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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视角偏差[2] ...

  •   七月半,嫁新娘,鬼门开,亡魂来。

      荒村枯草被急促的脚步踩得咯吱作响,城乡结合部的一幢老旧居民楼内,是滔天的罪恶。

      “快,就是这…”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正神色苍白带领着一众警察赶往案发现场。干涸的血迹遍地,余枝跟在大部队后面,一边跑一边心疼他们做室外勘察的人。痕迹几乎被他们毁个干净。

      阿门…做警察这一行,心里总要有点信仰,这是余枝刚入行时,一位经验老道的法医师父所传授的。其实那个老师只想骗骗她,奈何余枝当了真,信仰一立就坚持到现在。

      出神的半刻钟,大部队已经行至居民楼楼下,入户处已经拉起警戒,他们位处南滨与滨江的城乡交界处,报案人是滨江市人,电话理所当然地打进了滨江市公安局,但一经调查才发现案发地划入南滨市辖区,于是又转接到南滨分局。两城区并案勘察,还真是叶繁任分局刑警队长后的头一遭。

      楼内住户也被先到一步的滨江市局警员引导着疏散干净。叶繁走到线外出示证件,看守警卫检验无误后抬起警戒线,自在地寒暄道:“叶队长,年少有为啊,你们分局今天又要辛苦了。”

      叶繁不拿乔,穿戴好装备后迅速钻进居民楼入户大门,嘴上却也谦让地将夸奖还了回去:“张老师说笑啦,我们分局该向您们学习的还有很多。”两人商业互吹后相视一笑,叶繁带着同样装备整齐的余枝走进黑漆漆的楼道。

      电梯因为案发停运,两个警局内都曾叱咤风云过的人,如今只能爬狭小闭塞的楼梯,及尽管是白天,楼外灿阳高照,楼内却好似黑夜般伸手不见五指,二人抬头一看,本该引入阳光的窗子被几根木条死死钉住,看钉子锈迹并不斑驳,好像是近半个月才钉上去。余枝和身后的其余人摸黑行走不慎摔了一跤,走在最前面的叶繁被连累扑倒,险些经历英年早逝这一并不值当的仪式。

      一传二,二传尾,摔过一跤后每个人都长了记性,想起口袋里的手机其实并非板砖,掏出来用手电筒微弱的光照亮前路。

      打开手电筒刚走没几步,血腥气夹杂着楼内许久未开窗通风的霉味儿,熏得人直想吐,其它人已经四散逃窜下楼,要么呼吸新鲜空气,要么找空地大吐几百回合,但上次看到裴元满身上伤痕十分共情的小实习生这次表现不错,依然坚定跟着,知道面前人跑光只剩余枝叶繁。

      余枝虽然顶着和叶繁一样高冷不讲人情的帽子,但她和叶繁不同,如果说叶繁的清高孤傲来源于原生家庭,那她的完全就是闲着没事装出来的人设,而表面如此内心却充满恶劣因子,看着面前脸颊还透露出稚嫩的小孩,心中升起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她转过身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走着,踏上鲜血淋漓的地面前她突然提出自己鞋套没套好,在这里调整一下,不然痕检组又要大闹她的办公室。叶繁白了她一眼:“姐,你这样还当法医呢。”小实习生夹在中间,不懂这是二人相处的常态,以为是水火不容赶紧站出来拉着叶繁胳膊上楼,嘴里念念叨叨余枝做法医很难,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嘴无助的看着叶繁。

      她很讨厌有人说话说一半顾虑重重,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说,即便心里已经MMP了,面上还是温和地问:“怎么啦。”小实习生拿开嘴边的手嗫喏:“繁姐…我没有说你做刑警不好的意思喔!我只是怕你和余枝姐闹矛盾…”还没等平衡关系的话说完,另一个女主突然神色慌张地跑上来,口中喊着有鬼!周瑜被吓得嗷嗷叫,叶繁却一脸无语。

      周瑜维持许久的胆大人设也崩了,看样子本想一屁股坐下号啕大哭,顾及是在现场也许有很多有用的线索还是找了个没有血迹的地方蹲着啜泣。叶繁嗔怪着看了余枝一眼,余枝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吓威力能这么大,只好别扭着去道歉。

