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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真假猫图 ...

  •   赵无眠看看赵叔,赵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无奈,赵无眠只得认怂,“郝掌柜,晚辈才疏学浅,要不咱们去萃文阁找我师父看看?”

      郝得体正有此意,连忙应和。

      于是赵无眠带着郝得体、赵佶和六儿离开了转朱阁,留下莫竹轩一个人看店。

      一迈进萃文阁的门,郝得体满脸堆笑地与石道朴打招呼,“习细傅,这回又来叨扰啦……”

      赵无眠抢先一步,跟石道朴说明了原委……

      石道朴捋着胡子笑了笑,“郝掌柜客气了,能观摩八大山人的作品是我的荣幸!”

      郝得体小心地将猫图展开,几人围拢过来仔细观瞧。

      赵无眠偷偷地观察着石道朴的表情,见师父一直紧锁眉头,半天没说一句话,心中暗道不好,看来师父也遇到难题了。

      正在众人对着画不置可否时,莫竹轩来了,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杯热茶。

      赵叔连忙接过莫竹轩手中的托盘:“这么贤惠啊,快腾个地方,小心烫。”

      “这不正好到了新茶,估计你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就趁新鲜拿来给你们尝尝,秋天燥,得多喝水。”

      莫竹轩将三杯热茶分别放在了赵无眠、赵佶和石道朴面前,郝得体见没有自己的表情略显尴尬……

      “郝掌柜托盘有点小放不下四个杯子,一会儿我再跑一趟,您别见怪啊。”

      郝掌柜连忙摆摆手。

      “不碍细,不碍细,习细傅这里肯定也有好茶啦。”

      赵叔端起玻璃杯,“咦?这汤色倒是不错,这杯子里就放一个小口袋,茶呢?”

      莫竹轩翻了个白眼儿:“您老从古代来的吧,袋儿泡茶都不知道?”

      赵无眠赶紧打马虎眼:“赵叔是文化人,喝茶讲究,你这茶人家未必看得上。”

      莫竹轩怼了回去,“这跟别的袋儿泡茶不一样,这可是纯正的茉莉花茶,我闺蜜推荐的,一点科技跟狠活儿都没有,我一个不爱喝茶的人都觉得好喝。”

      赵无眠一怔,“真的假的?”

      随后,赵无眠端起杯,认真喝了一口:“别说,这味儿还真对,师父您也尝尝,咱们先品茶再赏画。”

      石道朴呷了口茶:“嗯,不错。这是飘雪茶吧?京华的么?”

      莫竹轩笑着看向石道朴,“您老果然厉害!确实是京华的。用福建福鼎大白茶和大毫茶做茶坯,广西横县茉莉窨制了6-7次才制成的。”

      赵无眠连忙道,“莫姐姐破费了。”

      不一会儿,莫竹轩见三人喝得差不多了,说:“你们聊正事儿,我先回店里了。”

      莫竹轩将几人得杯子收入盘中,转身离开了萃文阁。

      莫竹轩心想,“赵无眠、赵叔、石道朴三人的指纹都搞到手了,二楼书房的密码锁应该可以打开了……”

      郝得体见石道朴不表态,便抢先说道:“八大山人笔下的鱼、鸭、鸟、猫、鹿等动物均一反常态,白眼向人,您看这画中的猫也翻着白眼。这不正细这幅画出自八大山人的铁证吗?”

      石道朴浅浅一笑,道:“郝掌柜肯定还想说,这个看似‘哭’字又似‘笑’字,下面还有一个‘之’字的花押就是八大山人著名的哭之笑之花押……这里还有八大山人的屐形印……”

      “细啦细啦!”

      石道朴笑着摇了摇头……

      “您再看看这里还有很多藏家的题字和印章佐证啦……”

      见石道朴还是不能判定真伪,赵佶把赵无眠拉到一边窃窃私语道:“小眠,这不就是朱耷的画么,你再把他召唤来问问呗!”

      “朱耷用‘八大山人’署名作画时都是 60 岁以后的事了,之前召唤过来的年轻朱耷肯定不知道。”

      “要不你按这幅画上的印章刻一个试试?”

      赵叔的话提醒了赵无眠,他仔仔细细地把那个印样记在心里,随后借口回转朱阁上厕所,带着六儿离开了萃文阁,留下赵叔在这边应承着。

      赵无眠一进转朱阁却不见莫竹轩身影,他想反正去地下室也得避着她,她不在店里倒省去了解释的麻烦。

      此刻,转朱阁二楼书房内,莫竹轩正拿着胶带在取指纹。

      莫竹轩心想,要想打开密码锁,肯定得用赵闻道的指纹,之前没法辨别,现在有了他们仨的指纹,相信一定能分辨出赵闻道的!

      莫竹轩分别从茶盘中的三个水杯和写字台上的水杯上成功取下了几枚指纹。

      “这回应该没问题了!”

