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冰漾）》咸湿不工口

6、梦境

　　艰难地行走在浓雾中，冰炎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可他却抑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因为穿过白雾的原野，那边就有他迫切想知道的一切。

　　睁开眼、看到的是行军帐篷的内部摆设。。。看到胸口包扎的绷带，冰炎一愣。

　　啊，这是当年鬼族大战的时候。。。。。。

　　他在战争中负伤，所以才晚了……的约定。。。咦？

　　他到底是和谁约定的？

　　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有人掀开医疗本的临时帐篷，照进来的光线有些刺眼。

　　“冰炎的殿下，你醒了吗？”黑山君微笑的眼睛闪着冷酷的光芒：“妖师让我带话给你，说，请别太介怀。”

　　什么？

　　冰炎瞪大眼，瞳孔猛然收缩，心脏难以控制的剧烈搏动着。。。

　　“他说，那种情况下，就算对方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他也都会救的。”黑山君的眼神诡异地混合着怜悯和鄙视orz...

　　他到底在说什么！？？

　　黑山君不紧不慢的继续：“先天的妖师已经应咒了。”

　　谁！？

　　黑山君带话完毕，潇洒转身、挥手闪人：“所以，你就…好好活下去吧。”

　　有谁……死了吗？

　　而且应该是和他关系很密切的人？？

　　为什么他想不起来！？?

　　不会的、如果是这样，他不可能记不起来的！

　　像是回应一般，脑海中突然涌出了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冰炎盖在脸上的手掌因用力过猛微微痉挛，苍白的指节非常突兀。

　　“啊啊……”

　　黑发黑眼妖师、有些担心的样子，比从前更加鲜明强烈的浮了上来。

　　——所以如果我不在了学长你要怎么办？

　　——干脆地忘记你，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呃，好冷血，学长我会伤心耶。

　　好冷血。

　　冰炎的殿下，你真是好冷血。脑海中，一个嘲讽声音毫不留情的指责。

　　居然这么干脆就彻底忘了他，啧啧，曾经是那样至爱的人不是吗？
　　殿下你果然是只要自己活得开心就好吗？好自私。

　　“不是的！！！”冰炎声嘶力竭。

　　“请您要保重自己，”镇魂归来后，塞塔曾经微微带着担忧的表情，对自己这样说。
　　“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如您所预料的那样，一一实现的。”

　　“我明白的。”那时自己很郑重的回答了。

　　结果现在看来、自己根本就完全没明白塞塔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比如，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褚会不在自己身边。
　　只是觉得，如果有危险的话，就算拼了自己的命也会让他活下来。

　　所以说你还是自私！那个声音继续：想让对方承担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于是冰炎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他曾经在夜黑风高之时，偷偷摸摸地翻过褚的日记orz……当然这真的真的并不是为了调查褚有没有喜欢的女生或者男生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orz....

　　工工整整的日记，有一页上满是被水滴湿透的痕迹。
　　上面第一句是笔迹颤抖的“学长不在了”。
　　那是他“死亡”之后，褚一边哭一边写下的吧。

　　窝心的同时，却泛起了小小的开心。
　　会能让褚如此伤心的，是因为他非常重视自己、重视到没有自己就不行的地步。

　　一瞬间多多少少有些……得意？

　　然后又马上觉得自己果然是很混账，居然因为褚的伤心而自得。。。。

　　但也觉得如果能被褚这样记住的话，就算是真的死了也无所谓。

　　毕竟精灵对生死并不那么执着。

　　而人类、总是能很快从伤痛中走出。

　　所以，如果能同时保全世界和褚，这样死去是非常值得的。

　　——不会有问题的。我会处理。

　　那时他明明是对褚这么说的！！
　　可为什么他却完全没有保护好那个小学弟！？
　　为什么褚死了，可他却依然活着！？？

　　他后悔了！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没有了褚的世界，对他来说根本毫无意义！不管是搭档还是工会、那些统统都无所谓！！

　　只要褚能活着，他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褚能活着。。。。

　　呵呵，果然，越到这种时候，就能越发记起来。。。。。

　　他所深爱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的记忆在一瞬间恢复，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半精灵被迫再一次重现失去爱人的痛苦、崩溃地抱头跪倒。

　　他无法抑制暴动的力量，滔天的火舌吞没突然出现的冰刺，寒气又重新冻结住灼热的赤火，两股力量如同自毁般激烈的争斗。
　　冻结一切的火焰猛烈吞没燃烧周围所有的东西，迅速向外蔓延。

