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恫断楼》昀里兀里

91、第 91 章

　　曲烬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身旁，槐里的身上。

　　四目相对，槐里冲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无害，却让曲烬的心，莫名地紧了一下。

　　他总觉得，槐里今日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都随意些吧。”楚徽像是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笑着开口说道。

　　众人闻言，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只是氛围还是略微凝重了些，像是不约而同的默契，在等待楚徽宣告重要的消息，

　　楚徽也不在意，端起酒杯，笑着说道：“今日朕高兴，特意设宴款待诸位爱卿，以及朕的皇儿，来，都举起酒杯，与朕共饮此杯！”

　　众人闻言，连忙端起酒杯，齐声说道：“臣等（儿臣）敬皇上！”

　　楚徽笑着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也纷纷饮下杯中酒，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这才算是真正热闹了起来。

　　歌舞继续，美酒佳肴流水般地送上来，楚徽与朝中几位重臣谈笑风生，看起来心情很好。

　　大殿中央，舞女们身姿婀娜，轻歌曼舞，乐师们指尖翻飞，丝竹声声悦耳。

　　然而，坐在席间的槐里和曲烬，却像是被隔绝在这热闹之外，周身仿佛笼罩着无形的薄雾。

　　槐里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像是敲打着曲烬的心跳。

　　他微微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曲烬的目光则一直停留在槐里身上，从他微微泛白的指尖，到他精致的锁骨，再到他偶尔露出一丝冷意的侧脸，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那么熟悉，却又微妙的，让他好似捉摸不透。

　　终于，在斟满第三杯酒的时候，曲烬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摇晃，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你都知道了吧？”

　　槐里没有回答，只是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放下酒杯，反问道：“你也知道，我会知道的吧？”

　　曲烬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眼角也带起弯曲的幅度，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玩味，“知道，也不知道。”

　　槐里也是笑了笑，微微摇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席间突然喧闹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怎么回事？”楚徽不悦的声音从主位上传来，带着几分帝王的威严。

　　原本在殿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女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慌乱地停下了舞步，瑟缩着身子退到了一旁。

　　乐师们也停下了演奏，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只见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正合力压制着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那男子奋力挣扎着，口中还高声叫喊着什么，只是声音太过嘈杂，实在难以听清。

　　楚徽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台下的混乱上，刚要开口制止，却见德贵妃缓缓起身，款款走到大殿中央，跪在楚徽面前，声音悲切地说道：“皇上，臣妾要状告此人，他，他就是杀害五皇子的凶手！”

　　听到德贵妃的话，原本鸦雀无声的大殿，顿时像是炸开了锅一般，众人议论纷纷。

　　“什么？五皇子真的是被人杀了？”

　　“怪不得最近都没有五皇子的消息，原还以为……原来是……”

　　“这人是谁啊？竟然如此大胆，敢杀害皇子！”

　　“完了完了，这下乱了，彻底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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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七嘴八舌，猜测着各种可能，却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曲烬，在听到德贵妃的话时，身体下意识的向前倾，

　　槐里自然也没有错过曲烬的变化，他微微侧过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曲烬的反应，这也就是曲升计划中的一部分了吧，

　　听到德贵妃的话，楚徽的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虽然一直在意五儿子的死，毕竟是自己的骨肉，

　　但如今被人当众指控，而不是从他口中说出事实详情，

　　比起丧子的悲痛，只让他此刻感觉，落了他这个做皇帝的颜面。

　　“德贵妃，你这是何意？”楚徽强压着怒火，沉声问道，“今日是家宴，你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待着，跑到这里来胡闹什么？”

　　德贵妃却像是早料到楚徽会如此说一般，依旧跪在地上，

　　她没有理会楚徽的怒火，只是凄楚一笑，语气中满是悲愤，“皇上，难道五皇子的命，还没有一场国宴重要？”

　　楚徽刚要发怒，就见一旁的元贵妃也是缓缓起身，她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宫装，衬得她整个人雍容华贵，只是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此刻却满是寒霜。

　　元贵妃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向楚徽，眼神中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审视，并没有去看那个被抓的男人，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被这两个女人一唱一和，楚徽心中的怒火更盛，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下，转而看向德贵妃，语气冰冷地问道：“德贵妃，你口口声声说此人杀了五皇子，可有证据？”

　　德贵妃没有直接回答楚徽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皇上，您难道不好奇，这凶手究竟是何人吗？”

　　听到德贵妃的话，一直被侍卫压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讽刺和不屑。

　　他一把就轻松的推开了压着他的侍卫，仿佛他们是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一般，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肩膀，这才慢条斯理地撕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好久不见啊，父皇。”楚商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眼神冰冷地看向楚徽，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父子之情，反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恨意。

　　他目光扫过德贵妃和元贵妃，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我倒是没想到，我这个‘死人’，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角落里的曲烬身上，嘴角的笑容越发深邃，让人捉摸不透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楚徽看到楚商的那一刻，震惊、慌乱、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在他应以为傲防备严密的宫中，他的大殿上，就这样再次见到了他的大儿子楚商，

　　“来人！给朕把他拿下！”楚徽指着楚商，怒吼出声，声音中充满了被戏弄的羞恼。

　　“怎么？父皇这是想要弑子吗？”楚商不躲不避，任由楚徽指着他的鼻子，语气中充满了嘲讽，“还是说，父皇这是在害怕？害怕我将您这些年做的那些‘好事’，公之于众？”

　　楚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楚商的手指都在颤抖，“逆子！你……”

　　大殿内一片混乱，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龙颜。

　　曲烬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局势，他深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缓缓起身，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滑出一片锋利的刀片，趁着大殿内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楚商和楚徽身上的时候，他找准时机，就要动手。

　　“父皇，与其着急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坐在这大殿中的人，何不先警惕一下你旁边的人呢，”楚商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曲烬的动作。

　　楚徽听到楚商的话，第一时间就转头看向了一旁，果然就看见了曲烬离开原本的席位，上前了几步，虽然极力掩饰，但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还是被楚徽捕捉到了。

　　“老四？”楚徽立刻警惕的看向曲烬，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戒备和怀疑，“你要做什么？”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槐里突然站了出来，绕过曲烬，走到楚徽面前，微微躬身行礼，

　　声音轻柔却清晰地在大殿中响起：“皇上息怒，是刚刚儿臣想要给皇后表演一个节目，不料席间突然出现变故，四皇子殿下是担心儿臣，所以挡在了儿臣面前罢了，”

　　楚徽的脸色暗沉，不带任何的表情，视线直白的对上槐里，

　　“哦，是吗？”

　　若是寻常，槐里会下意识的回避，如今……

　　“皇上，今日是家宴，不如就让槐里给您表演一段吧，也省的有人扫了大家的兴致。”皇后掩唇轻笑，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进殿前，她就曾看见，惠楚夫人将槐里叫走，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时，槐里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她清楚楚商的疯狂，也知道楚徽手中有拿捏曲烬的药，

　　这父子俩的争斗，她知道或许无可避免，但微妙的，她感觉有些刺激，或者换说是有些期待，期待或许槐里会是那个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