      好在年轻,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委屈了一阵抹抹眼泪站起来继续爬楼,丝毫不见刚才的模样,余枝心里更愧疚了,她真想一巴掌扇死自己,余枝你他妈的可真不是人。

      越往上爬怪味儿越浓,已经不单单是血腥霉味儿还有各家日积月累出得油烟味儿。血迹越来越大滩,甚至找不到一处干净的落脚点,叶繁轻声细语地问:“枝枝姐,如果咱们踩了…”还没说完余枝已经预料后文并做出答复:“肯定会,但至少带了鞋套,只是一会进门容易带进去,你们那都有多余的吗?”

      被提问的两人点点头,正巧痕检组的人也调整好状态上来了,确定好都有多余不止一双的鞋套,几人如幼儿园小孩儿般排好队上了楼梯。殊不知,楼下围观的群众里,有一双眼睛,时刻监视着警方的一举一动。她摘下帽子,装作路过般好奇地问一个大妈发生了什么。

      大妈兴许是住在案发现场附近,趁着警方没来又兵荒马乱的时候早就把事情摸清楚,正愁没人分享呢,她撞上枪口:“是那个十楼,有个人啊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被人扒光了吊起来,身上的血哦哗哗的流,听说是昨晚就已经死了,可是现在血都没流干,哎呦你说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呐把人这样搞。”

      她趁着大妈正沉浸在分析案件的余韵中,倒退几步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不易察觉的微笑,而后远离人群径直向城郊方向奔去,鸭舌帽被随意丢进街边的垃圾桶,女人恣意张扬地奔跑在初春午后温暖的大街上。城郊是墓园,埋葬着千千万万个亡魂,按道理讲天气晴朗管理也不错,可如今女人站在墓园门口却感到一丝没来由的阴沉,不过很快便被浑身沸腾的血液掩盖,快感席卷全身。

      女人走进陵园,暴雨从天而降,仿佛她是主掌雨水的天神。余枝嗅到了血腥中夹杂着的一丝泥土味儿,趁其它人还没进门,走到下一层的窗户向外看去,果然,倾盆大雨冲散了看热闹的人群,留下楼道门前深深浅浅的脚印。

      她走回案发现场的门前,是一种老式门锁,随便晃几下就能打开,入目是悬挂在吊灯上的尸体,即便正处于初春,尸体旁蚊蝇齐飞,争相啃食着早已腐烂的□□,开门后血腥气味更加弥漫开来。身后跟着几个刚才吐过一次的人现在也忍不住干呕,更何提心理素质还没锻炼起来的周雯。

      好在出任务时没来及吃早饭,现在才算好受些,而后她打头阵率先进了门,恶臭更加难忍,余枝从随身携带的小包或者说百宝箱中,是拿出棉布口罩和一罐姜糖片递给两人,并开口说道:“口罩多带一层姜片含着吧。”周雯听话的结果,叶繁看她一眼仿佛在说我还需要这些东西?

      “我们小队长脾气还挺倔。”余枝一边给其它人分口罩、姜片一边揶揄她。

      等进到大门后,屋内的状况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激烈,阳台的玻璃隔断支离破碎,有几个碎片扎进沙发,木质茶几也从中间裂开,那是死者生前被人摔在上面过的痕迹。

      “繁繁,你说楼下勘察的人是不是气死了?”余枝走到阳台,看到楼下冒雨勘察现场的人一脸幸灾乐祸,但叶繁显然脸色不太好。

      糟糕,她赶紧翻找口袋发现今天出门走的急,平时该带的都没带,反而带了一堆没用的…就比如刚才拿出来的姜片儿,可刚刚已经分完了。周雯也看出不对劲,忙问怎么了,余枝只是朝她要糖多余一概不提,她本身什么不是爱八卦的人,奈何身上真的没有糖,转了一圈发现对面的门开着,嘴里念叨多有得罪去拿了一袋白糖。

      “不是…”

      余枝还是妥协,反正不进自己的嘴,人命要紧,几乎半袋糖下肚,叶繁直接被呛得喷了出来,还好有人接住,不然现场遗留下的血迹中再查出探案组长的DNA那就完了。来人是池野,他刚从死者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一袋类似男人生殖器官的东西,挺好的,这下算是double kill。

