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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公公,这扇子是公子私物,可不是……”

      合卓的话未落,‘哗’扇子展开的声响回荡在东华门的宫门间。

      “既然这是公公的规矩,也无不可。”槐里轻轻扇动几下扇子,再手间一笼,递给身前的合卓。

      合卓了然,递着扇子给领头的公公。“公公请。”

      领头的公公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视线却直视着槐里。

      “槐公子可莫开咱家的玩笑,这规矩,是当今圣上明智。”

      折扇在公公手中把玩、扇动,最后回到合卓的手上。

      合卓拿出丝帕包裹接过,对着公公拱手告辞,

      身后领头的公公冷眼看着槐里离开的方向,冷哼一声,“不过是个青楼里被人骑的花郎,长了几分姿色,还真以为自己能当主子了,碰了他咱家都嫌脏。”

      折扇被合卓仔细擦拭再回到槐里的手上,

      槐里咬着嘴唇接过,心里的烦躁更甚几分。

      白色的小药丸被槐里从指尖捏出,趁着前方带路的宫女转弯之时重新放回贝壳装饰之下。

      “公子!”合卓压低声音递上丝帕示意槐里擦拭碰过药丸的手。

      槐里看了眼前方带路的宫女,接过丝帕擦拭几下后,随手向身旁的湖里抛去。

      “诶!我的手帕。”槐里刻意放大的音量,疾步向一旁的湖里靠近。

      带路的宫女回头间,槐里已经捞上湿透的手帕,顺便在湖里洗了洗手。

      “公子!”合卓的反应很快,接过湿透的手帕,递上崭新的一条让槐里擦手。

      带路的宫女疾步靠近,言语间多了几分慌乱。“槐公子可有伤着?”

      槐里微微摇头,示意继续向前走。

      入宫在门口耽误了不少时间,如今更是不可再多耽误时间,若是带路到了皇上那里,皇上一不高兴,遭殃的可少不了她。

      宫女连连点头,带路的步伐更是快了些。

      乾清宫的门口台阶处,今日只站了两名侍卫,徐大公公嘴角带笑的等在门前。

      带路的宫女行礼后悄声离开,

      槐里将手中的扇子缩回袖口,右手示意合卓停在原地,独身上前向徐公公行礼。

      “哎呦,使不得,槐公子。”徐公公笑颜连连的说着回绝行礼的话,却还是受完礼,等到槐里直起身的时候虚扶了一下。

      “槐公子里面请,皇上可等了。”徐公公提尖声音向着门里说道,抬手示意槐里进门,本人却没有丝毫要一同进去的意思。

      和槐里的猜测又一致了一分。

      槐里自玄纪十年,清乐坊更名恫断楼,第一次面见皇上后,每月都会不定时被皇上召见一次。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如今的皇帝楚徽,却总是另有他想。

      楚国近年来无战事,人民安乐,风调雨顺,经济往来富饶。

      隅阳又是皇城,遍地都是脚踩黄金的贵人。

      槐里手中的恫断楼原就是隅阳最出名的青楼,每年的收益也是惊人的可观。

      楚徽惦记着巨额的收入,但又不可能直白的征收青楼的财产,

      于是那年,年仅十二的槐里,被皇上以缅怀先帝楚昭,以及木竹的名义,征收清乐坊更名恫断楼交给了槐里掌管。

      而每月一次的召见,说着体贴关怀的话,实则等着槐里递上的账目银票。

      进门的前室没看到任何人,槐里呼吸急促了一瞬,步伐没有丝毫的迟疑,向后室走去。

      楚徽一向很谨慎,哪怕是每月从自己这里收钱,也会由徐公公带着进门,聊上几句之后再由槐里和皇帝单独相处。

      然而槐里很清楚,虽然是单独相处,室内的暗卫只会比头顶的房梁还多。

      而上次见面却有些不同,皇帝拿了槐里的钱后,只说下次召见的时候不用带钱,人来即可。

      槐里的猜测一直到走过穿堂,到了后室,见到了几分愁苦,坐在椅子上的皇帝,得到了再一次的肯定。

      皇上有事,要单独和他说,应当是俩人唯一真正独处的一次。

      槐里放缓动作上前准备跪拜,在楚徽挥手“免礼”的时候顺势站直道:“皇上。”

