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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伍 ...

  •   热、很热,浑身都热,又热又疼。

      □□仿佛被丢进了一个熔岩大火炉里,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余凛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极其不安稳,封闭室内的信息素浓度早已突破了顶级alpha的阀值。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他的确,在进行二次分化。

      ……

      梦中的运动会上,到处是一片冗杂吵嚷的声音,还有对手的激将嘲笑与队友取得胜利之后开怀的笑,如苍蝇般嗡嗡的萦绕在余凛耳侧。

      “他…是beta……但……alpha……”身边似乎还有人说着什么话,但是声音断断续续的,余凛听不太清楚。

      他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荡,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在比赛完最后一场接力赛之后,宋炎邀请他一起去吃饭,但是,但是……

      ——桑清越!

      在这个名字从脑海中出现的一瞬,余凛瞬间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一缕微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过来,在天花板上留下一丝阳光经过的痕迹。

      今天是来到医院的第三天,余凛终于醒了。

      床边是正在与陈诉言交谈的宋炎,宋炎刚刚还在与人讨论余凛的状况,眼下床上的人就毫无预兆的睁开了双眼,宋炎仔细瞧了两秒,随后将手放在他面前挥了挥,“哎?余凛…余凛?”

      耳边宋炎的声响与梦境中苍蝇的嗡嗡叫逐渐重合,余凛有些烦闷的将手背搭在额头上,皱眉“啧”了一声,“别吵。”

      可宋炎显然很激动,就差没冲上去与刚醒的余凛肩碰肩拳对拳了,“哎呦余凛你终于醒了!快让爸爸看看失没失忆,还是你吗?哎呦我…抱歉,有点激动,我去叫医生,陈诉言你帮我看着点啊!”

      陈诉言应了一声,又去窗边将窗帘拉开,天色已近黄昏,一群麻雀叽喳着从窗外飞过。

      余凛从床上坐起,陈诉言原本想过来扶他,被他的一句“不用”打断了。

      余凛现在身体上的感觉很奇怪,就仿佛在自己原有的身体机能上又多加了好几个组件,明明还很虚弱,但总感觉浑身都比之前轻快有气力了不少。他略微一动,发现自己的手臂上还插着软管,他看了半天,在直接拔掉与就这样时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与宋炎那种话唠不同,陈诉言是个善于沉默的人。余凛若是问什么,他就回答,若是不问,便就要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了。

      “……桑清越呢?”余凛由于长时间躺卧与不说话导致声音很哑,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询问别人。

      陈诉言:“……你刚醒,现在还需要休息。”

      “桑清越呢?他怎么样了?”

      “阿姨现在每晚都会来医院看你。”

      余凛点头,“……我知道了,我一会儿会给她打电话。”

      “所以,桑清越呢?”余凛再次问道。

      余凛抬头看向陈诉言,对方始终侧过脸低着头不说话。

      不待余凛继续做出什么,宋炎带着医生推门而入,“医生,你快看看他还有没有事……”

      几个白衣天使推着各种检查器具鱼贯而入,宋炎与陈诉言自觉退了出去。在一番复杂的检查过后,领头的一位医生轻呼出一口气,其他两位医生护士也在这时自觉离开。

      “恭喜您,”医生的声音与之前一样,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您现在,已经成功分化为了一名alpha。”

      在医生话出口的那一瞬间,余凛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早已在初二那年便与自己的身份和解,可明明…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却在这时又被医生告知——你是一名alpha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小时候有一个非常想要得到的东西,却费尽千辛万苦翻山越岭都没有得到。后来有一天,你已经不想得到了,不喜欢了,甚至于有些厌烦了,它却又凭空出现在了你的手里。

      还有,为什么分化成alpha的时候,身边的人都要对他说“恭喜”呢?

