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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时日无多 ...

  •   冷意从骨头缝里密密麻麻地延伸至大脑神经。
      实在是太冷了,檀鹤感觉浑身血液就像是冰川融化而成的冰水,艰难地在自己的体内流淌,从头到脚,蔓延至四肢,他整个人都像是泡在冰水里一样。檀鹤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自己处在幽幽黑暗里,难以言喻的阴冷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好冷,也好渴。
      极端的寒冷与喉咙间缺水的火烧感让檀鹤保存了模糊的意识,他听见他身边有人在哭,模模糊糊地说着一些听不清的话。
      在极端的僵硬中他煎熬地保持大脑的清醒,胸口处郁结着一股气,闷闷地疼,他开始回忆起之前的一些事情。
      檀鹤还记得他自己是怎么死的,也记得他死前一些事。
      没记错的话,他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死掉的,死前他还在莹莹蓝光的电脑前一边专心致志地敲着他的临期论文,一边用手机怨恨地回复导师的消息。
      那么他现在在哪?
      是死的还是活的?

      恍惚间,檀鹤感觉身边的哭喊声越来越清晰了,如同噪音一般敲打着他的耳膜。
      “陛下……驾……”
      这句话似乎被旁人堵住了嘴,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后面只能听见“呜呜”的哭喊声。
      “会醒过来吧?”
      “回王爷,……”

      檀鹤被吵得没办法,挣扎着睁开僵硬的眼皮,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从来没咳得这么厉害过,感觉要把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郁结在胸口处的一口老血也被他猛然吐了出来。有人帮他扶起来,拍拍他的后背,这才不至于让他太过难受。
      “陛下这是醒过来了?”身后有人在说话,嗓音温凉。
      檀鹤这时候视线依然模糊,大脑昏昏沉沉,来不及辨别身后人说了什么话,整个人都觉得头重脚轻,有气无力,像是泡在水里,使不上劲。
      他咳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停下来,眯了眯眼,光线重新回到眼里,费力地转了转身体,企图找些遮挡物来挡住对他来说刺眼的强烈光线。
      檀鹤现在身处一座大殿,身下是柔软的床,身上是明黄的龙袍,檀鹤心里隐隐升腾起一个不好的猜想。
      再往前看时,床前战战兢兢地跪着一群人,乌泱泱的几排,让檀鹤看得头皮发麻。他轻微地动了动手指,能感受到真实强烈的疼痛,转过脑袋往后看去,他甚至能感觉到脖子在咔咔作响。

      檀鹤看清了身后搀扶着他的人,一张清俊温和的脸,站在床榻前俯身看着檀鹤,神情里大概带了点担忧,一双漆黑的瞳紧紧盯着檀鹤。
      檀鹤眨眨眼,脑海里涌出许多破碎的记忆,很多碎片都告诉他,面前这个人——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檀楚意。顺便,他也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小皇帝身上。
      檀鹤的直觉让他对这个摄政王产生了本能的畏惧和害怕,他缩了缩身体,却是忘了自己还被摄政王扶着上半身,越发离得檀楚意更近了。
      檀楚意朝檀鹤微微笑了,双手从檀鹤的腰上挪至肩膀,牢牢禁锢着檀鹤,慢里斯条地说:“陛下这是醒了吗?”
      檀鹤紧张地看着檀楚意,不知道这位名义上的小皇叔打的什么主意,他不争气地吞咽了口唾沫,弱弱地说:“小皇叔。”
      檀楚意有些意外地看着檀鹤,他这个侄子还是第一次这么恭敬地喊他,以前总是“檀楚意、檀楚意”地叫,或者是阴阳怪气地喊他“摄政王”,这次被下毒之后醒来居然转了性子,想来是这次经历让他吃了点教训。

      檀鹤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檀楚意捏得生疼,他虚弱地叫出声:“小……小皇叔,好疼。”
      檀楚意这才放开檀鹤的肩,将他安置靠在床头,随手指着床榻前跪着的一位年龄很大、须发花白的老人:“陈太医,既然陛下已经醒过来,再来替陛下把脉看看。”
      檀鹤叹了口气,从檀楚意手里解放了自己的肩膀后,他费力地想要抬起自己的手去捏捏疼痛的地方,却发现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不是没有力气,而是完全使不上劲。檀鹤大骇,他在最初分明还能感受到很多知觉,现在不会是要瘫了吧?

      陈太医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取了把脉所用的东西,这才细细地诊断起来。
      檀鹤看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神情几度变幻,好一会儿,他的手才从檀鹤的手腕上挪开。
      他朝檀楚意拜了拜,后者大抵是读懂了什么暗示,随即遣散了殿内的宫女太监。
      等殿内只剩檀鹤、檀楚意和陈太医三人,陈太医这才开了口。
      “回禀王爷,陛下因中毒极深而不便行动,毒已经深至四肢百骸,恐时日不多。”
      陈太医艰难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惶恐檀楚意动怒,立刻向这位摄政王跪拜。

      檀鹤咋舌道:“朕才醒不久,便已经是时日无多了吗?”
      檀楚意倒是有些意外这位小皇帝的反应,右手掐住檀鹤的下巴:“陛下不怕吗?”

