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世界没有我》梁小咫

38、周以鹿

　　我去了林雪如家，就在我和我爸妈还有我哥讨论之后。
　　去到那里才发现，我根本不晓得她住在几楼，我只好站在那栋五层高的小楼下面大喊：“林雪如！林雪如！”
　　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一连喊了四五遍，才看到三楼那扇窗口被人打开，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是她！
　　“周以鹿？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地问我。
　　我仰头看她：“林雪如，你可不可以下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小区门口有一档老旧的甜品摊子，我们俩找了个凳子坐下，点了两碗冰的绿豆粥，边喝边聊。
　　“我觉得你哥哥说得没错。”出乎意料的是，林雪如竟然也站在周上那边。
　　“连你也不帮我！”我没好气道，“还说是好朋友呢！”
　　林雪如看着我的眼睛：“就因为是好朋友，所以我才不希望你放弃。”
　　“都说了不是放弃，”我瞪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选择不了出生，难道还不能选择自己的死亡吗？”
　　“那你可曾想过，在你放弃治疗后，你妈妈、你哥哥，他们看着你一天比一天虚弱，看着你慢慢走向死亡，他们的心会有多难过？”林雪如指了指自己，“还有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让我如何支持你做这样的事？”
　　我没有说话。
　　林雪如继续说：“周以鹿，你不是跟我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吗？你自己怎么就失言了呢？”
　　我咬了咬嘴唇，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她愣了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说啊。”
　　“你不会是要在死之前给我过一次生日吧？”林雪如皱皱眉，“这样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斜睨她：“你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吗？其实我们都没有真正地向对方介绍过自己呢。”
　　“嗯？”林雪如睁大眼睛。
　　我伸出一只手，认真地说：“嗨，你好，我叫周以鹿，可以的以，小鹿斑比的鹿。我的生日是8月14日，O型血，狮子座。我的兴趣爱好是：玩英雄联盟、打篮球、吃火锅，唔……还有拍视频、刷抖音。”
　　林雪如似乎懂了，她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暖暖的湿湿的：“你好，我叫林雪如，下雪的雪，如果的如。我的生日是3月7日，O型血。我的兴趣爱好是：写故事、画画，还有……听音乐。”
　　我用手算了一下，现在是十月份，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二月、三月，还有五个月，我应该还能和她一起过生日，真好。
　　“我都不知道你是8月份生日。”林雪如喃喃，那个时候我们还在冷战。
　　我摆摆手：“害，别说了，那天我在ICU，也没过生日。”
　　老摊子的绿豆粥就是实诚，满满的一碗吃完了我俩肚子都有些饱，林雪如提出在附近散散步，于是我们又沿着小区外面的老街一路走。
　　“这么晚了，你父母不会担心你一个人出来吗？”我想到现在差不多十点了，孤男寡女还在街上散步，怎么说都有点不安全。
　　“他们知道我跟你出来，放心着呢。”林雪如说。
　　“那他们心也太大了吧？就不怕我对你做坏事？”我说着，冲她挑了挑眉。
　　“你不会的。”林雪如笑了笑。
　　“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我好歹也是个男人，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故意说。
　　林雪如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我看着她，连忙说，“我开玩笑的。”

　　她就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面，她的身子瘦瘦小小，但是路灯却衬得她的影子十分高大。
　　“周以鹿，”她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
　　我怔在那里，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喜欢周上，我喜欢崔文远，我喜欢余小波，我喜欢周妈妈……我喜欢这世上的所有人。”
　　她虽然嘴上在笑，眼眶却红了：“你放心吧，我再也不会做傻事了。”
　　我也笑了，我发自内心的替她感到高兴：“我知道了。”
　　她冲我伸出一只手，我毫不犹豫的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我们手牵着手一起走了很长一段路。

　　我决定继续接受治疗。关医生为我制定了新的治疗计划，还联系了最好的肿瘤医院的医生过来为我会诊，还加入了中药。
　　就在我开始化疗的前两天，我和林雪如又去了我们常去的江边。
　　已经是深秋了，太阳变得柔和起来，江水慢慢退了下去，岸上的树叶和芦苇开始慢慢泛黄。底下还有人在钓鱼，用红色塑料桶装着，看起来收获丰盛。
　　“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这时林雪如问我。
　　我摇摇头：“没有意义，人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
　　有一种东西叫做求生意志，比如人掉进水里，会不自觉的拼命想要往上游，我估计是这个意思。
　　林雪如冲我伸出小拇指：“周以鹿，答应我，你要好好活着。”
　　我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和她拉了钩，还盖了印：“我尽量。”
　　“你不是说想坐船吗？”我望着远方的船只，“等我好了，我们就坐船去很远的地方旅行。”
　　林雪如问我：“很远是有多远？”
　　我按照我们坐的这头和对岸的那头比划着：“大概这么远。”
　　她笑出声来：“这么近的距离，游过去不就行了！”
　　“这条江本来就不宽嘛。”我说。
　　“你说这条江会通向哪里？”她说。
　　“不知道，难不成是长江？”
　　“有可能。”
　　忽然一阵风吹来，带着江面的腥味和桂花的香味，林雪如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有些受宠若惊，只听见她说：“我在幻想将来你和你女朋友约会是什么样子，你也会带着她来这里，她就像这样靠着你的肩膀，有你宠着，那个女孩子一定很幸福。”
　　我不敢动，生怕破坏了这美好的场景：“你也会有自己的男朋友，你也会像这样靠着他的肩膀，他会宠着你，你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林雪如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我相信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我不会带她来这里，”我说，“因为这里是属于我和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