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交易》闻七弦

1、楚淮回国

　　“下一站，终点站丰河市客运站。”播报声音从公交车的顶端音响处传出来。
　　87路公交车在终点站的位置缓缓停下来，接着车上的乘客陆陆续续的从车上走下来。
　　司机师傅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拿起手机跟水杯准备下车，他已经开了三趟车了可以下车休息一个班位的时间。
　　现在天已经擦黑了，等会儿他再开两趟车就可以下班了，余光瞥见最后面的座位上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乘客还窝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好，终点站了。”司机师傅过去推了他一下。
　　哐啷一声，那人手里攥着的手机掉在了车厢底部还翻滚了两下。
　　“嗯？到站了。”那人睁开迷糊的眼睛。
　　司机师傅一言不发的盯着身穿黑西装的青年收拾东西捡起手机，他记得这个人应该是在机场旁边的站牌上车的。
　　青年打着哈欠从87路公交车上下来，左手拖着个箱子右手划着手机。
　　这人是刚从国外回来的海归楚淮，他今年刚从学校毕业就被老哥的电话百般催促才最终决定回国。
　　楚淮拖着箱子沿着马路往前走，从机场出来上了公交车就睡着了到现在还是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分不清东西南北更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机场出来之后上了公交车，也不记得上车的时候有没有投币。
　　一阵寒风吹过来，他冷的缩了缩脖子。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了，刮的风有些冷。
　　周围的路很是陌生，主路上是接连不断的私家车，辅路上是不按红绿灯指示行驶着的自行车以及电瓶车。
　　他往边上的位置靠了靠，生怕被开车不用刹车的电瓶车给撞飞出去。
　　按照手机上的地图走了大概两千米左右的时候，他很不幸的发现自己不知道往哪里走了。原本按着地图找的位置却发现越走远越，他的手机也快没电了。
　　站在原地开始摆弄手机，翻了两遍之后他才发现手机的地图不是最新版本。赶紧用了流量下载最新版的地图，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下载滚动条，下载进程刚到百分之百手机就自动关机黑屏了。
　　“卧槽，什么鬼玩意？”楚淮骂了一句。
　　顿时心里的火就上来了，一脚踹到路边的树干上。树身剧烈的摇晃了一下，抖落下来不少蔫黄的叶子。
　　“都怨大哥，非逼着回什么国。”楚淮开始抱怨。
　　楚淮十分不爽的将所有的遭遇归咎在强迫他回国的大哥楚江身上。
　　他绕来绕去最终找到了一个公交车站牌在遮阳棚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他在公交站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一个出租车都没看到。他开始无声的咒骂着什么，十分嫌弃的翻白眼。
　　想起在国外的那些日子，他就特别想赶紧买一张机票。可又想想楚江那位严厉的大哥，他又不敢生出逃跑的念头。
　　“小哥，坐车吗？”一辆车停在楚淮面前。
　　楚淮扭过头看见一辆私家车里露出一个满脸横肉面带微笑脸色蜡黄的大叔，眉头一皱立刻摆摆手。
　　“不坐。”楚淮说。
　　那人也识趣，见到楚淮摆了摆手还有不悦的语气就知道没戏，升上车玻璃就开车走了。
　　公交车站牌亮起来的灯打在路面上一片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是灯光打在碎玻璃上折射出来的光芒。
　　楚淮心里很茫然，他不想跟个二傻子似的一直在公交站牌的椅子上坐着。