      楚徽时年四十四,发丝间早已是多半的白发,眉头的皱纹三两,却也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貌美。

      哪怕每月都见面前人一面,槐里还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玄纪九年,小槐里十一岁。

      先帝楚昭病逝后,本就名存实亡的后宫妃嫔被遣散,

      清乐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讨论木竹的去处。

      私下里被人叫‘野种’的槐里,每日都会偷偷站在顶层大钟旁的屋檐上望着红色宫墙的方向。

      直到等来一场冬雨,马车上来了位宫里的公公,叫了清乐坊的鸨母带了位小工,接回了木竹断手还扭曲冻僵了的尸体。

      鸨母带着小工骂声连连的将木竹尸体拖去城外荒山,刨了个浅坑掩埋。

      那天夜里,小槐里伴着那场冬雨,泥泞糊满了脸,再被泪水和雨水冲刷干净。

      徒手又将木竹的尸体刨了出来。

      木竹的尸体小槐里是用火烧再埋葬的。

      不只是没有钱买不起棺材,更是槐里和木竹原本有过的约定。

      “爹!爹!程柿说他太爷爷死了,死了是去哪儿了啊。”三岁的小槐里抱着木竹的大腿,坐在地上边喘气边偷偷的把满头的汗水擦在大人的衣袍上。

      “爹的小宝贝今天又和程柿玩啦,”木竹弯腰抱起一身灰尘的槐里,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以后不能再在程柿的面前提他的太爷爷了哦。”

      小小的槐里歪着脑袋,不解的盯着一袭白衣的清乐坊头牌爹。

      “死了呢,就是再也见不到了,会去天上住。”木竹用白色的衣袖擦拭小槐里灰扑扑的脸。

      小槐里抱着木竹的脖子,阵阵困意袭来。“可是程柿的太爷爷被埋在地里了诶。他不去天上住吗?”

      木竹拍着小槐里的背道:“太爷爷想先在地下住一段时间,再去天上。”

      “我知道了,就像村口讨饭的李太婆,她想去天上住,所以她死了,她儿子用火把她送上天了。”小槐里的鼻尖环绕着木竹清淡的茶香,强撑着困意问:“那爹想去地下住还是天上住?”

      木竹轻拍小槐里的手呆呆的愣在半空,“爹等我们宝贝长大了,就去天上住,天上能时时刻刻看到我的小槐里。”

      小槐里困意朦胧地嘟囔道:“爹去哪儿我就要去哪儿。”

      “好,那我们小槐里要记着,以后要是爹死了,就用火把爹烧了,然后再埋在地里,那样……”

      -

      “槐里,槐里。”

      楚徽带着些许烦意的声音唤回了陷入回忆的槐里。

      “陛下”槐里面色苍白了几分,躬身行礼

      “坐”楚徽饮下茶杯中最后一口茶,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继续道:“昨日没休息好?”

      槐里放松衣袖里攥紧的手,血液回流让掌心多了些许火热。

      “回陛下,昨日在外吃了点小食,夜间肠胃不适,睡的迟了几分。”

      楚徽点点头,看着茶杯迟疑半分,“来人。”

      楚徽的话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槐里的身侧,对着楚徽微微行礼。

      “给朕带一壶茶进来,要小厨房的柴烧的,然后你们都撤。”黑影迟疑半秒,拿过空茶壶转身离开。

      -

      木竹的尸体是小槐里用山里捡的柴烧的。

      完成木竹上天住的约定,也是槐里此生痛苦的又一开端。

      木竹的尸体烧了多久小槐里已经记不清了。

      雨水早已不再,槐里的脸被泥土糊住,再干裂,成了土块散落在脚边。

      直到火堆熄灭,面前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残枝黑焦。

      小槐里在木竹原本尸体肚子的方位,看到一个小小的圆形黑球,

      黑球不到小槐里大半个拳头大,滚烫的热气散了很久,才被槐里拿在手上。

      黑球表面或许是被烧黑的,轻轻摇晃,中间有东西晃动,是空心的。

      黑球微小的裂缝被烧的粘合,小槐里每日夜晚用清乐坊饭堂的刀,偷偷磨了几个月才打开。

      黑球里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碎玉,槐里觉得应该是某个印章没有刻字的一个角,还有一张保存完好,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布条,上面写着槐里的身世。

