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安珺

3、孩子

　　杜飞云第二天是在宾馆醒来的，他使劲拍了拍脑袋，宿醉的黏腻感还没有消失，他揉了揉眼睛，随手去摸手机。

　　不在枕头底下，他这才仿佛浑身通电似的一下子清醒了。宾馆的床帘拉上了，隐隐透出明亮的日光，他吸拉着拖鞋走过去。这是一间双床房。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他嗅了嗅，有一种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他想起了昨晚的少年，他身上也是这样的味道。

　　“草，”杜飞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就不该贪杯，还是露馅了。”他头疼地在单间里兜圈子。也许，送他来的少年还留下了联系方式？想到这一点，他也顾不得形象，随手扯件外套一裹就去找前台了。

　　“啊，你说昨天开房的？”前台的小姐姐看上去刚刚二十出头，业务也不是特别熟练。翻了好一会资料才对他说，“杜先生，昨天3027房是一位先生带着您开的。今天早些时候，他已经结账离开了。”

　　“他长什么样？”杜飞云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是不是高高的、瘦瘦的，还染了头发？脸上呢？有没有什么特点？”

　　小服务生沉思了一会：“带黑色口罩算吗？”

　　杜飞云：“……算了，你也不明白。”他转念一想，“对了，他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比如微信或者电话号码之类的？”

　　“有。”小服务生把一串号码递给他，杜飞云立马打了过去，只听见了宋想莫名其妙的嗓音：“你是？”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昨天KTV玩得好好的，宋想绝对不会去女扮男装然后还踩了十几厘米的恨天高来把他一个烂醉如泥，甚至还图谋不轨的学长送进宾馆——除非她裂开了。

　　杜飞云晃晃脑袋，很快就否决了这种想法：“小想，你知道哪些人有你的电话号码吗？”

　　“电话号码啊……”软绵绵的宋想此时此刻还和她的男朋友腻在一起，“挺多了。”她想了一会说，“一千多号呢。怎么了？”

　　“没什么……”杜飞云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说道，“昨天的衣服一身的酒气，能麻烦浩哥帮我带身衣服吗？就在那家撸串的对面的秀佳宾馆。”

　　“哦哦，知道了。”宋想也不知是听清楚还是没听清楚，就这么哼哼地应了，然后挂断了电话。回过神以后，她忽然想到，杜飞云是怎么知道她的电话号码的？

　　不过扭头她就挨上了睡眼惺忪的王浩，他一下再次把她扑倒，含糊不清地嚷道：“谁大清早地扰人好梦呢？”

　　“没，打错的。”宋想莞尔一笑，挑逗地揉了揉男朋友的乱发，重新躺回了他怀里。

　　神秘的少年就好像石沉大海一样，再也没有出现，杜飞云在暑假跟进了N市的一个项目，又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关于少年的一切想法就埋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策划案翻新里面了。

　　转眼又到了开学，稀稀落落地又有了不少新生，杜飞云作为学生会的扛把子少不得又是一顿“帮忙”折腾，末了还有不少女孩子要微信，杜飞云按惯例统统回绝了，末了还给荀且看了一下申请个数。

　　荀且：“……”

　　他差点没把这个家伙扔出六楼。

　　很快就到了迎新文艺汇演的时间，以往这时候杜飞云总喜欢避开人群，到校外转转，这次也不例外。他很快就把任务推给了人资的大二学妹刘禾佳，刘禾佳长相小巧可人，一米五刚出头的身高，洋娃娃似的。

　　“老杜，”刘禾佳翻着账本，“要我说你还是出个场好了，你好歹是后勤部的副部，要是就这么跑了，祁哥该揍你了。”祁铭一自从上学期决定考研之后，身上大部分担子就挂在他们几个手下身上了，学生会内部也心照不宣地认定他杜飞云是下一任后勤部长。

　　“他打死我也不干。”杜飞云吹了声口哨。这样清净的机会不多，一个学期也逮不着两个，他两手插兜，也不知道算不算顺拐，就出了校门。

　　S市刚入秋的时候不算太冷，杜飞云穿着薄款的白衬衫和黑西裤也不觉得凉，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忽然想到街对面有家家乐福，于是进去要了一听百事出来。这样他端着东西的时候，就不会觉得自己完全是个无所事事的沙雕了。

　　前面是一家公共公园，因为S大的学生都聚在迎新那边拓宽社交，这里没什么人。

　　杜飞云绕到九曲回廊公园凉亭附近，他知道隔着这片湖就是商业街，那里灯红酒绿，很适合买醉，但他这次出门不是为了买醉的。于是，他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看了一会烟花。没过多久，一个脚步声停在了他身后。

　　“好看吗？”陌生人就这么社交牛逼症地和他攀谈了起来。

　　“哦，”杜飞云礼貌地给他让出了一个空位，“不算惊艳，也不算太坏。”

　　“你喜欢什么样的？”陌生人微微笑着，杜飞云这才意识到，这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甚至还要更年轻一些。夜半火光微暗，衬得他面容娇好。他心中忽然没来由地生出一阵悸动。这是没道理的，他暗暗咬了咬唇，装作平常的样子。

　　“我比较喜欢放自己的。”他实话实说，“这些烟花是放给别人看的，漂亮有余，却记不大住。”

　　“我家附近有买烟花的，改天请你一起耍耍。”少年温和地笑着，杜飞云觉得这样的氛围很舒服，他是个陌生人，估计和他的圈子也打不着关系，这样就算有一些秘密，他知道了，也不会影响他的生活的。

　　“不用改天，今天就可以。”杜飞云笑起来，他觉得这个人眼熟，热衷于把消息打探清楚。他摇了摇手机，“我出钱跑一趟好了。”

　　“一定要今天么？”少年看起来有些动容，“今天家里请了客人，怕是不大方便。方便改天吗？”

　　杜飞云看他局促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没关系，我就是随口说说。交个朋友好了。”他把手机通讯录打开，话闲说道，“你也是S大的吗？”

　　“不是。”少年检查了一下手表，“我暂时在这里工作，公司让我来这里试镜的。”

　　“试镜？你是演员？”杜飞云一惊，难怪我总觉得他眼熟，没准是什么时候电视上见过。

　　“啊，就是十八线小透明啦。说起来我的剧也压了两三年没播了。”少年叹了一口气，冲他笑笑，“不过没关系，还是有底金和商演的。”

　　“……”杜飞云看了他一会，他更肯定了自己的直觉，他一定见过他，而且不止一次。“杜飞云。”他把电话递了过去，同样记一下你的。

　　“凌羽。”少年笑起来，“化名。不过很快就会变成真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