　　“嗡~”的一声响。
　　他从裤子兜里掏出来一块手表，上面提醒已经到了八点半了。
　　有气无力的把手表放回裤兜里，开始叹气。楚江跟他说的吃晚饭的时间到了，但是他现在还在外面的大马路上。
　　天越来越冷了，楚淮把身上的衣服尽量裹紧争取最后的温暖力量。心里越发郁闷，不知道回到家之后大哥会怎么骂他呢！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外面吹冷风。
　　真他妈操蛋！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他面前，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瞅着那辆一点都不熟悉的大切。想着里面如果出来抢劫犯他该怎么应付，手头也没有家伙。
　　贴着防偷窥玻璃膜的车窗慢慢降下来露出了楚江那张看上去严肃到不行的脸。
　　“呼~”楚淮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
　　他真是被吓了一跳，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你是不是骂我呢？”楚江说。
　　“没有。”楚淮回答。
　　“上车。”
　　楚淮赶紧将装了没几件衣服的行李箱扔进后备箱，自己坐在了后面的位子上。
　　楚江没理他，踩了油门就往前开。
　　楚淮靠着车窗往外看着，变化真是特别大。以前那些个凹凸不平的马路早就换成了柏油路的公路。上面还画了不少各种的行车线，黄白交加很是惹眼。
　　以前那种新起的六七层的小区现在一个也看不到了，入眼可观的都是四五十层的单元住宅区。
　　街面建的也很宽广，现在的八行道取代了老旧的四行道，方便了不少。
　　绿化带建的很不错，都是移栽的柳树跟金叶槐还有不少各色的花摆成的图案，虽然这会儿天冷植被都正处于凋败期依旧能看出来红黄紫的颜色很漂亮。
　　“打算做本职工作吗？”楚江问。
　　“嗯。”楚淮应声。
　　他学的是设计，在国外的时候主要做室内以及开发设计。别人都觉得学设计的男人很娘炮，但他就是喜欢，喜欢到看到别人采用他的设计方案内心就雀跃不已。
　　未来定居的房子他就打算自己设计，从选择土地位置-外观设计-室内装修，全部都打算一个人搞定。
　　车子驶进小区里在减速带上颠簸了一下，他才从未来的憧憬里面回到现实世界。
　　“你永远都是这样。”楚江说。
　　“嗯？”楚淮纳闷。
　　刚才大哥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他愣了愣，打开车门从里面跨出来。
　　跟在楚江后面进了单元楼，乘坐电梯到了十二层。
　　1201室。
　　楚淮跟着楚江走了进去。
　　“楚淮回来了？”清亮的女声传来。
　　他抬起头瞧了一眼，是他嫂子。
　　赶紧在玄关把鞋子换好，走进去。
　　“嫂子好。”楚淮笑着。
　　“这么多年不回来，都不想嫂子吗？”嫂子说。
　　“这哪能，必须得时刻想着。”楚淮说。
　　“行了。”楚江开口。“絮柔，去叫小年吃饭。”
　　楚江的媳妇是个大家闺秀，名字叫柳絮柔。他们结婚很多年了依旧很恩爱，还有个可爱的儿子楚年。
　　“小年还认得出我吗？”楚淮问。
　　楚江撇了他一眼，“怕他不认得，你怎么不经常回来。”
　　这一句话顶的他瞬间尴尬癌犯了，赶紧从包里拿出充电器给早就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上电。
　　“小叔叔！”
　　楚年尖叫着冲出来，从楚淮的背后抱住他，那冲劲把他撞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哎。”楚淮应声。
　　这臭小子都大了还这么疯狂差点撞死他了。
　　“吃饭了。”柳絮柔喊了声。
　　饭桌上，楚年跟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一直在殷勤的给楚淮夹菜。看的楚江跟柳絮柔满眼的羡慕，他心里其实尴尬的要命好吗!
