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天亮》一昧相思

4、年少的时光

　　年少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匆匆溜走。
　　高三那年，意气风发的方惟被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少年拦住了去路。在周遭的一片哄笑声中，少年红着脸双手颤抖着将一封叠得很仔细的书信双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方惟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年，长得好看，家里条件好，被捧为S高中的校草。顶着这样的头衔，从高一到高三，方惟不知道收了多少封小姑娘的情书，但男孩子递过来的却还是头一遭。
　　方惟脸色不大好看，阴沉着看向面前的男孩。他对这个男孩半点印象都没有，从情书上的落款名字来看，男孩好像是A班的学霸。和天天想着逃课的方惟自然不是一路人。
　　【请转交给你妹妹。】眼镜少年的声音差点被淹没在周围哄笑里。像他这样的好学生大概是第一次给人递情书，生疏且笨拙。
　　方惟有些释怀，幸好这情书不是给他的，否则他肯定会被他的那一堆朋友笑话很久。但……给他的妹妹？方惟不用仔细想，脑海里就出现了娇艳明媚的苏婧。
　　这个书呆子竟然敢肖想苏婧！方惟冷冰冰地注视着眼镜少年，双手抱臂，毫不客气地帮苏婧拒掉这朵烂桃花。【我方惟的妹妹也是你敢想的？】
　　眼镜少年没想到他会这样轻蔑地拒绝自己。他虽然不如方惟那么的阳光帅气，但他也是老师的宠儿，还没有谁一开口就把他拒绝掉。他不服气地昂起头，像只斗赢的大鹅。【我想约苏同学一起考A大。】
　　他眼神坚定，带着自上而下地蔑视。【等上了A大我就和她交往。】
　　方惟看着他，觉得场面滑稽又好笑。【凭你也想让苏婧等你考上大学？】他方惟的妹妹哪怕没上A大，也照样会有一堆的追求者。方惟没有忽视他眼底的轻蔑，就这个模样还以为谁稀罕。方惟鼻孔朝天，冷哼一声。
　　眼镜少年似乎也撕掉看似软弱的外表，他推推眼镜，淡淡地说【我成绩很好，可以保送A大。将来我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作为我未来的女朋友，她也得是A大出身。所以苏酥同学是很有希望的。】
　　【什么？不是苏婧是苏酥？】方惟错愕地看向眼镜少年，他一直以为是苏婧，没想到这小子想的是苏酥。方惟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愈加生气。他粗鲁地将眼镜少年推到墙上，示威般地扬起拳头。【苏酥也不是你配得上的！我警告你，不许打苏酥的主意！否则我揍扁你！】
　　眼镜少年挺起胸膛，对着他的怒火迎面而上。【你凭什么帮苏酥做决定！苏酥只是你邻居妹妹，我都打听过了。你又不喜欢她，凭什么总是霸占着她！】
　　方惟闻言，心中怒火更甚，扬起的拳头毫无犹豫地落下。【我不喜欢苏酥，她也不是你的！】
　　于是一直沉默读到高三的苏酥一战成名。所有人都知道方惟不喜欢苏酥，但别人都不能打苏酥的主意。
　　苏酥听到消息时，方惟和眼镜少年已经在教师办公室里挨训了。
　　老师们的态度鲜明，相对于混世魔王一样的方惟，当然是单方面受伤又品学兼优的眼镜少年更值得被安慰与信任。语文老师温柔仔细地给眼镜少年擦着红药水，教导主任正对着方惟暴跳如雷。
　　【方惟，这次必须把你爸叫来学校。你真是太不像话啦！怎么可以动手打人！】教导主任气势汹汹，指着方惟开骂。【你都高三了，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呆到毕业吗？】
　　方惟却是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敷衍地回话。【我爸出差了。】
　　【那你妈呢？你妈也出差了？】
　　【主任，你怎么知道！】
　　教导主任扶额，终于懒得同他扯嘴皮功夫，转身对语文老师说【文老师，你是方惟的班主任，你查查他爸妈的电话。我今天要看看他们到底是要生意还是要儿子！】
　　语文老师轻柔地答了一声，翻找起方惟父母的电话。
　　正在此时，门口却脆生生地喊了一句“报到”。少女开始抽条的身姿，安安静静地像春天里那一串串的槐花。
　　【苏酥？】教导主任疑惑地看向她。虽然方惟痛打眼镜少年这件事与苏酥脱不了干系，但他并不想小姑娘牵扯进来。他喜欢这个安静读书从不惹事的小姑娘，并且以她的成绩也是重本的好苗子。
　　苏酥乖巧地向教导主任问好后，径自走到眼镜少年的面前。【这位同学，感谢你愿意和我一起去A大。但我并不认识你，就算以后我能考上A大，我也不会和你交往。】
　　【苏同学，为什么？】眼镜少年的脸色比刚才还要白上几分。他不理解，对于他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苏酥要拒绝。
