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扬眉（科举）》奶昔可颂

37、功名的尽头

　　日子变得不紧不慢，眨眼便是两个月。

　　贾英在院子里洗地里收上来的瓜果，周瑾在一旁练毛笔字。

　　“瑾儿，你说这时候你姐夫应该考完了吧？咋还没消息呢？”

　　周瑾停了笔笑道：“娘，没有消息就是有更好的消息在后面，一般会试考完考生都会在京城逗留一段时日等放榜，上榜了的还会有殿试，姐夫要是上榜了这会可能正在殿试呢。等到殿试结束才算考完了。”

　　贾英听了眉头舒展，洗了个大青瓜递给周瑾。

　　“吃个瓜歇会吧，都写一早上了。你姐夫是有本事的，等考完回来肯定是得当官的，到时候让你姐得抓紧生个孩子，没个孩子可不行。”

　　周瑾接了瓜，转身坐在一旁的马扎上，边吃边认同的点头。

　　想起现代社会自强自立的女子，他不由说道：“娘，其实女子也不是非得依靠丈夫生活的，你也别太催大姐了，顺其自然吧。”

　　贾英瞪他一眼：“你知道个甚，小小年纪的男娃，这嫁了人的姑娘没有孩子是过不好的，哎，跟你掰扯这些也是白瞎，你又不用嫁人生子。”

　　周瑾：“......”

　　他还是安静吃瓜比较好。

　　贾英说了会周秀珠的事情，不知怎么就打住了，叹气转了话题。

　　“前几天，我遇到徐大娘了。”

　　周瑾停下吃瓜望着贾英示意她讲。

　　她不提起，他都快忘了徐家大郎的事了。

　　“哎，真是命苦啊，这么大年纪了早上天没亮就挑着一担粪料去菜地里浇肥，我问她大郎怎么不帮忙，她特自豪的说大郎在晨读准备下一次的院试了，我看了一个没忍住就把这事给她说了。”

　　周瑾：“您直接跟她说是我和天宝看到了？”

　　贾英笑道：“那怎么能，我又不是傻的，我就说听人说的，让她回去观察下，别直接问大郎。她当时很茫然的看着我，我那心里可真不好受，就给她好好的解释了下大郎的问题，后面她就说回去就注意下。”

　　周瑾点头，等着贾英继续，事情肯定没完。

　　果然，贾英接着说道：“这两天我都没见到徐大娘，就跟旁人打听了下，结果一打听可把我吓到了，那徐大娘上吊了。”

　　周瑾吓了一跳，这事可是关系他们家的。

　　“徐大娘死了？”

　　贾英摇头：“死倒是没死，不过跟死了差不多了，她本来也不知道怎么搞清楚，但事情就是这么巧了，有人拿着徐大郎写下的借据找到家里了。他们家才知道徐大郎拿着家里的银钱在外面跟人吃喝玩乐，还欠了几十两。这不要命吗？当天徐大娘就上吊了，还好她闺女守着她发现的早才救下来了。”

　　周瑾叹了口气，还好没死，不然罪过大了。

　　“娘，这事以后别提了，那徐大郎以后都考不了秀才了，银子他们家使使劲总能还掉的。”

　　“哎，徐家夫妻都是老实人，靠着种地打猎为生，哪里那么容易弄到钱，这徐大郎不醒悟的话，他们一家子都得完，这想想儿子没教好的话真就是一辈子都毁了。”

　　贾英是想想都觉得胆寒。

　　周瑾摸了摸鼻子，“娘，您的儿子们可都是好样的，可别什么要比一下。”

　　贾英拍了拍手笑道：“乖儿子，娘给你做好吃的去。”

　　说完便乐呵呵的提着蔬果进了厨房。

　　周瑾看着院子里整齐干净的模样，很有信心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

　　苏牧是在会试后第十五天等来的放榜消息。

　　“姐夫，今天我不上工，我给你去挤榜。”每一年会试放榜那榜下都是人山人海，有人失望有人欣喜若狂，也有富贵家庭榜下捉婿，反正是挤得很。

　　“行，你去吧，我还看会书。”苏牧心里有成算，现在更紧张的倒是放榜三天后的殿试，那才是决定他往后仕途高低的关键一场，要得天子喜好，容不得半点差错。

　　一时出神他便会回想起夫子问过他的话。“身为读书人，你考学出仕所图的是什么呢？我们苦学多年，又能做到什么呢？”

　　他时不时便会思考，是追随先贤“学而优则仕”更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而所有的一切，他想来想去，不过是为了“修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辅佐天子治理国家安定民生。

　　他出身贫寒，却不甘埋没，所有崇高的理想抱负，既是从道更是从君，所有这场殿试之争必然是天下学子最激烈的竞争。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书本，心底或许有激荡，但更多的是势在必得的平静。

　　·

　　周玟是第一次见识到放榜的人潮如海，每一个走过去的人都是满怀希望，而从榜下被挤出来的人却各有不同，那个头发凌乱的少年骨瘦如柴此刻却像能举起百斤大石，正兴奋的搂着身边人奋力大叫：“中了，我中了，老天爷我中了。”