　　“啊，又来了。”蹲在外面整晚守门的冰牙王内牛满面：“每十年就要折腾这么一次，也不嫌烦。。。。”
　　喂喂、就算失衡也不必这么大场面吧啊。。。。宫殿又要重建。。。。经费。。。。呜呜呜呜呜。。。
　　冰牙王心疼带肉疼。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日子，他的小侄子到底还能撑上几个十年？

　　他感慨着冲向冰炎，突然觉得，好像、有点后悔。

　　……不是你的错，学长。

　　恍惚间，一个声音轻轻在耳边说：学长，我喜欢你。

　　那个总是非常温和的学弟，在梦中紧紧抱住他，说：

　　……所以，请连同我的份一起、活下去吧。。。。

　　——活下去，学长。。。。

　　活下去。

　　“褚。。。。。”

　　所以，忘记吧，把这悲伤的一切都统统都埋藏起来。

　　只有遗忘，才能独自一人活下去。

　　力量渐渐被压制下来。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完成它、直到主神的召唤，
　　只是但希望不要太久。

　　褚。。。

　　“我好想你。。。。。”

　　飒弥亚·伊休洛·巴瑟兰，冰炎的殿下，守世界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超级大大、大英雄。
　　加上他俊美的容貌，显赫的地位，以摧枯拉朽之势盖过一众精英orz，成为当仁不让的仰慕之最，独霸魅力排行榜首长达千年之久，并且有“在殿下有生之年、其他人都不会有机会上位”的趋势。

　　但他有时会有些奇怪的怪癖。

　　比如他本人并不嗜甜，却突然会买很多蛋糕、冰激凌、奶茶、热巧克力之类的甜点。
　　所以买回来后才一副噩梦初醒的撞鬼表情，懊恼地把东西分给周围的小孩子。

　　会买许多双人游戏，买回来后又一副懊恼状转送别人。

　　会买储备许多瓜子，隔段时间会再次懊恼状送去给他的王后大嫂，导致大嫂从此爱上瓜子、并养成习惯。

　　曾经酷爱提人衣领，巴人脑壳，冷言冷语，人送称号恶鬼。

　　如今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就算抄家伙秒人都是“您好、谢谢、请慢走”的超标准衣冠禽兽做派。

　　众人称赞：“冰炎殿下果然有乃父之风。温柔、善良、大度。”

　　（“屁啊！” 妖精王痛心疾首状吐糟：“那是病！得治！！”然后被王后拖走抽打之orz.....）

　　所有人关注的都是那光鲜亮丽的表象，从来没有人会想起，那位精灵殿下曾经在小小的站台，遇到一个倒霉的小妖师，之后成为了对方的代导人，再之后，便成为了彼此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

　　他用了一整年时间发现自己的恋情，用了两年时间编制捕捉对方的、无所不在的情网，拥有了三年热恋的美好时光。

　　褚冥漾逝于第四年的夏初。

　　半精灵花费了比五年还要多上很多的时间去遗忘。

　　渐渐地、他发现这也不是很困难。

　　当日子过去的越久，曾经的记忆越模糊。

　　曾经那么激烈的感情，最后也只剩下若有若无的、隐隐缭绕于耳畔的蛛丝般模糊。

　　当久到他已经无法察觉自己是否遗忘过什么东西的时候……也许是一百年、或者两百年，一位公主出现，他对她非常有好感，于是相恋顺理成章。

　　接着是订婚，结婚……然后半天不到就惨遭离婚orz.....

　　更悲惨的是他不知道原因。

　　所以，他永远也不会记得，当时他下意识地呼喊了“褚”这个字。

　　此后，十年一个轮回，从遗忘到想起，然后再全都忘记。每想起一次，就让他再重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

　　他如同深陷于一个环形的噩梦，既是观梦者，又是梦中人。
　　一半清醒的知道一切，自嘲着观看拙劣的闹剧。
　　一半又什么都不记得，自以为祥和的日复一日。

　　飒弥亚永远不会原谅遗忘褚冥漾的自己。

　　明明已经彻底遗忘的人，实际上确实永远都忘不掉。

　　那是刻入灵魂的东西，谁也无法磨灭。

　　诅咒王子的，就是王子自己。

　　没人能解开这个咒语，因为王子也已经忘记了。

　　他迷失在白雾的梦境中，找不到归路。。。

　　从沉睡中醒来后，突然想起今天是他1120岁的生日。

　　望着镜子里眉心上的几道浅痕，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请您不要在意，殿下，因为精灵本来就是善忘的种族呢。”有人这样笑着劝解他。

　　是……

　　……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