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化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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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你可以叫祂们阴傀儡。”
杀戮中，魔尊尚情的话在耳畔响起。
“傀儡不知疲倦。你该烧了祂们，没有肉·身，祂们自然会停下来。”
对，烧了祂们。
卿良抬眼看面前毫不退却的阴傀儡，又回头去望向误入临溪城的人。
他们在剑气的保护下瑟瑟发抖。
不明缘由地面对怪物，不明缘由地面对死亡。他们为何要陷入这样的境地？
如果不能两边都保全，至少要保护好他们，要让他们活着离开临溪城。
雷劈了下来，瓦片被击落，树木被折断。
卿良向阴傀儡走去，一步又一步，拖沓、缓慢。
“对不起。”他说。
雷火在折枝上点燃，风一吹，燎过木制的房屋，没多久，熯天炽地。
火海里伸出那么多求救的手臂，哀嚎声里火焰哔啵作响。
十里村的火、雪山脚下的火……而今，轮到卿良他自己放的火。
“如此盛景。”魔尊尚情眼瞳中火光跳跃，他伸手要触碰卿良，噼啪乱响的带电剑风扎向他的手，刺出一点殷红，“也罢，能与仙师共赏，便也值得。”
卿良神经麻痹，怔然看漫天大火，听哀叫萦耳。
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他做错了什么？
雪山脚下岑秋水被焚烧，疫病城里燕云鸿被吞噬，顾凛城中晁颖被围攻……一个一个死去，他一个都救不了。
他救不了任何人，他甚至成了刽子手。
灵晔剑柄上有湿滑的触感，卿良有一种再也握不住剑的感觉。
大火烧了很久。卿良把误入临溪城的人送出城门，那些人眼里有感激、也有惧怕，卿良不敢多看。
城里的魔尊尚情不知去向，大火却已被浇灭。
焦屑碎尸满地，当为十八层地狱。
看不出形状的死物横七竖八摊在临溪城里，断裂的树木、横梁压在这些“东西”之上，卿良一点点移开。
他脑海中空无一物，身体的本能告诉他，他要再翻寻一遍有没有遗漏的阴傀儡，他要快点去肃秋山庄看看情况，他要……
轻到不能再轻的一声“咚”，似乎有一颗珠子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过来。
脑袋里好像有哪里抽动了一下，卿良找了找，俯下身想要拾起，余光里黑影一动，却是一只焦黑的手。
他循着手望去，是一个中年人。烈火灼烧后，卿良尚能从身形、残骨辨认年纪。
中年人食指微抬，指了指卿良手里的珠子。
那是一颗紫牙乌，大火熄灭后，紫红色浓烈至极，折射出璀璨的光泽。
卿良把紫牙乌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烧焦的手指动作艰难，触及到紫牙乌，却根本握不住。
他的手即将滑落，卿良轻轻捧住，把紫牙乌放在那中年人手心。
“谢……谢谢。”
已化为阴傀儡的中年人艰难地说出文字。
“谢谢……你。”
是因为把紫牙乌还给了他吗？
“好……痛。现在，不痛了。谢，谢谢，你。”
老人说完后合上眼，长风掠过，寸寸成灰，紫牙乌再次滚落，卿良把珠子埋入灰中。
卿良想清楚了一些事。
临溪城满城阴傀儡，无一自愿成为阴傀儡。
他只记得自己纵火烧城，却忘了阴傀儡自己的疼痛。
这里是临溪城，但他从不是孤身一人。
阴傀儡不是敌人，明芳有不成为阴傀儡的可能。
他要尽快冲开断屏，放阴傀儡转生，破除祸水东引阵。
“尚情。”
“我在，师兄。”
卿良吸了口气，镇定道：“保护好明芳，其他都交给我。”
雷灵愈发活跃，他的身上电闪雷鸣。
尚情有些担心，几番张口，终是道：“师兄万要小心。”
卿良偏过头，他曾经用相似的招数对付过魔尊尚情，时光回转，却是尚情站在他这一边。
那时他与魔尊尚情同归于尽，此刻他要活着走过这一场劫难。
断屏外风起云涌。
魔域领主讥诮：“你这会儿想渡劫？
雷灵力从眼眶中迸溅跳跃，作为对魔域领主的回答。
魔域领主：“就算你踏入化神境又如何？你以为这样就有资格成为我对手？”
“我会在进阶的过程中对付你。”卿良祭出灵晔，分出剑影，盘旋包围自己与魔域领主，“我乃单雷灵根修士，劫雷下，当是我赢。”
如应他所言，第一道紫雷震动断屏。
与卿良先前召来的普通天雷不同，普通天雷只在刹那钻破断屏，一个呼吸间，断屏自动修补。
