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爱》勿漫川

5、扑面而来的雨

　　整个下午和晚上，允知满脑子都是“离婚”两字。她是个在感情上有严重洁癖的人，接受不了一点瑕疵，可又不肯善罢甘休，要是杀人不犯法，官纪尧一定活不过明天。
　　头一次，官纪尧没有回复她的未接来电。晚上九点多他回到家，身上带着淡淡酒气，安静的脱鞋换衣服。
　　再次见到他，仿佛能闻到爱腐烂变质的味道，真叫人感到陌生。
　　他看到沙发上允知憔悴痛苦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了解了情况。他走过去蹲下来，盯着她，欲言又止。
　　允知起初不想和他对视，她已经对他失望到了极点。可他两只手抱着她的胳膊，和以前一样亲昵地摇着她，“允知，允知……”
　　允知抬头看向他，一行泪滑落下来。他的心惊了一下，他是最不想让她伤心难过的，可是一切无法挽回。
　　“王阿姨，你带熙熙去我爸妈家吧，我有话要和允知谈。”他进屋小声地。
　　官纪尧神情凝重，王阿姨把熙熙包裹了一圈又一圈，严严实实的出了家门。
　　允知心疼熙熙，因为他爸爸的滥糟事，感冒还没好，天寒地冻的还得被抱出去，目之所及接下来的话一定很刺耳。
　　他也没再隐瞒，和妻子老实交代了一切。
　　“你都看到了？”官纪尧坐在沙发对面的小坐凳上，比她矮一截。
　　允知用睡衣衣袖擦了下不听使唤滑下来的眼泪，对他无言以对。
　　“我在外面…犯了错误。”话落他低垂着头，用双手捂着脸，也不知该怎么继续开口，才能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三年前，去广州那次，本来不是带她去的……晚上陪客户我也喝多了，她说爱上我了，是她主动的，我是昏了头了。”三言两语描述的已经足够震撼了，他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再看她。
　　“你是被勾引的，你是受害者呗！”她冷笑声，“可是三年了，孩子总不是怀了两三年才生下的吧。”她低声地却极为有力。
　　“一年前她说怀孕了，我给她一笔钱让她打掉，我那会儿真的想一刀两断了。没成想两个月前她抱来一个婴儿，我当时就傻眼了。”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缠绵了多少次啊，我真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本事，和我演深情演了这么久，不累吗？”她看着他，眼睛像把刀。
　　“没有没有没有……允知，你别这样，唉，这和我们的感情无关，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不要把所有过错都赖在酒身上，你总不能这几年天天宿醉吧。她多大？孩子真的是你的吗？”
　　他头更低了，点了点头，老实回答着她的问题，“她95年的，孩子……做过亲子鉴定了。最近她吵闹着，今天又非要让爷爷奶奶看看亲孙女，我也是没办法就带她来了，我知道也瞒不了太久了。”说完，他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听到这话，允知的眼泪刷的夺眶而出，控制不住。那女人比自己小十岁，原来男人有钱就变坏是真的。她转头瞥见电视柜上的全家福，觉得好讽刺。
　　“你爱她吗？”
　　“不爱，我爱的只有你。”
　　“还撒谎，那你只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对吗？官纪尧，你觉不觉得你太恶心了。”她直直的盯着他，眼泪仍如断线的珠串。
　　“对不起老婆，我知道我犯下的是弥天大错，千刀万剐也解不了你的恨。但是请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爱的只有你一个。可是现在，孩子也生下来了，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我不能不管……如果你能默许我有两个家，我一定会平衡好，还和以前一样对你和孩子，如果你非要离婚，我也认了，我会给你足够的钱供你和孩子下半生的富足生活。”他越说越没有底气。
　　“说完了？”她看着他，神情淡漠。
　　真佩服他如此周全的考量，两个家，亏你说的出口。
　　“但我是万万不想失去你的，老婆，除非是你不要我了，我是不可能放弃你的。”官纪尧落了泪，想要过来抱着她。
　　允知把他推开，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走向阳台，用力咬着衣袖泣不成声。像扑面而来的雨，浇灭了心里对他的最后一点希望。
　　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哀求着自己爱他，如今却生疏到的让人不知所措。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们怎么会有今天呢。”她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丈夫背叛。
　　这一巴掌真够结实的，她一点都不柔弱，甚至独当一面，真叫人刮目相看。
　　所以那些曾经他挡在她面前守护的时刻，也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这么想心便变得冰冷了几分，陌生了几分。
　　官纪尧从刚才的巴掌中缓过来，他心里有口气也憋了好多好多年，他有错，可妻子就完全正确吗？
