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时有雨》慕槿念璨

4、第4章

　　假期之后的早读时间，对于各科课代表来说，是十分忙碌的。收齐作业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特别是想要收齐假期作业，那更是难如上青天。今天正巧是语文早读，语文老师一向不爱到教室管早读，站在讲台上领早读的语文课代表自己也是一副没怎么睡醒的样子，刚好给了一群没写完作业的人亡羊补牢的机会。数道奋笔疾书的身影中偶尔能见到几个真正在早读的，悠哉的是已经写完了作业的，更悠哉的是作业差了太多已经补不上的。
　　三班交作业的规矩是，每个人早上进了教室就把昨天的所有作业分门别类放到靠墙的书柜上，课代表利用早读的时间清点，在第一节课开始之前放到各科老师的办公桌上。得益于方小华在三班的积威深重，各学科里英语作业是最好收的，这一点从书柜上堆着的试卷厚度中可以直接地反映出来。然而秦韵竹拿着全班的花名单，仍是一脸凝重地面对着属于英语的试卷堆：这厚度可不对劲。
　　虽说英语试卷已经比旁边的语文、数学试卷高出了一大截，可作为一个收发了两年作业、如今正在进行第三年工作的优秀英语课代表，秦韵竹的眼睛告诉她的大脑：这数量少得有点过分了。果不其然，清点完第一遍之后，秦韵竹看着花名单一半以上没交作业的名字，深深叹了一口气。
　　初三三班的课代表们都是从群众中来、并且能和群众打成一片的好课代表。平时作业有那么一两个少交漏交的，课代表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花名单上的名字勾掉——五十五本和五十三本、五十四本练习册的厚度相差并不大。这样一来，老师满意，群众安心，课代表省心，三方皆大欢喜。不过每学期总有那么些时候，比如收假回来的第一天，群众工作总会遇到难题：五十五张和三十五张试卷的厚度差异还是太大了。
　　秦韵竹可不敢就这么光棍地把这样一堆缺斤少两的试卷放到方小华的办公桌上，毕竟众所周知，老师们脾气的好坏程度和作业的厚度是有着直接联系的。瞅着上第一节课的物理老师还不见踪影，秦韵竹三步并作两步蹿上讲台，扬了扬手中的花名单，对着下方乌泱泱一片人头大喊：“没交英语试卷的快点交！今天只收试卷，没交的最迟第一节下课交到书柜上！”她刚刚喊完，物理老师就信步走进了教室，秦韵竹赶紧跳下讲台，抱着那一摞严重营养不良的试卷回到了座位上。
　　这节物理课秦韵竹没怎么认真听。心还留在假期没收回来是一回事，每隔几分钟就通过她的前后左右桌传递到她手上的英语试卷是另一回事。待到四十五分钟的课程结束，秦韵竹手中的试卷数量已经达到了五十张。下课后她还站在书柜旁等了五分钟，见那最后的五位勇士仍然没有要交作业的意思，于是抱着试卷踏出教室，准备向年级办公室走去：虽然抱作业应该是时琛的活儿，不过现在没看到他人，试卷也不重，她顺手抱过去也没事。
　　一出教室门，秦韵竹却见到了那个她刚刚还在找的人：时琛正走到门口，手里还拿着水杯，看样子刚刚是接水去了。他们对上目光，他一看见她手上抱着的试卷，就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边说了声“不好意思”，一边接过了她手中的试卷。
　　“没事，试卷也不是很重。”秦韵竹摆摆手，给他指了指最上方那张轻飘飘的白纸：“花名单在这儿，要是方老师办公室的话，就直接拿给她看，跟她说今天作业没收齐。”说到这里，她想起来面前这人还“贿赂”过她，“哦对，你的名字我已经给你勾了。”
　　时琛正努力歪着脖子去看那张方向不正对着他的花名单，没有回应秦韵竹的话。秦韵竹看他实在看得辛苦，伸出手把花名单正了个方向。“谢了。”时琛又看了几眼，仿佛是终于亲眼确认了自己的名字前面已经标上了那个代表着交了作业的大大的红色对勾，这才抬起头对秦韵竹道谢。
　　“没事。”秦韵竹一挥手，转身进了教室。还有三分钟上课，跑快点的话，她也还来得及去开水房接个热水。
　　今天的英语课在下午第二节。早上交上去的试卷已经又发还了下来，方小华这节课就要评讲。秦韵竹看着原封不动、没有任何改变的试卷，严重怀疑方小华根本没来得及检查作业。
　　不过也确实没什么好检查的。各科假期作业的答案已经在收假之前都上传到了家长群里，交上去的都是已经批改过的试卷。这张试卷并不难，秦韵竹一共没错几道题，于是她低着头，状似认真地看着试卷，实则开始神游天外。
