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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   之后又跟小包子看了几次除祟现场,祠堂除怨灵的,村中屠还魂的,甚至荒野遇到一群绿林鬼,都被小包子整饬得干干净净。

      他私下开玩笑:“除祟就是手艺活,哪天没太子当,光靠这本事也不怕没饭吃。”

      栖真心下怅惘,很想说,你再有所得都比不上失去的多,那中间的距离,是人类上千年文明。

      小包子的聚魂袋集齐到二十二颗祟灵时,他们终于离开大容,来到辛丰。

      因到南部才出界,成功绕过大荒流。路过道旁的辛丰界碑时,小包子还下马摸了摸矗立的大石碑,兴奋道:“跨过这里就到爹爹的国度了,我提了好多次想去看看,爹爹总说以后有机会。哈哈,今天我可不是来了吗。”

      紫鹿掰着手指头数:“过了这里,后面就是衡村、芦村、辛村、花村、尹集镇、甪角镇、然后就能到辛丰南城。我家就在南城,殿下若不嫌弃,来我家喝康酿。”

      小包子回头笑道:“听你说了那么多年你家酒庄的酒,这次一定要去尝尝。”

      颜心打马靠近,对栖真解释:“我和紫鹿都是辛丰人,我来大容当差没多久,可惜我家在乾都,这次不得去,否则真想邀主母也去我家坐坐。”

      辛丰和大容地图栖真已经看得烂熟于胸,知道她说的乾都是辛丰首都。

      此地天家治下,修士云集,鬼祟几无容身之处,所以这次行程并没把乾都放进去。

      栖真微笑:“有机会倒是可以拜访,颜心府上做什么的?”

      颜心笑道:“家严在文昌坊谋个文书小职,不足挂齿。不过家中兄弟姐妹甚多,我还有个大哥,在乾都靖南王府当差。”

      “靖南王府?”

      “就是靖南王戦家。”

      戦?

      栖真一顿,问:“靖南王可是叫戦星流?”

      颜心道:“他是靖南王世子,就是未来的靖南王。”

      好个辛丰派少主!

      前尘往事或前尘往事里的人她都不想提,可话行此处停下也显得突兀,便随口道:“这几年世子还在大容吗?”

      颜心回道:“五年前就回乾都了。我哥是世子跟前的护卫长,一直跟在府里。世子嘛,近些年收了心,甚少出城了,我哥在乾都也才稳定些,前年娶了三房夫人,去年刚添了四个娃。”

      栖真不欲探人家事,却也略惊:“一年娶三房?”

      颜心道:“我们不是高门大户,也就娶了三房。以后看吧,或得姻缘,还能再娶几房。”

      听这话,三房还算少了。

      栖真奇道:“我对辛丰知之甚少,殊不知此地婚俗,竟是多娶?”

      颜心道:“也不多吧,普通人家一户娶上五六个,达官贵人若娶不到二十个妻子,徒惹人笑话,至于宫中皇亲就更不用说了。”

      艰难消化一下,栖真问:“你说的是…妻子?一个辛丰男子若娶诸多女子,难道都以妻子对待,不分妻妾吗?”

      “妻妾?什么是妻妾?”颜心也挺好奇。

      “就是从名分上来说,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正妻,其他女子即使娶进门也只能作为妾室,地位不比正妻高。”

      颜心摇头:“辛丰不分妻妾,只要娶进门的都是妻子。家中地位嘛,照理说是相同的,但看哪个得宠,多少有些上下。像我娘便是三娘子,那么多年,总比不上二娘子得宠。哦,二娘子就是我哥的亲娘。”

      栖真吞咽数次才开口问:“辛丰男子…个个都得如此婚娶?”

      颜心点头:“辛丰男子过了十七必须娶妻,一生若不娶上一堆妻子,岂非成了贱民,被人看不起的。”

      栖真欲言又止,只把那些想要一探究竟的话全数咽下,心思转了两回再无心搭话。之后一路风景若过眼云烟,骑在马上,心中莫名沉郁。

      大容不可多娶,连帝后只得一夫一妻,稍有背叛还要惩以忠诚契,谁知隔壁邻居却以少娶为耻,一个男人不娶上十七八个就算贱民。

      又转念一想,自古皇帝后宫三千,也不见精尽人亡,管他辛丰男子如何,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晚上落宿后早早回房休息。小包子敲门,进来道:“娘,你晚上吃得少,怎么了?不舒服?”