      槐里在往后的无数个日夜都在后悔自己打开了那个黑球。

      厌恶自己身体里流着面前这个高坐的九五至尊的血。

      楚徽在继位前的事情,或许是刻意回避,如今知晓的人少之又少。

      今时宫里最年幼的皇家血脉,双胞胎五皇子六公主,入宫的时候也是满了五岁。

      字条上写着槐里的身份,是如今记录在册,走失的四皇子,楚苍白。

      -

      黑影带回一壶热茶,楚徽挥手制止了黑影倒茶的动作,再次让所有的暗卫撤离。

      槐里的手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从木竹‘可疑’的死亡,到知道自己的身世,见到面前这个人。

      今天独处的机会,槐里已等了八年。

      室内一片寂静,无声的深吸一口气,槐里看着壶口飘出的薄薄白烟平静了许多。

      “那些一直是朕身边的暗卫”楚徽看着门口的方向徐徐开口道:“但是最近好像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混进来了。”

      槐里微微一惊,低垂的头抬高了一瞬。

      槐里一直知道楚徽疑心重,当年皇位继承的蹊跷,虽然只是坊间转瞬的传言,但楚昭的突然病逝,木竹的死,都像一根铁刺,死死定在槐里的心中。

      楚徽侧头盯着面前的茶杯继续道:“不论是他们哪个混账玩意的人,到底朕这暗卫是脏了。”

      槐里原本拿着白色药丸进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再活着走出去。

      可如今听了这一耳皇子间的夺位秘闻,惨白的脸色更盛了些。

      “给朕倒杯茶。”楚徽见自己眼神示意了半天,面前的人都只低着头装木头,忍不住直接开口。

      槐里起身倒茶,半杯茶冒出丝丝白雾。

      重新坐回位子上装木头。

      “他们之间斗,还把手伸到朕的裤子里来了,呸。”

      楚徽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心里的思绪不吐不快。

      “槐里,你那楼里的钱不用再拿到朕这里来了,拢一批人,我日后自有用。”

      楚徽一饮,手边的茶杯再次空了下来。

      下一次,只要下一次倒茶的时候……

      槐里手中的白色药丸遇水则化,无毒无味却是剧毒。

      只需倒茶的时候壶口略低,练习过数千遍的动作,就可以让面前这个九五至尊毫无察觉的毒发身亡。

      “如今这楚国,朕的垃圾皇子们没一个能守住的。”

      楚徽饮了口槐里倒的茶,挥手示意发呆的槐里重新回座位坐好。

      没等槐里回到坐位,外间远远传来徐公公放大的呼声。

      “陛下,惠楚夫人有要事求见。”

      惠楚夫人是楚徽与先帝楚昭的奶娘,楚昭当年封了奶娘为惠楚夫人,楚徽登基后将人请入了宫中,以皇太后的规格,住在慈宁宫。

      楚徽伸手敲了敲一旁装饰模样的一个小编钟,清脆回响在整个室内,

      槐里脸颊多了丝冷汗,手中的白色药物还在,嘴角却挂了半抹了然的笑意。

      徐公公带着来人的脚步很快过了穿堂,站在后室的门口,

      楚徽用袖口擦拭了下嘴角,起身向着穿堂的方向看去。“你先回去吧。”

      躬身行礼,槐里错身经过徐公公和惠楚夫人,低着头快步向外走去,脚步微顿,依稀听到了‘皇子’的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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