就行了。”

　　苏牧对于这些事都是以周秀珠的意见为主，自然不再纠结，到时候孩子生了再找个婆子就是。

　　两人有了孩子，心里都很高兴，平时也都更加的小心照顾。

　　可是，有时候事情就是不会顺着人的心意来。

　　苏牧近来在县令的位置上做了几件让人刮目的事情，县里富人豪绅都有耳闻，便有人动起了心思。

　　既然县令的位子苏牧算是坐稳了，那自然攀附的人就随之而来了。

　　衙门里陆陆续续有来请他赴宴的帖子，苏牧看过都搁置了一旁，他清楚自己的出身，跟这些富贵堆里出来的人并没有任何话题。他也不屑于官商勾结，为利益低头。

　　于长林看到他又将邀请函丢在一旁，便拿起来看了看。

　　小老头如今还算顺眼了，将帖子又递给苏牧：“大人，这些商绅的帖子，您还是得去应付下的。”

　　苏牧放下书，望过去不解道：“为何？他们以前被人刮油水，现在我不刮他们，还不自在了？”

　　于长林摸了摸胡子笑道：“大人还记得身为县令的职责吧？”

　　苏牧点头：“自然记得。”

　　“那大人那如果县里出了什么困难，您是凭自己之力解决还是靠朝廷拨款解决呢？”

　　苏牧很想说自己想办法解决，但也不敢夸海口。

　　“您想啊，您跟他们打交道不是为了搜刮油水，但你得跟他们维护好关系，往后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会支持你不是？为官一县不是你一人之力就够的，团结县里乡绅富豪是每一任县令必做之事。”

　　苏牧咀嚼这话，也认同。

　　“那县丞的意思他们这些宴会我也要去参加了？我不习惯也不喜欢。”

　　于长林笑道：“挑一两个偶尔露露面，与他们打打交道是有必要的，也不要经常去，不喜欢可以慢慢习惯下，下官可以带你好好熟悉。”

　　苏牧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点头应下：“嗯，我会好好考虑。”

　　自从他答应了会好好考虑，送过来的帖子是更多了。

　　烦不胜烦，他只能在一个休沐日回了一个帖子，答应会去参加，当然他也叫上了县丞和县尉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