      莫竹轩将印有指纹的胶带压在手机屏幕上做对比。

      “啊哈,成功了,这个应该就是赵闻道的指纹。”

      转朱阁地下室内,赵无眠快速在纸上画出了刚才那个屐形印,然后拿起印章一刀一刀地刻了起来。片刻过后,一位花甲老人出现在他面前,依旧是不修边幅的穿着,不同的是这位长者浑身散发着不同寻常的高人气质。

      “六六六!”没等来人开口,六儿先欢快地叫了起来。

      “咦?闻道兄……?哎呀,六儿也在!没想到一别数载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我是他儿子赵无眠,您认识六儿?!您还记得我吗?之前,也是在这间屋子,您来过的。不过这次您总算是能说话了,上次可急死我了。”

      “哦……好像有点印象。唉,我本人确是不善与人交流,再加上当年有些苦衷,还是闻道兄教我的这个法子,保我躲过一劫……”朱耷回忆起与赵闻道的相识……原来,他俩结识于明末清初,赵闻道不仅陪伴朱耷度过了那段最失意消沉的岁月,还给了他很多帮助,那时随赵闻道一同穿越的六儿更是给朱耷带去了难得的快乐。六儿那不羁的眼神和藐视一切的气势令朱耷豁然开朗,使他逐渐走出了当时的阴霾。

      “六六六儿!”

      “六儿!终复得见!如此不屑之眼神,纵使吾画中描摹多次,仍不能媲美!”

      “……等一下!您是说您爱画翻白眼儿的鸟儿,是因为六儿?”

      “六六六儿!”

      赵无眠跟朱耷说明了召唤他来这里的用意,并嘱咐他在外人面前不要暴露身份。朱耷本是闲散孤傲之人,不会无缘无故管别人的闲事,但赵闻道对他有恩,如今他的后人有求于他,朱耷自不会袖手旁观。

      转朱阁二楼书房内,莫竹轩取出画框内的钥匙,熟练地打开了那道锁着的木门,里面的密码锁露了出来。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莫竹轩把用医用硅胶翻制成的指纹按了上去。

      “打不开?!难道是别人的……会是谁的指纹试呢?”

      莫竹轩陆续尝试了赵无眠、石道朴、赵叔的指纹,都失败了。辛辛苦苦弄来的指纹竟都打不开这铁门的密码锁,莫竹轩很是气恼。

      没了头绪的莫竹轩正不知如何是好,竟隐约听到了六儿的叫声,这可把她吓出一身冷汗。她想起父亲让她“先捕鸟不捞鱼”的密信,有些后悔自己此次的莽撞行为。莫竹轩担心暴露身份,赶忙悄声将木门关好,重新锁上。她收拾好东西,探头往外看了看,见屋内无人,便端起茶盘闪身出了书房,向楼下走去……

      结果正好跟刚刚离开地下室的赵无眠和朱耷撞了个正着。双方各有隐情,表情都略显紧张。

      莫竹轩率先开口:“这位是?”

      “呃……我爸的朋友……萃文阁还有事儿,我们先过去。你没事儿多在柜台待着,一楼可不能没人啊……”说着赵无眠赶紧拉着朱耷走出了转朱阁。

      莫竹轩待两人离开后,扭头看向了那个黑魆魆的地下室。

      一进萃文阁的门,赵无眠就听到郝得体得意的笑声,“既然看不出哪里假,那便细真的喽……”

      朱耷走上前,浅浅瞟了一眼画,便云淡风轻地说了句,“非八大山人所作也。”

      郝得体一听这话,诧异地回头看了眼来人,“哎呀介位朋友细哪里来的高人啦,介么说未免太过武断啦。我虽然不懂鉴定,也细找盆友看过才敢出手买下的嘛,盆友们说画的成色细清初的没有错,你怎能只看一眼就说画细假的?”

      “虽用笔、结构均为八大山人之风,然‘意’不对也。八大山人晚年之作得‘意’忘形,此画却唯独缺了这‘意’。”

      “好一个得‘意’忘‘形’,一语点出写意画的精髓。敢问这位仁兄是?”石道朴拱手问道。

      “哦,我爸的朋友,朱先生。这么说来,这幅画果然还是假的?”

      “唔,这画很奇怪,我一时也不知如何判断。”石道朴皱着眉头说。

      “习细傅细个中高手,都不敢说假,那多半细真的啦。”

      “非也,定是假的。”朱耷直接回怼道。

      “二位别争了,先让我师父讲讲这画有什么奇怪之处吧。”

      “如郝掌柜所说,此画儿的成色确为清早期。‘翻白眼儿’的动物乃八大山人所创的一种前所未有的绘画造型,极有记忆点。只是这纸张的手感……并非八大山人惯用的生宣纸。”

      “宣纸不细惯用的,但也不见得不用啊。”郝得体不悦地争辩,随后又指着画上的印章说:“这里还有这枚朱文小印,这是八大山人晚年时常用的,与早期的印章略有不同,形状更像一只木屐,一般称‘屐形印’或者‘齿形印’。印的内容有人说是‘八大山人’四个字,也有说倒过来看是‘廿日’的,即三月十九之翌日,有‘明朝灭亡’之日的意思。这印章总不是假的吧?”。

      石道朴说:“印章虽易仿制,但通过这印泥的颜色判断也有年代感,不似造假。”