      叶繁哇的一声吐在仓皇中找出来的塑料袋中,正如刚才所说,法医包里什么都有,像是哆啦A梦。

      一阵鸡飞狗跳后,也算平静下来恢复了正常执法秩序,众人各司其职,不过负责厨房部分勘察的人算是倒了大霉。刚踏入厨房门,满地尸虫乱爬一团团聚齐在一起,甚至有被不慎踩到的,迸出一地浓稠黑暗的液体。

      房间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干呕声,每个人的眼睛都是能闭则闭,甚至在祈祷自己能不能丧失嗅觉。厨房里的所有刀具都沾着血,大面积喷射状血迹甚至遍布天花板,再深入地面则干净了不少,灶台上的锅具除了一个扣着盖子,其它都能看出是被特意刷过。

      终于,一个警员好奇走上前掀起了锅盖,没有想象中的胃内翻腾,反而是一锅很有食欲的毛血旺,虽然在这个场景下显然不是很有胃口,灶台下面是个柜子,一打开里面飞出一群蚊蝇,待虫子飞走他们才看清柜子里陈列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碗,碗内无一例外都是鲜红的血液。

      叶繁淡定嘱咐其它人拿去送检,自己则拿出筷子挑了一片“猪血”。

      “你别吃啊!这玩意说不定就是那个死者的血,你饿了也没必要什么都吃吧。”她刚把血块凑近眼前想观察,身边传来咋咋呼呼的阻止声,她暗骂了句,又想到此人是因为姐姐才变得这么关心则乱,又只能把东西归位,故作沉稳地告诉她:“老子不傻。”

      血碗很多,单单是证物袋就用了七个,根据凝血状态以及颜色与常规猪血并不相同,初步判定绝对不是动物血液,至于到底是人造伪劣产品还是被害人自身的血液,目前始终无法盖棺定论。现在要做的,还是尸检。

      尸体已经被从吊灯上解下来,根据勒痕来看是死后或外力吊上去的,并非吊在上面机械性窒息死亡后再放血。也就是说……余枝似乎想到什么,戴好手套甚至不顾脚下一踩还在拉丝的血液,直接跪在地上扒开死者的嘴,果然,还有残留的疑似毛血旺残渣。她本想继续向下看看胃部消化情况,但又想到现场已经恶心成这样子,自己再这么做岂不是会被众人你一拳我一拳揉圆了塞进死者胃里。

      想想就一身冷汗。她将死者盖好,只是简单看了下是否有颅脑损伤之类的非刀具所致致命伤,不过除了脖子上有勒痕疑似机械性窒息死亡,其余均为外伤,目测最深的一刀正中心脏,剩下的要么集中在心脏四周,要么集中在腹部、大腿处。

      “死者快被捅成筛子了。”余枝仔细观察后板着脸说出这样一句话,在场很多人都憋不住笑,除了她自己和叶繁、池野。神色一如往常不带一丝情绪,余枝怀念着叶鹤青身边那个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小女娃娃,不过越回忆越想哭,还是瘪瘪嘴把眼泪收回去。

      再过一个月,叶鹤青似乎要过30岁的生日了,到时候要想想办法把工作推出去。也不知道繁妹还有没有对她的意外感到介怀。余枝愣神之际,尸体已经被装入袋子准备运下楼,拉上拉链的前一刻她回神,刚好撞上死者不知是否睁着的眼。那一刹,毛骨悚然。

      叶繁刚巧从身后拍她一下,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受惊状态,要不是知道她不可能,叶繁都要怀疑是不是她杀的人了。

      “走了枝枝姐,别一惊一乍的。”现场的初步勘察已经差不多做完了,尸体运走后其实也没什么余枝可做的事,跟随警队大部分人回到分局,恰好撞见祝霁翟朝云出双入对地来回窜。忙得好像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狗子,怪不得他俩总说自己累的像狗。

      不过,他俩似乎等了叶繁许久,大批警车刚驶入分局大门,外勤卡刚交出去人就被拉走,只留门口站岗的人一脸懵,那么大个队长人呢?祝霁翟朝云两边夹着她往楼上走,根本不给任何喘息提问的机会,直到抵达顶楼会议室,他俩才发现好像走错了栋。