      眼见着余凛便未表现出任何有关惊讶或疑问的表情,医生只好继续说下去。

      “在您昏迷期间,我们曾三番两次用血进行了化验。虽然您分化单上的前十几年写的一直都是beta,但您现在,的确是位alpha。”

      “而且我们发现,分化也会有蛰伏期,通过看您之前的分化单,我们发现,您的某种UN值早在初次分化时就已经达到了alpha的标准。只是这次的信息素曲线图却显示,您在初次分化时中途应该是经历过什么事故,导致分化被硬生生强制制止了,直至您来医院前,这种被制止的分化好似又经历过某个契机,完成了二次分化。”

      “这是您现在的分化报告单。”医生从木板夹层中抽出一张A4纸递给他。

      跳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余凛只看到了几个最关键的字眼。

      姓名:余凛

      年龄:17

      性别:A+级(?)男性alpha

      信息素:西伯利亚冷杉

      -

      医生好似也知道他要去花时间来消化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在嘱托过他住院事项之后便离开了。

      余凛只觉手中拿的这页纸仿若有千斤重,宋炎推门进来时,便看到余凛眼眶猩红,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执着。

      余凛声音嘶哑,“宋炎,桑清越呢?”

      他想知道桑清越怎么样了,还想告诉他,他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与他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

      可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是这样,只要一提到那个人的名字,就都开始变得沉默不语,要么就转移话题。

      余凛放下手中的报告单就要下床,“你不说?我自己去问。”

      “等等!”宋炎大喊一声,拦住了他。

      余凛转身看他,却发现宋炎不再嘻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过而又怜悯的神色。对……怜悯,他在替余凛难过。

      “小桑…桑清越他、他,已经走了……”

      余凛僵直两秒后的动作,是直接掀掉了手背上的针,手背上也晕染出了几滴血迹。

      “什么走了,哪个走了,你说谁走了?”

      余凛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曾经的他淡漠凶狠,却从未像现在一样易躁易怒。

      “我知道你会感到无法接受,余凛!但请你冷静!”宋炎使劲抓着他的肩膀,迫使面前这个刚完成分化不久的alpha冷静下来。

      “我不相信,”余凛几乎是嘶吼出来,“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也没有理由突然离开!”

      宋炎:“余凛,你冷静点,这是真的!我也没有理由对你撒谎!”

      “是,作为朋友,我感到很抱歉…没能替你拦住桑清越。”宋炎的声音很落寞,很显然,他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他在当天被送来医院的几个小时后就醒了,之后还来病房看过你。他……在离开的那天,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离开时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于我和陈诉言…也是在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才得知的这件事情——桑清越转学了。”

      “我当时也感到很突然,很无法接受,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留,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怎么就突然离开了呢……”

      宋炎现在每说一句话,余凛的情绪就往下沉一分,直到最后跌落谷底,再没起来。

      “他有说为什么走吗?”余凛不想失态,可他紧急的想寻找一个答案,他想去质问那个人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就这样离开。

      宋炎:“……我若是知道的话,从最开始就会告诉你了。”

      “哦,对了,”说到最后,宋炎的声音也轻了下来,“小桑还让我在你醒来之后,给你带两句话。”

      余凛瞬间抬起了头,可眸中的最后这点光亮,也随着宋炎说出的话,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他请求我代他跟你说,‘晚安’,还有‘再见’。”

      ——晚安。

      余凛只觉鼻尖一阵酸涩。

      他曾经对他说过的,希望以后每晚睡觉前,都能听到桑清越对他说晚安。

      可再见呢?

      是离别,还是承诺?

      桑清越,你究竟…究竟为什么不告而别。

      “这些天谢谢你来看我,”余凛两手抵在额头上,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齿轮,“你先走吧,我想自己静静。”

      宋炎离开后,余凛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动作未动,然后才想起要去找自己的手机。

      余光瞥到旁边的床头柜,手机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过最先吸引他注意的,是那枚青色的吊坠。

      余凛几乎是颤抖着,将手伸向那个东西。

      这个东西,他曾亲手为那个人戴上,眼下,却又被完好无损的放在这里。就好像那个人也从未出现过,一切,都只是他买完吊坠后躺在这里,做过的一个不会再在他人生中出现第二次的黄粱大梦。

      他将青色吊坠死死攥在手心,就好像这样,就能留住关于那个人的所有回忆与念想。

      余凛翻出桑清越的聊天框,给他发信息。

      ——你在哪?

