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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同他无关 ...

  •   檀鹤被关禁闭关了多日,好不容易能下地走路了,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沐浴,太难受了,这些天他感觉身上已经捂出味来了。
      何总管唤来一群宫女宦官们替檀鹤沐浴更衣。

      皇宫专门为帝王沐浴设立了御汤。檀鹤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同自己前世如出一辙的脸,还有些恍惚。镜中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风姿俊秀,眉眼清隽,一脸稚气。
      这些时日檀鹤其实并未刻意去看镜中的自己,总觉得穿越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发生。但真正看见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时他的心情极为复杂。任谁都不能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有朝一日居然穿越到一个懦弱无能的小皇帝身上。
      一样的相貌,一样的懦弱无能,一样的任人拿捏。
      只是当了皇帝,处境更糟了。以前只是担心自己的论文能不能过,现在得担心自己的脑袋在第二天醒来之后还在不在脖子上。

      皇帝的服装繁琐难缠,檀鹤不喜他人靠近自己,让下人站一旁。自己解了半天衣裳,成功地将腰带打了个死结。
      宫女宦官站在他身后,脑袋低垂,但檀鹤总感觉这群人在嘲笑自己。
      同这繁琐的衣衫斗争半天后,檀鹤总算是放弃挣扎,唤来宫女替自己解开腰带,脱去鞋子,拿掉外袍。几个宦官走上前来正欲给他脱去里衣和亵裤,檀鹤躲了躲,沉声道:“这些不必了,朕有手有脚。”

      “何总管,把人都撤下去。”檀鹤吩咐道,记忆里小皇帝嚣张跋扈使唤人的模样,但檀鹤一个现代人实在学不来。好在这些天最大反派檀楚意已经觉得小皇帝长了教训,不敢再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檀鹤便是装也不想装了,索性由着自己的性格来,只要不踩檀楚意的雷点,暂时是可以保住他一条命。
      “陛下,这于理不合。”
      檀鹤心烦意乱地摆摆手:“下去下去。”
      下人还是领教过原身的脾气,深怕这位又突然发起疯来,从屏风两旁退出去了。

      打发走了所有人,檀鹤终于觉得清净了许多。
      檀鹤缓缓走进御汤,温暖的水流轻轻地舔舐着他的脚。低头看去,池水清澈,雾气缭绕。檀鹤这些天的纷扰恍若得到解放,脱去里衣,随手扔向地上,慢慢地坐下去。
      热水浸没过胸膛,檀鹤靠在池子边沿,感觉浑身上下都得到了放松。
      檀鹤觉得好累,从穿越到这里开始,精神时刻都不曾放松。大学生和皇帝两个毫不相干的职业是如何扯上关系的,檀鹤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和这个小皇帝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相同或相似的地方。

      檀鹤上半身依旧有大半裸露在外,初冬的凉意顺着脊背爬上脑神经,檀鹤下意识地往池中缩了缩,直到没过下巴,水流差点呛入喉咙他才堪堪停住。
      不过他却意外发现这挺好玩。在水中一会儿屏住呼吸沉下去,一会儿探出头来呼吸,像只鸭子在水中潜浮。

      檀鹤再一次从水里探出头来时,下巴被人掐住,熟悉的力道,熟悉的痛感。檀鹤还没睁开眼,只消通过那力道便是谁。
      檀鹤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开双眼,和檀楚意对上目光。
      檀鹤现在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檀楚意而不发抖了:“小皇叔。”
      他试图挣脱开檀楚意的禁锢,拍开檀楚意的手,那手指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意。

      檀楚意看着檀鹤,水珠顺着少年的脸颊、头发滴答地往下淌,一张脸在水里憋气憋得通红。
      檀鹤随意地将长发扒拉到两边,眯眯眼,谄媚地向檀楚意笑道:“小皇叔,不知深夜造访有什么事情啊?”
      檀鹤寻思这些天也没得罪这位大反派,怎么又来皇宫找他了?