      妈妈这个称呼在此毕竟少见,栖真和他商量,为免节外生枝,索性让他改口,所以现在小包子都喊她娘,或者娘亲。

      栖真靠在榻上,正在翻颜心适才送进来的《山川注》。

      《大容地要考》和《中土九域志》早翻烂,幸亏今晚有新书,否则还不知怎么解闷。

      “没事,辛丰的菜辣了些,吃得口麻。”栖真放下书,揉了揉眼。

      她已将客房烛火移到榻边,可到底不比护眼灯,看久了累眼睛。

      小包子道:“菜牌上有红糖小圆子,给你点一碗?”

      栖真摆手:“不用了,吃不下。”

      小包子:“就说有心事,还瞒我,到底怎么了?”

      栖真笑,却道:“你和小白倒是形影不离,走哪儿都带着它。”

      小白龙从男孩肩膀跳下,腾到空中,绕着烛台飞了一圈,烛火瞬间暴长,将房间照得明亮。

      栖真惊喜地摸摸龙角:“你是哆啦A梦吗?你是阿拉丁神灯吗?”

      小白抬爪,把她手拨下,仿佛不太愿意被摸龙角,但那模样也太可爱了,栖真索性撸它肚皮,“不让摸呀?我偏要摸。”

      小包子一惊,“妈妈。”

      栖真还在逗小白:“以为是冷血动物,没想到摸上去热乎乎,肚子这里好舒服,冬天暖手什么的最好了。”

      小白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不知在抗议,还是想让人再摸摸,身体到很诚实,往栖真怀里一靠,把整片肚皮露出来。

      栖真笑出声,将小白举起来,面对面放在直起的膝盖上,开心道:“小白白,你要听得懂我说话呢,就眨下眼睛。”

      小白瞪着她,眼皮都没动一下,眼神活像在看个白痴。

      小包子捂脸,想从娘亲手里把灵宠救出来,可到底看栖真笑了,又瞧小白没有要恼的样子,灵机一动道:“妈妈,你要有什么话就和小白讲,反正它也听不懂你的逼逼叨,我先走啦!明日一早我和楚盟紫鹿去山上看看,快的话晌午回来。天冷,你别跟着去了,在客栈等我,有事找袁博。”

      栖真知道他要去除祟,叫住道:“就你们三个没问题吗?带袁博一起去吧。”

      小包子拍拍腰间挂着的聚魂袋,很自信:“安啦!山野小鬼能奈我何。”说着出去了。

      门关上,栖真脸上没了适才的笑容,对小白轻声叹气:“儿大不由娘啊。”

      找到凡心,以为一切能回到从前,却是她太天真了。

      最近这段日子才发觉,很多东西再也找不回来。

      命运还给她一个人高马大、独立自主的大男生,不再是以前事事靠她的软萌小包包。五年不见,说母子间没有隔阂,他们的贴心话到底不比以前多,说仍然亲密,青春期的男孩连和母亲抱一抱,都不那么情愿。

      栖真还在惆怅,忽然右脸一疼,竟是小白啪一个龙尾,直接扫她颊上。

      小家伙没用什么力,像在玩耍,但突然来一下,把栖真吓一跳。

      “做什么?”栖真捂脸瞪它。

      龙尾一甩,又要往左边来,这次却被栖真拽住,直接把它倒提起来:“好呀你,拿我寻开心?”

      栖真作势要揍,上下瞅了半天,也不知它尾部哪一截算是屁股。这便改变策略,拿个指头轻轻戳它柔软的肚皮,小白被戳地发出咯咯咯悦耳的声音,倒把栖真逗笑:“母鸡吗?还咯咯咯。”手下更是戳个不停。

      小白大概痒的不行,游到空中乱窜。栖真索性跪在榻上到处捞。小家伙不曾游远,方寸之地,怎奈就是让人抓不着。龙身矫健灵活,一会儿从栖真腰间擦过,一会儿从她颈边窜出,把栖真逗得手忙脚乱,玩兴大起。

      最后她气喘吁吁往榻上一倒,一手扶额:“不玩,不玩了!”

      小白这才落回她腿上,正想往上走走,谁知后肢被人一抓,被倒吊起来。

      “再皮呀,再逃呀!”栖真哪管胜之不武,兴奋道:“抓住你了!”

      这次小白不挣扎,弯腰上来,伸舌舔她抓它后肢的贼手,像抚慰,又像在说:到底谁皮?

      栖真清了清嗓,靠回榻上,把小白放到竖起的大腿上:“罚你给我当书架。”

      说着把那本《山川注》摊开,架在它后肢腿弯上,抬起它两只上肢,放在书上边——一只标准的龙形书架就做好了。

      栖真笑:“不许动!看书呢。”

      小白就真地不动。

      这么读了一页,栖真抬头,发现这龙也是痴的,让它不动,它就光顾着凝视她,眼神专注极了。

      栖真指书:“翻页会吗?”