      “印章和成色都对得上,按理说应该是真迹啊?”赵无眠接话道。

      “就系说啦!还系大吉挤明白事理。”

      “……看起来的确如此,但这幅画有一个致命的问题。”石道朴表示。

      “眼前这幅并非手绘,更像是通过木板水印技术复制出来的。你们仔细看这幅画儿的背面,墨迹透过宣纸的深浅程度,与用笔下墨时笔触的用力习惯不符,该浅的地方深,该深的地方浅。”

      赵无眠凑上前仔细端详,果真如此。

      “原本看到此处便可认定为赝品,奇怪的是印泥并不似复制出来的,从画的新旧程度来看绝不是现代仿品……”

      “木版水印这种工艺我记得明朝就有了吧?会不会是八大山人学会了自己做着玩的?如果这样也可以算是真品了。”赵无眠说着扯了扯朱耷的衣角。

      “有道理,说不定就系这样啦!”郝掌柜连忙附和道。

      “绝无可能!”朱耷一脸高傲地说。

      石道朴也点头道,“的确,历史上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那这么说来,画是假的,可印章和成色却像是真的……有真有假,怪不得……”赵无眠摸了摸六儿的小脑袋。

      石道朴看向朱耷,“朱先生认为呢?”

      “假的。”朱耷斩钉截铁地说。

      郝掌柜依然不死心,“习细傅啊,画上有那么多藏家的题字和印章,怎么可能系假的呢?”

      “此画共有六位藏家题字,右下题字为‘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旧是山河。横流乱世杈椰树,留得文林细揣摩。此处虽是藏家所题,诗却是八大山人作的一首题画诗。’石道朴指着画上的题字说:“墨点无多,是八大山人的作画风格,他的画作常有大片留白。泪点多,是表达他作为明朝遗民思念故国的情绪。看来这位藏家很懂也很喜欢八大山人。”

      赵无眠指着画面的左上方说:“你们看左上方这位藏家的题字,‘幸为首位藏者,且书一二聊表心迹,此狸奴硕身丰臀,双目大而圆,观其目光之所及好似暗藏玄机,非内行不可破也’。”

      “八大山人笔下的猫,后世有“形似猫,神似虎”之说,但这只猫在气质上却偏妩媚。”石道朴若有所思地说。

      “的确如此!”朱耷点头称是。

      “但这个藏家的用印有点意思。”

      “噢?小眠,你说说看。”

      “这个小引首章,不多见。”赵无眠解释说,“章上是个‘谜’字……引首章往往与题字寓意相合。”

      “这个‘谜’字……也许细在评价八大山人的作品如‘谜’一般富含哲理、引人入胜啦。”郝得体插话道。

      石道朴摇了摇头,“你看他后面两句‘观其目光之所及,好似暗藏玄机’。此句既可理解为描述八大山人的绘画特色,也可理解为……是在暗示什么。”

      赵佶指着画中提字说:“唔,这里还写着‘非内行不可破也’……口气不小啊,难道确有玄机不成?”

      “啊,我知道了!‘目光之所及’!快看猫的眼神,它所看向的是画作的右上方……这里是另一位藏家的题字。”赵无眠指着画面的右上方说。

      赵叔连忙凑过去,“猫在看此处题字!”

      赵无眠仔细辨认着字迹念道:“今观此作藏家颇多,鉴藏印间但见一方独特,不觉忆起安晚册,其引首大字确有异曲同工之趣……安晚册是什么?”

      石道朴说:“《安晚册》是集结了八大山人晚年画作的一本画册,共二十二幅,取名‘安晚’。”

      “藏家这里写着‘其引首大字确有异曲同工之趣’,这又是什么意思?”赵无眠问。

      赵佶说:“自右而左读作安晚,自左而右也可读作晚安。题字上的‘异曲同工之趣’应该是指……左右读都可理解的意思。”

      石道朴补充说:“鉴藏印间但见一方独特……这画上确实有一方印,亦有异曲同工之趣,小眠,你可知是哪方?”

      “就是它了!”赵无眠指着画上一方印说,“此印该读作‘假真’,也可反过来读作‘真假’!这还是一方半阴半阳印,有趣!”

      石道朴指着画上的题诗念道:“ ‘特篆一印配此画,雌雄阴阳自相衬’,是说这一方印是专为这幅画所刻,且雌雄与阴阳相关联。”

      赵无眠说:“阴阳是指用阴文刻的“假”字和用阳文印刻的“真”字吧?那这雌雄……难道是要分辨这猫的公母?!”

      说到要辨别猫的公母,朱耷说:“这图中所绘为三花猫。我很早就发现三花皆为母猫,却不知是何缘由。”

      赵佶说:“画中的这三色猫与阿困应该是一个品种,我曾让莫姑娘猜阿困是公是母,她一下便猜中,我问她其中缘由,她对我说只有母猫才会是三种颜色,还跟我说了个什么染色体的东西……”

      “哦?”

      郝掌柜打断说:“母猫又怎么啦?朱耷不画母猫?”

      赵无眠思考片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雌雄阴阳自相衬,所以母猫对应的是阴,而用阴文刻的字是‘假’,所以,这幅画……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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