      叶繁满脑子问号,甩开两个呆瓜的手,表明男女授受不亲却换来二人一人一记白眼,以及近距离现场版kiss kiss。操,天杀的gay子们。不过正事要紧,问清楚到底要去哪里,叶繁即刻出发,变成一拖二疾速飞驰,终于赶在十二点前到达食堂门口。

      “先吃饭吧二位检察官,债多了不愁。”祝霁翟朝云一脸诧异,听说这个叶队长年少有为最是爱工作,怎么今天倒先干上饭了,说好的工作狂人设呢?虽然心里如此想,闻到饭味儿的一瞬间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叫了,虽然南滨分局的基础设施比不上市局那么壕无人性,但是饭还是一顶一的好吃。

      水煮肉、水煮鱼、冬瓜圆子汤、麻婆豆腐,甚至连米线冒菜麻辣烫都有,不过没有什么比得上他们看到火锅端上餐桌的那一刻,眼珠子都要惊讶地瞪出来了。他们两个此番是为了张曼霞的案子,特地从市检察院来到南滨要案件卷宗的,却没想到到达后第一个感受到的竟然是南滨分局的伙食。

      一碗麻酱一碗沙茶一碗油碟,三人三色也不知是怎么做成朋友的。不过南滨警局的食堂还是再次震撼了祝霁,他觉得内心有一道名为食堂的壁垒破碎了,蘸料都这么全他们干脆去开海底捞算了。翟朝云见怪不怪,早年各处挂职的时候也在江培分局待过,不仅食堂好基础设施更好,薪资待遇更高,一度被业内评为待遇十佳公安局。

      火锅还没开,三人坐在一次就伙食问题开启激烈探讨,最后由祝霁的土豆丝拌姜丝获胜最难吃菜品榜单:“老子真是受够了常州市局的饭,像是猪食,草莓蒸鱼、芒果拌鸡架,这都是好的,我调岗之前他们居然做出来凉拌土豆丝和姜丝,吓得我立马跑路,生怕哪天死在常州。”

      祝霁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看什么都新奇,来回溜达一圈又端了一碗脑花一碗毛血旺。嗯,还是天真。饭刚吃完,叶繁就提起正事,刚好两人也不能再耽误,不然连回市检察院的末班公交都赶不上。她不禁偷笑期待着二人看到尸体时会是怎样的昏天暗地。

      叶繁带着两人七拐八绕进了,法医科最偏的一间解剖室,果然如她所料,法医的动作还是快准狠,她们吃饭的空档,死者已经被解剖,连带着那碗“毛(人)血旺”也才刚刚化验完已经被装盒,就在桌子上大喇喇地摆着。翟朝云好奇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只听见某道听起来很暴躁的女生从内间传出:“还问这什么呢?这还能是什么,死者血液做得毛血旺呗。”

      解剖室内又响起熟悉地呕吐声,叶繁对刚拿着张曼霞母女尸检报告走出来的法医眨了眨眼,眼角含笑。余枝嗔怪:“你又带人来嚯嚯他们啦?一会把垃圾给我扔出去!不然又长霉了一股怪味。”叶繁只是点点头,丝毫不见要负责的意思,旁若无人的对话成功激怒了抢垃圾桶的两位检察官。

      他们怒吼:“叶繁,你他妈不是人!”被提到的女生用小拇指扣扣耳朵,假装没听到:“啥?”也只有和亲人朋友同处这一方天地里,她才能表现出真正的自己,带着恶趣味的,小天使吗?

      待到二人成功缓过来,其实是把胃里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干净,余枝才把拿出来的文件袋递到其中一人手上,里面装着的不止尸检报告,还有各种现场及尸体情况的特写,当然也包括张曼霞坠楼后迸射的脑浆。

      靠。祝霁翟朝云还是没赶上回市检察院的末班车,恶狠狠盯着罪魁祸首表示要在这里过夜,某个害他们呕吐不止的人又扣扣耳朵:“马冬梅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错字或不顺请指出,跪谢各位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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