      檀楚意面无表情看他,低声道:“明日你得上朝。”
      檀鹤听完,额角突突地跳,自打他穿越到这里来,一直没有出息朝堂,被檀楚意以陛下身体抱恙为由,堵住了一众大臣的嘴。不过在檀鹤看来,这朝上不上都一样——把控大局不都是他檀楚意,明面上没人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只是个傀儡,真正有实权的也只有檀楚意。

      檀鹤还是点点头,但不太理解檀楚意就为这么一件事特地跑到他的寝宫来。
      檀鹤从水里站起身走出来,水珠顺着白皙的身体滴落在地上,拿了毛巾擦干后,取下架上的衣物,生疏地穿上,穿得松松垮垮。

      檀楚意被他白皙的胸膛晃了眼,神色发冷:“还请陛下穿好衣物。”

      檀鹤低头看了看,这衣服他穿了和没穿一样,没眼看。他尴尬地笑笑,回想着方才宫女替他脱衣的场景,试图还原这衣服的穿法。穿来穿去也没还原。
      檀鹤实在烦了,粗略地套上外袍,转身却发现檀楚意还在原地一动不动,愣怔片刻才道:“小皇叔,您不还离开吗?”

      檀楚意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言语,抬脚往外走去。
      檀鹤不太明白事情的发展,怔怔站在原地,却听见檀楚意的声音传来:“还不跟上?”

      檀鹤跟着檀楚意走进了一幢建筑,根据原身记忆,这是军机阁,寻常檀楚意处理政务,并同朝中重臣商讨重要政事的地方。原身并未踏足过几次,进去也只是大吵大闹,然后被檀楚意冷着脸赶出来。
      这下檀鹤捉摸不清檀楚意的意图了,主动带他到军机阁来,莫不是肚子里藏着些坏水,准备在这里做掉他或者是囚禁他。

      军机阁的布局颇为复杂,檀鹤被带得七弯八绕的,最后才到一处房间停下。
      檀楚意推开门,里面是个简单的卧房,想来是檀楚意处理政务晚了偶尔会在此留宿。

      檀鹤跟在檀楚意身后一前一后进了门,檀鹤习惯性地带上门,转身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人按压在墙上不能动弹。
      檀鹤眨眨眼,有些呆滞地看着檀楚意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瞬间不知所措。
      等他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抬脚往檀楚意的下腹踢过去。
      在现代,他曾学过一些手脚功夫。准确地说,是三脚猫功夫,吓吓没练过的人足矣。

      但这在武将出身的檀楚意看来完全不够看。
      檀楚意身体迅速往后一撤,拽着少年的手腕重重往地上一摔。

      檀鹤偷袭失败,反倒一屁股被人摔在地上。
      他感觉自己的屁股应该是裂开了,“嘶”了一声,表情乱飞,龇牙咧嘴,但也不敢对着檀楚意发脾气。

      下巴又被檀楚意掐住了。
      檀鹤啧了一声,这人怎么这么爱掐他下巴呢?

      “陛下这些时日反常得很啊。”檀楚意压着眉头看他,神色发冷,眼里的阴冷让檀鹤止不住的发抖。
      檀鹤心里暗叫不好,没想到檀楚意还是拿这件事问他了。早先他也明白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同先前的小皇帝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他从未放在心上,若是旁人来问及,他兴许还能敷衍一二,可偏偏来问的人是檀楚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他这点在现世都难以存活的智商,怎么可能玩得过这阴险奸诈的檀楚意?
      他咽咽唾沫,压下心底的慌乱,故作镇定:“小皇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不谙世事,不代表本王看不出来陛下的异常。”檀楚意似笑非笑的,阴森森的模样让檀鹤心里发怵。
      檀鹤硬着头皮道:“朕……我只是……经历中毒一事,我觉得人还是要活得聪明点比较好,断不敢做从前那些蠢事。”