劫雷来势汹汹，以誓将修士挫骨扬灰的姿态，猛烈拍击在断屏之上，摩擦出片片火花。
强大的冲击力挤压着断屏，便是魔域领主的分影，也有了片刻的愣神。
——托灵晔剑影包围的福，他已经被浩天劫雷锁定，劫雷结束前无法逃离。
“单雷灵根修士不惧天火，所经雷劫，俱是九转还魂劫。”紫雷、火焰此起彼伏，映衬得卿良的脸也鲜艳起来。
九转还魂劫是修真界破坏力最弱、也是最强的劫雷。
元婴之前，温温吞吞，少有修士死在这种劫雷手上。
一旦过了元婴，打算涉足化神境，雷电恨不能带上整个老天爷压下来、把修士砸个稀巴烂还要狠狠碾几遍。
不巧，抑或是很巧，卿良正是元婴到化神的过渡期，九转还魂劫尤其激动。
雷电一击没能粉碎修士，拧成一股，直挺挺朝地面扎来，一时之间，整个中洲大陆，都似被罩在光芒之中。
临溪城地动山摇，祸水东引阵明明灭灭。
魔域领主分影正处灵晔剑影中央，是九转还魂劫主要攻击的地方。他张开魔气，被迫与卿良一起抵御雷劫，哼出一声：“我不过一具分影，阁下兴师动众，拿自己性命作陪，又有何意义？”
卿良面无表情。他的防守有一隅空隙的疏漏，劫雷擦过右手臂，剐掉一层血肉，焦黑色里，血液慢慢渗出。
但这不是他第一次渡化神雷劫，第一次抗得过去，第二次必然抗得过去。
他调整呼吸，攥紧手心里微末的劫雷：“我不打算死，没有拿性命赌·博的意思。我只是要你死，不管你是不是分影。”
魔域领主冷嗤：“大言不惭。”
卿良冷静道：“我不说大话。”
右手臂有些不受控制，痛觉让他不自然地抽搐，可他还是抬起右手，雷灵力融入劫雷，炸得他手心热痛。
他掐了个手诀：“阁下不清楚，我很擅长，渡劫杀人。”
灵晔剑影剑尖向上，混着雷灵力的劫雷在剑尖爆闪，下一股劫雷降落，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散落在各个剑影的剑尖。
“你不是我见过的最强的敌人，解决你，化神雷劫足矣。”
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
化神雷劫越攻越快，狂轰滥炸中，断屏裂如龟甲。
魔域领主修补的速度赶不上断屏破碎的速度，他干脆撤销断屏魔气，拢在自己身周。
透明的薄膜全部碎裂，如无色琉璃碎片纷纷扬扬。
最后一道劫雷落下，“琉璃碎片”映出冷色调的光。
这是化神雷劫中最强的一道劫雷，魔域领主裹满魔气，厚实的防御屏障万物难侵。
卿良却放弃了全部防御。
他铺开灵力，不断加强临溪城和劫雷之间的屏障。
剩余的力量灌入剑影。
剑影吸入一部分最后的劫雷，清鸣声响彻天地，竟与劫雷争鸣。
万剑同出，硕大的劫雷淹没半空的卿良与魔域领主。
尚情筑起道道屏障，挡在昏迷的明芳之前，劫雷掀起的飓风吹刮在身体上，沙尘迷得他根本睁不开眼。
师兄。
师兄……
师兄！
喊不出来。
恰是此时，有声音从心底传来。
“没事，死不了。”
是另一个自己。
“你终于醒了！”尚情在识海中说道。
魔尊尚情假意惊讶：“你居然先关心我？不关心关心你师兄吗？”
不识好人心。尚情气道：“明显你更像死了一样，死者为重。”
魔尊尚情也不恼：“不跟你这没用小子一般见识，毕竟你连仙师英姿也欣赏不得。”
尚情：“……你有本事看？”
魔尊尚情不客气：“眼睛借我。”
尚情迟疑。
魔尊尚情：“视觉分享给你。”
尚情让位。
他在劫雷中看到了他的师兄。
不是初见时看到的皦玉色仙人。
发髻散乱、眼角添伤。
衣袖毁了大半，红红黑黑的印记让秋素峰弟子服显得狼狈不堪。
可这般狼狈的人，如利剑出鞘，无所畏惧地浮于天地之间。
卿良剑诀掐得飞快，灵晔剑影随心而动，卷携着九转还魂劫暴烈的气息，一层层捅破魔域领主分影的保护圈。
尚情眺望着越飞越快的剑影，心跳也越来越快。
没事的。一定会赢。一定能挡住劫雷。师兄一定能活下来！
终末的劫雷响得太快，停止时耳边似乎还有强烈的震动声。
破烂的仙人站在虚化的影子边。
虚化的影子尚且维持人的形状，无声无息，万剑穿身。
卿良拔出真实的灵晔剑，其他剑影消散，影子也化作烟尘。
没有断屏遮挡的临溪城壮阔了许多。
雷劫退去，阴云未散，太阳从云层中透出一缕阳光，恰巧洒落在卿良发梢。
他平淡地往地面瞥去，撞上尚情呆愣的眼神。
发自内心地，卿良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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