　　他也走向阳台，极为冷漠酸楚地，“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第一次，甚至第二次第三次，也与我无关，你早就把你最重要的给了杜康毅，我老婆的身体被别的男人享受过，我一想到就难受！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一次次去开房，你和他颠鸾倒凤的时候，我在宿舍一个人默默的哭。你有那么刻骨铭心的过去，我感到不公，而她是，她满足了我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允知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看着他，真是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介意她的过去，这是压在心里二十年的芥蒂，今天可终于说出来了。
　　“官纪尧，你有什么处女情结你早说啊，你干嘛偏偏选我呢，你明知道我以前的事还来追求我娶我，你犯贱吗？我和你在一起快二十年了，我为了你做了多少牺牲，我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全心照顾你、照顾你爸妈、给你生孩子，到头来我不如小三的一层膜值钱对吗？”她实在不懂，既然他一直介意，又为何要和自己在一起，亦或这只不过是为出轨犯下错误的强行说辞而已。
　　他被允知怼地哑口无言，“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是爱你所以才会原谅你的一切，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不好吗？我也为这个家全心付出了啊。”
　　“原谅我的一切？我需要你的原谅吗？你觉得你比我干净比我伟大对吗？官纪尧，现在在外生下孩子的人是你不是我！”
　　“可你爱我吗？你真的有爱过我吗？我始终觉得你心里还有他的位置，我不过是像她们说的那样，只是杜康毅替身。你当年选择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让他后悔罢了。”他边哭边说，语无伦次，显得十分委屈。
　　“如果我心里有他，二十年前我就不会选择你，如果我还爱他，我现在还会跟你在这里流泪吗？我拼了命的生下你的两个孩子，我做了这么多，你难道都不知道我是为什么吗？我是上辈子欠你的吗？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的心呢。”
　　他上前抱着允知，任凭她的敲打和撕扯，“老婆，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刚才说的也是气话，我真怕你离开我，怕你回到他身边，那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要是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犯那样的错误，你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有多恨我自己。”
　　“有用吗？我不想和你说这么多了，我要去接熙熙了，这么大冷天的，你让王阿姨把他抱走，你不疼他我疼!”允知挣脱开他的围抱，走到门口处快速穿起衣服鞋子。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力气这么大，大到能够推开他、挣脱他，大到那个巴掌到现在还火辣辣的，就好像，即使离开自己，她也有足够的能力活得很好。她那么漂亮，那么有魅力，一定有很多男人愿意放下家庭照顾她。
　　抽离开的那一刻，让他醍醐灌顶.他那点小心思小虚荣还算什么，没有她哪还有家，他总自卑，总觉得自己赢的不够彻底，所以主动自暴自弃，直到不可挽回。
　　允知出了门，他才跌跌撞撞的穿起来衣服，失了心似的跟在她后面。
　　外面下起了小雪，雪花滴在脸上生冷刺骨，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后楼。当年也是这样，好多次他都跟在她身后，护送她回宿舍，他总是怕她受伤怕她不安全，更怕别人打她主意。
　　他现在才突然回忆起来追求她时的那些艰辛，是不是为时已晚，“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食言了，现在可悲的人又到底是谁。
　　父母打开门，一看到允知便面露难色，语气也比平时温和了更多，好像犯过大错误的人是他们一样。
　　“爸妈，我来接熙熙。”允知极为冷淡的。
　　妈妈看着她身后的官纪尧同样红着眼眶，也明白了所有，白天的事瞒不住了，便又狠狠的打了一下他的胳膊。
　　“怎么还亲自跑一趟，打个电话我就抱着孩子回去了。”王阿姨说着给熙熙穿起了衣服。
　　“允知，天冷，让小王和孩子在我们家睡吧，熙熙感冒还没好利索，别东一头西一头的闪着了。你和纪尧好好相处，爸妈是永远向着你的。”她靠近允知的耳朵低声道，“这事儿是纪尧对不起你，是官家欠你的。这不争气的儿子，我和你爸可以不要，你这个女儿，我们是要定了。”
　　“妈，对不起，让您操心了。”官纪尧小声附和着，他这把结结实实的让所有人都对他大失所望。
　　“嗯，我知道，妈，谢谢你和爸。我还是把孩子带回去吧，我现在没什么好说的，只想和宝宝在一起。”
　　允知换上了拖鞋进屋和王阿姨一起给熙熙套着衣服，她始终面无表情，脸上挂着未清理彻底的泪痕。看允知如此执着，婆婆也不好阻拦了，叮嘱官纪尧在允知身后保护好她们母子。
　　允知抱着孩子走得飞快，碰都不让他碰，王阿姨则十分懂分寸的伺候在左右。
　　关上门来，是两个老人无助的叹息，自从这件事情被戳破后，他们一整天都心神不定的，不停地数落着官纪尧，那个一向聪明机灵的儿子怎么会糊涂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