      檀鹤有意服软,但檀楚意并不吃这套:“檀鹤,别给本王打马虎眼。”
      檀楚意的神色冷淡,俯身看他像看一个垃圾,轻蔑毫不隐藏。

      檀鹤这才终于有了身处这个位置的危机感——真的随时会有人要你的命,即便曾经是丝毫不在意这一点,他此刻也终于知道这个位置的不易与危险。想来这些时日他过得太过安逸,这时他才终于明白过来吃人的社会对于他一个坚定的社会主义者来说是寸步难行。

      气氛降至冰点,檀鹤舔舔干涩的唇,沉默地看着檀楚意的眼睛,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回答檀楚意。是直接告诉他实情,是一个来自异世的魂魄,还是接着编,但编是编不动了,檀楚意浸润朝堂多年,真话假话太容易辨认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心思没啥弯弯绕绕的现代大学生。直白普通的谎言,心机深重的摄政王怎么可能会相信?

      檀楚意回看檀鹤,掐住他下巴的手力道丝毫不减,反而隐隐有加大的趋势。他想着,檀鹤若是肯道出实情,他便留檀鹤一命。
      但事情超出了檀楚意的预料范围。

      有水珠滴落在他的手上。
      一滴,两滴……
      檀楚意没想到事态居然会这么发展了,他低头看着檀鹤,对方的眼睛不断涌出泪珠,顺着两颊流下,然后流到他的手上。檀鹤的一张脸苍白如纸,大病初愈后还有些憔悴,眼下泪珠不断地掉落,倒是有了些我见犹怜的脆弱。

      檀楚意瞬间烦躁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应对过这种情况了,上一次檀鹤在他面前这么哭,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抱着他的腿喊着小皇叔,不肯放他走。
      他松开檀鹤的下巴,踱步到书案边坐下。

      檀鹤揉了揉被捏疼的下巴,眼里的泪珠还在往下掉,瘫坐在地上仰头看檀楚意。泪花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看见檀楚意一直盯着他,目光如同一条毒蛇一样渗人。
      他张嘴,嗓音嘶哑:“小皇叔。”声音低哑得不行,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檀楚意挪开目光,将书案上最上方的一本奏折扔向檀鹤:“看看吧。”
      奏折直直地向檀鹤飞来,檀鹤偏偏头想躲,但因眼里还有泪花,视线受阻,奏折还是砸到了他眼角,瞬间他感觉眼角有粘稠的液体流下,剧痛立刻蔓延至大脑神经。
      檀鹤先前来这个世界就已经遭受了非人的疼痛,此刻倒也没觉得眼角的伤有多疼。他淡定地对檀楚意说:“小皇叔,请问有帕子吗?”

      檀楚意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张帕子,往檀鹤脸上一盖。檀鹤面前一黑,紧接着嗅到一阵清淡的香味,很淡,淡到檀鹤误以为自己闻错了。

      檀鹤扯下帕子,擦掉自己“虚情假意”的眼泪,又将眼角的血擦了擦,此刻还未止血,擦掉了还能感觉还有液体下流,他只好将帕子捂在眼角,随后将落在脚边的奏折摊开来看。
      檀鹤对于古文一知半解,凭着小皇帝的记忆才勉勉强强将这份奏折看完。
      奏折内容无非就是弹劾他这个皇帝昏庸不作为,作为一国之君,只顾贪图享乐,却看不到长远的未来……
      檀鹤放下帕子,摸着下巴:“小皇叔,这是什么意思?”

      “檀鹤,你应该记得,前大将军身死换来的契约,只剩一年时限了吧?”檀楚意端着杯茶,坐在上位居高临下地看着檀楚意。
      檀鹤舔舔唇,笑道:“当然记得。可是,小皇叔,这和我有何干系?”他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连身边的侍女,甚至最亲近的太监总管都听令于檀楚意,更遑论朝堂,那更是檀楚意的一言堂。
      这个国家的生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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