      很显然,消息如同石沉大海,对方没有回应。

      余凛不想现在给他打电话,他怕最终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拔掉了原本还插在手臂上的软管,没有流血,只是有些刺痛。

      他起身出了病房,长时间僵卧的腿上的不适感很快被他忽略,走廊里很安静,只是偶尔有几个病人在家属的搀扶下缓缓而过。

      余凛已经有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眼下发丝凌乱,面颊苍白,整个大男孩高高瘦瘦,却仿佛被某件事情压弯了脊梁,不似之前挺拔尖锐。

      余凛找到了这一层的电梯,可电梯很慢,直到现在还停在一楼久久不动,他选择了直接从楼梯跑下去。

      他跑得极快,甚至一步三个台阶,中途甚至不小心跑到了负一层,最终又上来,出了医院大门左右观望,脚步却一刻未停。

      从灯塔边的那座桥到杏林路小公园,余凛的身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偶有几个与桑清越身姿像的人,余凛却看都不看一眼,因为他笃定,那些都不是他。

      “妈妈,刚刚跑过去的那个大哥哥好吓人,他眼眶红红的,好像要吃小孩哦。”

      一个女士牵着一个小女孩,听见孩子说的话后忙让她闭嘴,“嘘,不许乱说,大哥哥是有急事。”

      穿过喷泉,越过草坡,余凛的胸腔中仿佛闷着一个破风箱,仿佛只要再少喘息一秒,就会停止罢工。

      他来到了公园里的篮球场。

      曾经有过多少次,几人一起在这里打球,那些少年脸庞上洋溢的笑,还清脆爽朗的笑声,仿佛就在昨天。

      余凛甚至还记得,他第一次在这里与桑清越告白时,男生眼神闪躲,嗫嚅了半天对他说:“抱歉,我暂时还没有想过这些。”

      余凛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继续打字。

      ——小桑同学,看见了就回信息。

      ——宋炎说你走了,我不相信。

      ——你不说在哪,那我现在只好来找你了。

      ——我现在在天桥,你在吗?

      ——我现在在公园。

      ——刚刚有个小女孩说我吓人,胡说,凛哥明明只是今天刚醒,还没来得及收拾而已。

      ——我在篮球场。

      ——在古街。今天人好多,是不上学的原因吗?

      ——听说陶西城的人都很喜欢吃桂花糕,我刚在路边看到了一家,我买了很多,你要吃吗?

      ——桑清越,你说话。

      ……

      ——我到家了,今天不想自己开门,想让你出来迎接我。

      ——我数321,你就出现,好不好?

      ——3

      ——2

      ……

      余凛望着面前的门,即使已经距离他发出上一条信息过去了三分钟,却依旧没人回应。

      手机屏幕不知什么时候被手指的汗沾湿了一片,余凛连打了好几次字都输入错误。

      他将屏幕在T恤上擦干,又继续打字。

      ——你在生我的气吗?罢了,是我的错,我去找你好不好?

      客厅里没有开灯,余凛环视了一圈之后直奔二楼,第一次没有绅士的去敲桑清越的房门。

      推门而入,视线中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干净,桌面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一尘不染。书柜上仅有的一本书也一直放在原位,那是余凛之前的。床上是最初始的白色床单,余凛记得,在最开始收拾出客房的时候,铺的就是这床床单。

      床头柜上只有一盏小台灯,还有一个盛着半杯水的玻璃杯。地板瓷砖格外干净,就好像……就好像有人曾在临走之前特意收拾了一样。

      可这才是余凛最不想看到的答案。

      他没再犹豫,伸手拉开一旁的衣柜,除了几只衣架,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半晌之后,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气力,顺着衣柜缓缓滑坐了下来,手指恼怒的拨弄额间的头发,同时终于点开了手机上的通讯录。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余凛在通讯录里翻找着那个人的名字,手机放在耳侧,随后便是听筒中传来漫长的等待声响,余凛绝望着,期待着,疯魔着,希望下一秒,就会有一个人从那头接起电话,喊他一声“余凛”。

      可漫长的等待过后,就仿佛一桶水从头顶泼了下来,把他浇了个透心凉。他只听见了一道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手机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余凛不相信,也不愿相信,他情愿是自己听错了,他像疯魔了一般,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拨打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

      一遍,一遍,又一遍,甚至于到后来已经麻木了。每一通都是不变的冰冷女声,他好像再也听不到那个人的声音。

      直至手机电量即将耗尽,他整整拨打了42遍。

      每一遍都是在让余凛确认,桑清越真的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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