      小白伸出龙爪,挑了一面书页,翻过去,用另一边的爪子固定。

      栖真下巴快掉下来:“……真会?”

      忽然良心发现,她面前的哪是普通四脚爬虫,人家分明是高智商神兽,她又戳又抓,是否玩得太过?这便撤了书,双手合十,对小白拜了拜,诚心道:“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一抬头,便看小白表情,嘴巴一咧,眼睛一眯,像是…在笑?

      妈妈咪呀!一条龙也会笑?

      栖真呆呆看它,再不敢视之玩物,虔诚道:“小白啊小白,您老真是个神仙。”

      老神仙仿佛受了蛊惑,凑过来,在栖真手背亲了一下,虔诚的态度一点不比人少。

      那是真的亲吻!

      龙颚与肌肤相触,软软糯糯,离开时,淡淡龙涎香的味道还留在手背上。

      栖真心中涌上一丝感动,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有朝一日她竟会被一条龙的善意感动。

      栖真温柔地摸摸龙角,轻声道:“谢谢你,小白。”

      不知是不是一晚玩出了感情,第二天出门时小白自动跟随,她也没说什么。

      小包子他们天没亮就上山,这一日她便得了空,早膳时跟袁博说想出去走走,便只身离开客栈。

      没什么目的地,哪里人多往哪里去。这里虽是辛丰南部一个镇子,规模却比大容一座城池还要大。栖真一路走一面瞧,发觉两国确实迥异。

      若说大容城邦精致小巧,建筑以清雅见长,辛丰则善于营造色彩浓重的大庄子,建筑以浑厚大气的砖石构造,院落连着院落。一个镇子,民宅酒肆皆大院绵延,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路上行人贫富差距之大也让人叹为观止。富者前呼后拥、趾高气昂、穿红戴紫、好不艳俗。贫者形单影只、衣不蔽体、脏污不堪、卑贱如鼠。而一路摊贩极多,各色杂货街边摆得甚是无序,可见城市管理水平不咋地。

      栖真走着走着,发现周围回头率有点高——过往行人都稀奇地盯着她身边的小白看。

      这才反应过来,辛丰多见带着灵宠的修士,但带着龙的,只怕她是独一份儿。小白来自大容深海,辛丰人没见过也属正常。这便不逛了,找个小饭庄坐下点了碗青菜面,想了想,又点了半只芦花鸡。

      青菜面给自己,芦花鸡给小白。

      “你不吃我吃啦?不吃要饿肚子哦!”谁知举着鸡肉哄半天,小白就蹲在桌上不开口。

      好难伺候的小爷!栖真一面吃,一面闲聊:“你每天吃什么啊?我都没见你吃过东西。”

      “啊,什么眼神?你不会真像神仙一样,都不用吃东西的吧?”

      “不可能!虽然你是神兽,到底是有机体,不吃东西早饿死了。你看那上面挂着的牌子,有什么想吃的,指个我看看?”

      “哎你指我干什么?我让你指菜牌。”

      一碗面吃完,小白眼睛都没往芦花鸡上瞟过,栖真只好把鸡吃了,叫来店家客气问:“敢问小哥,附近有没有什么有本事的奇人异士?”

      店东:“您是问做什么的奇人异士?”

      “就是可以让死人复活,或者可以…可以……”栖真知道这么问实在傻帽,但还是在对方瞪眼的表情里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操纵时间,或者时空。”

      店东:“……”

      栖真咳了声:“好,我知道了。请问镇上哪儿有招零工?”

      这问题店东好歹听明白,对她上看下看,再加身边弹眼落睛的白龙,连连摆手:“贵人别开玩笑,您这一身做派,哪像打零工的?”

      他觉得这女子美则美矣,神神叨叨的,不由面色一变:“您……敢情没钱付账?”

      栖真忙掏出小包子给的荷包,拿出一颗金豆:“够吗?”

      店家眼都发直:“啊呦,您就点这些吃的,这……我没足够银子找您喂。”

      栖真来古代时日不短,用钱机会却少,对钱币换算没有概念,便道:“这样吧,金豆您拿着,不用找我,只要您给想想,镇上哪里能找得到工作,让我有机会去试一试就行。”

      一个随手掏金豆的主,还求活?

      这得打多少零工,才赚得一粒金豆?

