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岁的回还》睡兔不睡

1、夜风

　　你如何看待“岁”？

　　不论你的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当然了，如果可以适当的帮助我的这位朋友还可以另当别论。因为她显然已经忘却了何为“岁月”，那颗聪慧的小脑瓜像冬日结冰一样，无法思考其它事情，只是颤抖着蜷缩在床边破烂的一角，湿滑的右手用一柄生锈的小刀在床脚下战战兢兢的刻下几枚细小如蚊虫的字迹“十三岁”……

　　“没有人，没有人会来了……”少女哽咽起来，但她随即便停止下来，绝望又冷酷的盯着卧室紧闭的木门，似乎在等待什么的到来。
　　有时候，人们没有选择未来的权力，只有沉默。

　　午夜如同一只寂静的黑猫，在墨中一明一暗闪烁着静静的注视这一幕，头脑开始发热，像黏腻的冰淇凌。不该去找她的，不应该的，错了，都错了，这个疯子…

　　再后来，她听见楼下传来几阵重重的敲门声和女人尖锐的喝声，紧接着是刺耳的刮声，令人心烦。

　　少女最后安静地看了眼空旷的窗外，有凉风吹过。然后她平静的说到：“来了。”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这次以原命死亡。”这是一句很小，小到无人在意的喃喃自语。

　　仅仅几分钟内，夜色如潮水般涌入视野，将她吞噬。

　　晚安。
　　…

　　芜溟再次感受到有光斑的存在时，她缓缓睁眼看见哥哥撅着屁股半个身子都伸出了漆黑的车窗外，雪白的衬衫被吹的像暴风中的海浪一样起伏不定。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对方的衣服，结果一个急转弯使两个人都重重的摔在了车门上。刹那间，芜溟感觉自己的右手骨折了。

　　“呜呜，好痛…”芜问幽拽着把黝黑的长柄武器扶座椅从车内爬起来，暖黄色的车灯照在男人蓬松的黑发上，看上去很像春野上随风飘荡的麦浪。

　　“你还好吗？”深紫色的眼眸关切的盯着快被挤扁的妹妹身上，但他没有看见想象中的表情，芜溟目不转睛盯着前排的液晶显示屏，头也不回的抬了抬无力的右手，示意芜问幽自己看。

　　芜问幽有些不解，刚睡醒的人神经都这么紧张吗，就算自己小时候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没写完作业也……不过妹妹一贯如此，有些“神经”。
　　不过芜问幽没有精力多想，只是默默拉开了差距。虽然知道可能没多少用处，但他还是迅速地从车门里抽出了一卷医疗绷带把妹妹的右手绑了个结结实实。
　　此时芜溟的心思还在车窗外，借着暗淡的月光，她看见周边重峦叠嶂的深山在不停地向身后挪去，车门两旁的磁悬浮提示器显示窗没有关好，刺耳的风一阵阵的刮在她的脸上，芜溟没有注意哥哥的行为，陌生的环境让她不安。

　　她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在一条蜿蜒的山路上逃命。而且驾驶位上没有人，载具是一辆自动驾驶汽车。
　　至于为什么是“逃命”，芜溟没什么好说的，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她哥太“厉害”了，上高速路居然不系安全带，一睁眼就是半个身子，何其诡异…芜溟这样暗自思索着，这显然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为什么是这条路，你在害怕谁？”芜溟轻轻地转过头，冷不防地对上哥哥的眼睛。
　　芜问幽吓了一跳，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只好迅速移开目光，然后温柔地“安抚”妹妹。
　　“你睡傻了吧，“看房”后不是你让我赶紧带着你上反重力场，往A5260车道沿着左转弯走的吗，你说这里的末灵，早就……”芜问幽顿了顿，接着说下去：“早就湮灭了。”

　　短时间的沉默。

　　芜溟没有接芜问幽的话，只是不轻不重地问道：“妈呢？”没记错的话，这是荀慧梦女士第一次亲自带他们兄妹俩去地下房展的时间。印象中她重来没有偷偷跑走过。这就像一个固定环节，出了一点差错都令她有种被人掐脖的感觉。

　　“不要多想，情况你都和我说了。”芜问幽突然认真起来，微微侧身正对着妹妹坐着，这让芜溟觉得眼前一黑。车内刹那间燃起一簇金色的火苗，芜问幽声音因为长时间没有饮水，有些沙哑，修长的脸庞被火苗镶了一层边，他垂下眼眸，说道：“等你下周过完19岁生日，就按照你说好的，去那个学校。”

　　学校？芜溟愣了一下。
　　只是一瞬间，芜溟察觉到哥哥有些难以言说的忧伤，刚想说话，就又被打断了。
　　芜问幽捻了下跳跃的火苗，接着慢慢握住掌心，再次打开时，一把枯木般扭曲的钥匙出现在芜溟的眼前。不过与星光熠熠的焰火相比，这把钥匙显得淡然无光，是纯黑色的。
　　芜溟心中有些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立即接过钥匙。

　　“后面的人哥哥都搞定了，NO problems。”
　　见妹妹没有什么反应，芜问幽也许是想活跃活跃气氛，冲妹妹笑了笑，比了个“OK”的手势，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但他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

　　“哥，我们走错路了。”少女幽静的声音仿佛收视率最低的深夜广播电台，无情又致命的给了车上的人一击。

　　虽然芜溟不记得自己哪次说过这些话，也早就知道哥哥和自己又不在一个频道上，但她还是想要告诉芜问幽：“我没有说过要走这条路，真的。”

　　芜溟说完后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出了一身冷汗，苍白的左手有些紧张地摩挲着哥哥刚才缠的莫名其妙的绑带，低头向上看芜问幽的反应。

　　她觉得自己果然就不应该抱有什么特别的期待。芜问幽颔首安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笑容，告诉了芜溟一件她记忆中听过无数遍的事—有人在追他们。

　　“什么？”

　　“你头脑不太清醒，需要休息一下。”

　　紧接着，芜溟后悔了，她认为自己应该第一时间就让车重新规划路线离开这里，否则她也不至于浪费这么多时间，最后只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

　　…

　　“三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