　　苏酥无视他的提问，神色淡淡【这位同学，方惟动手打人是他不对。我代他向你说声对不起。】她没有再理会眼镜少年，朝教导主任说【潘主任，我记得校规里是不允许早恋的，一旦发现应该是记大过。所以这位同学今天的行为是否也应该全校通报加记大过处理呢？】
　　眼镜少年脸色大变，他急忙开口解释。【潘主任，我没有。】
　　苏酥扬起手里的情书，神情没有一丝丝波动。【潘主任，这是证据。】
　　潘主任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在他看来方家固然有钱，但相比他更看重可能会被保送的眼镜少年和苏酥。眼镜少年一旦背上处分，那么他的保送之路必定是断了。他那个辉煌的战绩上就会少这么一笔，对他来说是更难以接受的。
　　【苏酥同学，这应该是个误会。】潘主任赔着笑脸，试图取下苏酥手里的情书。
　　苏酥猛地收回手，神色平静地说【您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个误会。方惟这件事相信也只是个误会。】
　　潘主任脸部抽动两下，笑容不改地拉过眼镜少年。【对，都是误会。】
　　眼镜少年指着自己肿起来的半张脸，看了看潘主任又看看苏酥。【我……】
　　苏酥依旧没有理会他，只是拉着方惟向潘主任行礼。【谢谢主任。】
　　情书被苏酥递给潘主任，眼镜少年脸色青白。一向偏爱他的老师竟然在这一刻倒戈相向，而他也必须接受这一切。
　　他眼中的怒火几乎就要喷出来，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场，相信他肯定会狠狠地扇眼前人几耳光。他可是将他未来女友的位置都留给了她，可她却为了一个方惟肆无忌惮地践踏了。
　　眼镜少年的怒意最终变成了恶狠狠却没什么力量的话语。【苏酥，你会后悔的！】
　　走到门口的苏酥闻言停住了脚步，苦涩的笑容扯起嘴角。然而她并不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只那么稍微地停顿就挺直了背脊走出教师办公室。
　　一出教师办公室的方惟就被众人团团围住，还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来的苏婧。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东问西，关心着事情最终的处理结果。
　　方惟透过重重人群中看向苏酥远离的背影。他回忆起刚才那个挡在他身前的苏酥，原来她并不是一直都浅笑着，原来她也有那么冷漠目光的时候。
　　方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突然下沉了一下。
　　【苏酥，你会后悔的！】
　　眼镜少年的话在耳边不断响起，回到教室的苏酥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其实她一直都在，亲眼看着眼镜少年将情书递给方惟，亲耳听见方惟说【我不喜欢苏酥】。
　　无论她怎么做，他都不喜欢啊。
　　苏酥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沦在黑暗里。也对，像她这样的人不值得被方惟喜欢。
　　时光是一个非常短暂的东西，稍纵即逝，再也寻不回来。
　　方惟厌烦了父母的唠叨，尤其是方父一直让方惟对苏酥好点，搞得他像捡回来的儿子，苏酥才是他的女儿。
　　方惟瞒着父母，在最后一刻将自己的志愿修改到了远方的一座城市。分数要求不高，新修的校区靠近海边，风景优美。
　　高考结束，方惟带着苏婧全国著名风景区溜达了一圈，打着帮准备走艺考路子的苏婧采风的口号。
　　苏家父母近段时间因为资金问题有些焦头烂额，也顾不上苏婧和苏酥，因此方惟一提就让苏婧跟着走了。
　　他们走的那天，是苏酥帮着搬行李将人送到机场。
　　方惟望着沉默搬动箱子的苏酥，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明道不白的情绪。他最终烦躁地拉过苏婧朝登机口走去，将那道安静的人影抛之脑后。
　　苏酥望着他们的身影，一直到看不见后才慢慢地走回候机室。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或许只有在这样的人潮里，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苏酥叙述得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轻轻地抚过她的发丝，她的发丝柔软而纤细，和她整个人一样。“苏酥，你要相信你是个值得被人喜欢的好姑娘。”
　　躺在催眠椅上的苏酥转过头，对着我温柔地笑了笑。“谢谢你，沈医生。”
　　“世上并非只有一个方惟。苏酥，你可以多看看其他人。”
　　苏酥笑容浅浅，夹杂着几许的苦涩。“沈医生，我看过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