      店家心里狂翻白眼,面上点头哈腰:“贵人见笑,见笑。”

      栖真走出饭庄时对小白勾勾手:“你跟着我不那么方便,我先送你回客栈?”

      小白眉一挑,长须飞舞,转过头。

      挑眉是不愿意,挑眉加舞须是极其不愿意。

      栖真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能不能变小点,藏到袖子里的那种?”

      这个小白愿意配合,一眨眼缩成上臂长短,栖真笑道:“好可爱的mini版。”让它滑进衣袖。

      小白绕两圈,缠在栖真臂上,只在袖口露出半个头,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件龙头钏臂的首饰。

      栖真满意得不得了,按图索骥,往店家指的店铺行去。

      ……………

      时至傍晚,栖真在桥上看着夕阳,唉声叹气:“啊,果然不行!”

      布庄招搬货的伙计,可女子能有多少体力?老板说要不贵人您看看咱们新进的绸缎,客气地送她出去。

      铜壶店长期招会算账的店员,问她会不会打算盘,在栖真尴尬摇头后,直接让她走人。

      还有一个,在小巷绕了半天才找到的竹编作坊,管事大娘瞅眼她手,冷笑:“白白嫩嫩养十年,干坏只要小半天。没钱找你夫君去,别来这儿寻开心。”

      栖真客气回:“我没夫君。”

      被大娘狠狠白一眼。

      一路出巷,还听后面嘀咕:“长那么好看没夫君,哪来的啊?干坏手,人找上门,当我傻啊。”

      把栖真窘出一身汗,落荒而逃。

      小白在袖口里舔舔她手腕,栖真抬手和它对视,苦笑:“正常的!在我们那儿找工作也不容易,被我pass掉的简历能装两卡车。”

      小白索性把整个脑袋露出来,舔她脸颊。栖真觉得痒,呵呵笑,把手举远些:“知道你在安慰我,好啦!今天也不是一无所获对不对?你看我为什么找不到工作?零工本就难找是其一,这身穿的不对是其二,最主要的是我没能利用自身优势,光用劣势硬拼。我的劣势是什么?我对这里不熟悉,但相反,优势也很明显,我可是站在巨人肩膀上俯瞰这个时代的人,若不用认知差异降维打击,那才是暴殄天物,你说对吧小白?”

      她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拉拉杂杂分析一通,最后像给自己打气:“万事开头难,一步步来。”

      从街边小店买了身普通百姓穿的蓝色粗布衫,栖真拎着纸包出门,正想找回去客栈的路就被人拦下。

      一个壮实的马脸小伙打量她:“找活干?”

      栖真客气:“是。”

      马脸小伙指前面:“我们东家缺个厨娘,会烧饭不?跟我去回个话?”

      栖真惊喜:“会。不过今日天色晚,您留个地址,方便的话我明日去看看?”

      马脸往前走,挺不耐烦:“没让你今儿干,去回个话。看上了,明日里来。”

      栖真一想是这个理,便跟上。那地方似乎不近,马脸说有路能穿过去,带着栖真出大街走小路。

      栖真见越走越偏,觉得不对时,被堵在死胡同里了。

      马脸从靴子里抽出把小刀,抛了抛,笑得还挺诚恳:“小娘子,金豆爷看上了!识相点,拿出来。”

      栖真瞅瞅小刀,又看眼身后不知从哪里冒出,堵住去路的两个小年轻,并不慌张,也不多言,从怀里取出荷包扔过去。

      马脸赶忙打开,看得眉开眼笑,将束带扎紧塞到袖里,却不放人,反转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上前道:“倒是个爽快人!爷跟你一路了,这张脸,真他娘的好看,你不是尹集人,哪来的?”

      栖真警惕地后退一步,被后面堵着了。

      “尹集哪有你这么美的……”马脸手正往栖真脸上摸去,嘭一声烟尘四起,被砸趴下了。

      地上深陷两尺,一个人形坑。

      身后两人被这股恐怖力量吓傻,见栖真一眼扫来,啊一声逃得无影无踪。

      栖真:“小白,下手太狠了。”

      龙从袖里钻出,恢复原样,板着脸绕她飞了两圈,像在确认她有没有事。

      栖真指人形坑,头痛道:“那么深,怎么把荷包拿回来?”

      话音刚落,一串金豆被气流托着从坑里浮上来,落在栖真手心。

      栖真看坑里:“荷包?”

      龙爪往巷外一指,示意她走人。

      嫌脏,不要了是吧?

      栖真无语地把金豆往纸包里一塞。

      没想到大神还有洁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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