　　围着的人投向他的是羡慕的眼光，周玟也是如此。

　　他还没挤进去，便看到身边一个高大壮汉不顾形象的哭了起来：“怎么又没上榜？老天不开眼啊。”

　　周围的看向他便是怜悯，一眼便带过，然后拼命的往榜下挤，寻到自己要找的名字。

　　长长的榜单贴了三张，名字得一个一个的找，有人在前面唱名字，但谁又等得及仔细听呢。

　　周玟从头开始找，很快就在一排找到了苏牧的名字。

　　他也像刚才那人一样，突然跳了起来。

　　“中了。”

　　然后，周围的人也纷纷给他道喜。

　　“公子大才啊，不知是哪里人氏呢？”

　　周玟听到祝贺声，才老脸一红，连忙挤出人群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兴奋的大叫着。

　　这要在平时路人大概会以为他疯了，但在这个时候，街上的人只会头来羡慕的眼光。

　　“看又一个中榜的。”

　　半个时辰的路，周玟一刻钟都用到就跑回了客栈，砰砰的踩在地板上冲进了他们的客房。

　　“姐夫，中了，你中了。”

　　苏牧从书本中抬头，看向他，终于是笑了：“是吗？那我没有白费一场，准备的也算及时了，再有几天殿试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会试上榜，那就已经是进士身份了，再入殿试也不过是决定进士名次，名落排在靠后的考生这时候甚至已经可以准备回家了。

　　周玟：“姐夫，你怎么还没我高兴啊？”

　　苏牧笑着摇头：“没有，我也很高兴的，只是心里还压着后面殿试放松不了，玟弟，你去买份烤鸭回来，我们今晚加餐。”

　　周玟笑道：“那就好，那你继续看书，我去买，晚上我们好好吃一顿。”

　　两人在京城省吃俭用了两个多月，赚的钱都用在房租伙食了，都舍不得尝一尝名满京城的脆皮烤鸭。

　　如今总算是定下来了，不管殿试如何，他终归是中了进士，往后总有出路了。

　　这是值得庆贺的大事，但亲人都不在身边，他们两人庆祝总是不得滋味。

　　想到这里，他拿出笔墨提笔写下两封信。

　　心底的话有太多，他文笔极好，却写的仍有些言辞反复，一长长的信写完他的心底激动的巨浪才渐渐平息。

　　写完给妻子的信，他又提笔给岳家写信，这一封稳重如常，细细的说了考试的过程，这些都是给周瑾讲的，又了了几笔提了考中之事，等到写完也是厚厚一封。

　　他也是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多话想说，如今两封信写完心底彻底平静，所有的喜悦都可以留着回家再提了，眼下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他没有家世甚至没有财富，殿试这一关至关重要，他想试试。

　　当晚周玟买了烤鸭回来，见到的便是如往常一样平静的苏牧。

　　周玟再次深深被苏牧折服，宠辱不惊的苏牧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书生。

　　·

　　周家是在半个月后收到苏牧报喜的信。

　　周斌激动不已：“走，去给你姐姐报喜。”

　　父子两往家宝家借牛车，贾英跟在身后，兴奋道：“你们把秀珠接回来吃饭，我们一家人庆祝庆祝。”

　　“娘，知道了，我一定把姐姐接回来。”

　　周瑾也很兴奋，进士呢，古代读书人功名的尽头了。

　　苏牧的这一条科考路，就是他需要走的一条路。

　　两夫子激动的赶到苏家，将信给了周秀珠。

　　“爹，苏牧真的考上了。”

　　周斌笑道：“真的考上了，未来的官老爷，你就是未来的官太太。”

　　周秀珠一直知道苏牧有才，而这一次才算真正知道多有才。

　　“爹，我得给苏牧叔婶报喜。”

　　周斌点头：“去吧，我们在屋里等你。”

　　周秀珠拿着信往院子里另几件屋跑去。

　　苏余最近染了风寒正在屋里吃药，周秀珠外面敲了敲门，一会儿婶子就来开了门。

　　“秀珠是有什么事吗？”

　　苏牧婶子一向势力，住在一个院子里，吃饭都是分开了的，看到她来找就怕她是有什么事麻烦他们。

　　秀珠这会不在意她的想法，只挥了挥手上的信。

　　“我来给二叔报喜的，苏牧考中了进士。”

　　她的声音很大很兴奋，躺在里面床上的苏余清楚的听到了。

　　“咳咳咳，快，让秀珠进来说。”

　　周秀珠满脸笑容的被请了进去，等到她仔细将苏牧的信说了，苏余便爬了起来。

　　瘸着腿的苏余，踉踉跄跄的跪到了堂屋的祖宗牌位前，深深的拜了三拜。

　　“祖宗显灵啊，我们苏家终于出了个进士了。”

　　周秀珠看着他这样，眼睛也红了。

　　“二叔，你快起来，等下个月苏牧就回来了。”

　　二婶也跟着抹眼泪：“快起来，回床上好好养着，等好了你还得给牧哥儿办酒席呢。”

　　如今苏牧中了进士，以后这个苏家都得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