      檀鹤摇摇头。
      他确实没怕,左右不过刚死去的人偷了点人间岁月临时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乐趣。
      只是这摄政王的手劲是真的大啊,掐完他的肩膀又来掐他的下巴,实在是疼,他觉得这些地方估计留下了红痕。

      “王爷,臣有一些其他的办法。”陈太医苍老的声音又出现了,“可以替陛下延寿数年。”
      檀楚意一顿,松开手,看向陈太医:“几年?”
      陈太医恭敬地答道:“至多三年。”

      檀鹤有些惊讶,摄政王和陈太医说这些都不会避着他这个皇帝吗?
      虽然在前身的一些回忆里,这个皇位似乎坐得并不牢固,看似是他把握全局,实则摄政王的权力已经渗透到朝廷内上上下下,但檀鹤是决计没有想到他会窝囊到这个地步。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无论檀楚意要不要留他这条命。

      “什么办法?”檀楚意的声音将檀鹤从自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至少能保一年吗?“
      陈太医依旧跪着,“臣入太医院前曾拜在一神医门下,曾教会臣一些邪术。”
      檀楚意面色一沉:“陈太医站起身说罢。”
      檀鹤想要听清一些,却不料被檀楚意一掌劈了后颈昏睡过去。
      昏睡前一秒,檀鹤心里暗暗骂着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危及他生命的事情他居然都不能听。

      再次醒来时,殿内燃起了烛火,整个大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檀鹤想要坐起来,但毒性发作他根本动弹不了,浑身上下还是刺骨的冰凉冷意,喉咙间的火烧感愈发强烈,后脖颈也有痛感。
      檀楚意还在殿内,陈太医已经被他打发走了。

      “陛下这次睡得有点久了。”檀楚意还是好心地扶着檀鹤坐起来,话语里带了些漫不经心的笑意。
      檀鹤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这下子是连唾沫都没有了,干燥得如同在沙漠里被人灌了一口沙子。
      檀楚意替他倒了杯水,扶着檀鹤喝了下去。
      清凉的水顺着喉管而下,檀鹤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张嘴想要说话,声音嘶哑:“小皇叔。”
      檀楚意眉毛一挑:“怎么了,还要?”
      檀鹤默默地点点头:“还想喝。”

      檀楚意硬是伺候着檀鹤喝了五杯水才堪堪停住,期间檀鹤仿佛一个残废,水流顺着唇角往下流他也没办法擦掉,最后还是檀楚意拿了张帕子替他擦去了水珠。
      “陛下感觉身体怎么样?”檀楚意皱眉,状似担忧地询问檀鹤。

      檀鹤如今整个人都被檀楚意拿捏在手里——物理意义上的拿捏,动弹不得,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浑身发冷,四肢无力,疼。”
      “那陛下这些时日,早朝就没必要去了,由臣代替陛下即可,陛下且安心休息,待身体恢复。”
      檀楚意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威胁与压迫逼得檀鹤不得不答应:“好的,谢谢小皇叔。”

      檀楚意满意地点点头:“希望陛下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没害到本王,反倒伤到了陛下自己。不然,本王是不介意弑君。”
      檀鹤看着檀楚意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冷颤。

      檀楚意又同这个小皇帝聊了一些事情,交代了很多这才离去,并叮嘱檀鹤若有任何不适直接差何总管到军机阁寻他即可。
      “陛下好生休息,本王明日下了早朝便来看望陛下。”

      待檀楚意离去,檀鹤紧绷的心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躺在床上,开始梳理起今日发生的一切。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他所穿越的朝代是历史上没有的,也就是所谓的架空王朝。
      从小皇帝破碎的记忆来看,檀鹤是个被架空的、没有实权的小皇帝,朝廷上摄政王檀楚意和右相林桦分庭抗衡。
      檀楚意是小皇帝父亲檀松的拜把子兄弟,当年帝位之争时檀楚意毅然带兵解救了处在困境的檀松,后因有功,被冠以国姓,临终前托孤,替这位羽翼尚未丰满的小皇帝把持朝堂。
      但逐渐长大的小皇帝对这位小皇叔的疑心颇重,从一开始的小磕小跘再到这次给檀楚意下毒,哪一次吃亏的不是小皇帝自己,况且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害得要死要活,也只有至多三年的存活时间了。
      檀鹤莫名想起檀楚意那双阴冷至极的黑眸,觉得身上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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