　　他瞪着初年心想:你说你爸妈在这呢，你跟一个十年没回来的小叔亲热个没玩是怎么个意思，欠收拾吗？还是打算拉仇恨？
　　当然，这话楚淮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念叨出来。
　　楚淮今年二十六岁比饭桌上这个勤劳的小侄子只大十岁，他十六岁去了国外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
　　屋内的摆设跟他记忆中的变化不太大，也许是买了个跟以前室内规格相同的房子。柳絮柔是个很会持家的女人，不该瞎花钱布置的东西她一样也不会多添，但是该用的是一样也不会少。
　　晚饭吃完就九点半了，楚年本来还打算粘着楚淮玩会儿，却被柳絮柔赶着回去睡觉了。
　　他洗漱完之后躺在柳絮柔精心挑选的大床上，十年前的记忆霎那间如奔涌的江河湖海一般涌进脑子里。
　　跟大哥拌嘴、挑剔嫂子做饭难吃以及跟小侄子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记忆是那么清晰。
　　他迷迷糊糊的在追溯回忆中睡着了。
　　清早是被一阵拍门声给催促醒的，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
　　“楚淮你赶紧去早市买菜吧。”柳絮柔塞给他一个篮筐。
　　摇了摇脑袋彻底清醒的时候楚淮就愣住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急急忙忙的刷牙洗脸之后他提着篮筐出了门，篮筐里面放了张纸上面写了早市的详细地址以及需要买的菜种。
　　按着路线标注的位置，楚淮步行走到了早市。
　　到处都是叫卖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完全不用使用扩音器助力。
　　楚淮穿着限量版的名牌运动休闲装，走在热闹非凡的早市显得格格不入。
　　卖西红柿的，卖蒜苔的，卖土豆的一应齐全。
　　他看的眼花缭乱的，还不住劲儿的被大妈们追问要不要买菜。
　　“卖油菜，新摘得油菜~”
　　楚淮侧耳听过去，清晨的早市一眼望过去都是四五十岁的大爷大妈在吆喝。
　　可他的确听到了年轻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听起来很不错，嗓音清亮又好听。
　　前后左右看过去到处都是各种卖菜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充斥着耳膜。
　　烦躁，郁闷。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推着小车的大爷走过来。
　　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小推车，楚淮来回看看根本就没有能躲避的位置只能赶紧顺着路往前挤过去
　　“新摘得油菜，菜花~”声音再次传出来。
　　楚淮提着个碍事的菜篮子往好不容易瞅见的空地上躲避，等小推车过去之后一扭头就看见一个年轻挺拔的背影。
　　从衣服的穿着来看辨别不出胖瘦来，但身高绝对有一米八。
　　他朝着一米八的目标走过去。
　　正巧那人转过身来，普通金属框的眼镜，高挺的鼻梁，眼睛是勾人的桃花眼，嘴唇的形状很好看，就是面色有点苍白。
　　人长的挺好看。
　　这是楚淮第一次见到周晏的评价。
　　“要买什么菜？”周晏问。
　　“两斤油菜，两颗菜花，一斤蘑菇。”楚淮回答。
　　他早就把柳絮柔写在纸上要买的菜种都记住了，也在来的路上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好嘞。”周晏笑着去电三轮上拿菜。
　　楚淮就看着周晏将绿油油带着露水的油菜放到绑着细绳的托盘上。
　　他身高虽说有一米八八，但看着周晏却完全不用俯视，两人的身高用一个鞋跟也就补平了。
　　楚淮想完还顺便瞅了瞅周晏脚上的鞋子。
　　“两斤油菜。”周晏说。
　　楚淮看着他把称好的油菜打捆放进透明的塑料袋子里面。
　　正当周晏准备称蘑菇的时候，一只白皙精致的手制止了他。
　　只听那人说了句，“你的挂砣秤杆准不准？”
　　周晏差点没有当场点火爆炸。
　　你家秤才不准。
　　“这秤自然是准的。”周晏说。
　　秉着顾客是上帝的态度周晏也不能发火，一是有辱形象，二是场合不对。
　　“你这秤都破的看不清原本面貌了。”楚淮说。
　　“但我这秤绝对是没有问题的，童叟无欺。”周晏说着还把秤杆上的准星给楚淮看。
　　“我不看，不懂。”楚淮摆摆手。
　　周晏愣住了。
　　心说你一个不懂挂砣秤怎用的家伙凭什么说我的秤不准？就算这杆秤是从废品站花了两块钱买来的它也是准的。
　　“要不我称完了之后，给您鉴定一下。”周晏说。
　　鉴定，无非就是挂砣秤称完一遍再放到电子秤上称一遍。
　　“你用电子秤吧。”楚淮说。
　　“没有电子秤。我这挂砣秤也是准的，做生意就是求的公平交易，我一个卖菜的还能坑你钱？”周晏说。
　　“我怎么知道你的挂砣秤准不准。”
　　“都说了给你鉴定一下。”
　　“浪费时间。”
　　“……”
　　早市上到处都是叫卖声跟讨价还价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两个大男人在争执挂砣秤究竟准不准的事件。
　　最后楚淮还是在周晏的摊位上买了菜，周晏称菜用的还是挂砣秤。
　　原因是柳絮柔催促他赶紧买完菜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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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海归回国了，海归没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