　　脑袋空空的感觉实在美妙。秦韵竹双目放空地盯着试卷，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方小华点了她的名。她慌张地站起来，听见方小华说：“秦韵竹，时琛，把这段对话完整读一遍，所有答案都念出来。秦韵竹，你是A。时琛，你是B。”
　　整张试卷只有一个地方有对话，那就是B卷的第二大题：完成对话。秦韵竹顺利地跟上了方小华的节奏，可是她却拿不准方小华的意图：之前她也没让人起来读过试卷啊？难道是走神被发现了？那为什么时琛也被点起来了，他也走神被发现了？
　　秦韵竹的小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一派淡然地和时琛配合着读完了整篇对话，甚至越读越坦然了：说不定小花就只是想让她的两个课代表起来读一下题目而已呢，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走神被发现了，又怎样呢，小花总是不会骂我的——成绩好的学生在老师面前总是不那么害怕的。
　　秦韵竹英语成绩好，又是英语课代表，对方小华的畏惧之心就没有那么严重。这叫什么来着，哦，对，“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偏科也算是被偏爱嘛，被英语偏爱。要是现在是数学课，而秦韵竹被点了起来，她就不会有这么悠闲的心思了——她可没有被数学偏爱，对数学老师也就格外畏惧些，虽然数学黄老师是个温温柔柔的大美女，但秦韵竹害怕她甚于害怕方小华。
　　果然，等两个人读完坐下，方小华才揭示了她刚刚这一举动的用意：“这道大题是我们班同学丢分最严重的题，很多同学经常连着错三四个，一道题就要丢五分。要想提高英语成绩，这道题的分数必须拿下。其实这道题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难，就像刚刚我让秦韵竹和时琛站起来读一遍一样，你们在考试做题的时候，填完答案就自己通读一遍。如果你觉得这里读不通，那就证明这个答案你填得有问题。那你说老师我怎么知道这里不通顺？我感觉不出来啊？这个时候英语语感就非常重要了。要多读，多练！你要是不想专门找题去读，你就像刚刚秦韵竹和时琛那样，每次做试卷的时候，你就读试卷上的这道题。初三这一年我们会考很多试，什么周考月考诊断性考试，你就把每一次考试的题目研究透，到了中考的时候，对于这道题你心里都会有底气很多！”
　　“同学们，你们不要被这道题吓到了！只要多练题，这道题根本不在话下！英语就是要多刷题，现在开始努力，还不晚！以后我在课堂上评讲卷子的时候，也会像刚才那样，叫几个同学起来读。其他同学也不要以为就没有你们的事情了，你们要认真听，在心里思考为什么要填这个答案，为什么我的答案就不恰当呢？多听，多读，多练！中考的时候，这道题我给你们的要求是全班百分之八十的人要在十分中拿到八分以上！”
　　方小华说着说着就开始习惯性地慷慨激昂，秦韵竹猜测大概当班主任的老师都很会灌鸡汤吧，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方小华的长篇大论，竟然也生出了一股豪情壮志，觉得区区一道完成对话，拿下它简直就是易如反掌！——除了这道题已经算是被她拿下了。英语试卷满分120分，A卷100+B卷20，秦韵竹通常能拿115分以上。A卷基本上都是满分，没拿满分才是特殊情况；B卷扣分最多通常在作文，秦韵竹的字迹着实有些凌乱，在阅卷老师眼里确实算不上出彩。
　　不过秦韵竹的心神更多地还是在方小华提出的“课堂新尝试”上，这意味着她被点起来并不是因为走神被发现，而是和时琛一起作为英语课代表被抓了典型。她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接下来却也不敢继续走神。毕竟上课走神这种事情她在英语课上一周也干不了几回，不过尝试这一回，却就那么刚巧被点了起来……方老师真的神了！秦韵竹心想，难道老师都有这种特异功能，能发现谁在自己的课堂上走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