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日月）》哈吉麻路多

5、第五话

　　谈无欲幻回原本的模样，倚在窗口，拉起滑落的衣裳，冷眼看着素还真在水里挣扎。只见那素姓书生在水中一起一伏不停挣扎，掀起一阵水花，冒头之时呼着救命。谈无欲只当这素还真是装模做样，面无表情的看他却无其他动作。只见素还真挣扎之势渐弱，逐渐没了动静，然后人就这么沉下去。谈无欲一怔，莫非这素还真当真不会游水？又待上片刻，湖面恢复到了先前的平静，仿若先前的动静从未有过一般。谈无欲暗思不妙，他本无害人之心，不管何因，这素还真也万不可因他而死。想到这里，谈无欲甩袖，两指指向湖面，只见一道劲气从指尖而出，劲气扫过之处成一线，沿着这条线湖水竟向上涌起自然分开，素还真的身影便出现在此间。谈无欲飞身而起，一把拉起已晕厥的素还真，点足轻踏两步，踩在水壁水上，借力又向上跃起，飞身至半空中。眼见湖水又落下回复成明镜之姿，谈无欲带着素还真掠过湖面，回到竹簝之中。

　　将素还真安置在竹塌上，伸手探了探素还真的鼻息，复又将手移至素还真腹部暗施内力。就见素还真噗的呛出一口水，接着轻咳着转醒。见素还真已醒，谈无欲便也不再挂心，起身回里屋去。谁知刚踏出一步便感觉到袖口又被人拽住，低头一看，果然是素还真睁着两只无辜的大眼，巴巴的看着他，一手更是牢牢抓着他的衣袖，模样可怜无比，对比落水前那个登徒子真是判若两人。想到此处，谈无欲不禁怒从中来，愤愤地抽回自己的衣袖，言道：“素公子！还请自重！”
　　“无欲……”
　　素还真见谈无欲一脸铁青，自是不敢多语，遂识相放了手，不再多做辩解。谈无欲一闪身回到里屋，嘭的关上门落了栓，素还真只得眼巴巴的盯着那里屋的门。
　　眼见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头发上还不停的滴着水，素还真只是叹气。无奈行李也丢了没有衣物可换，方才他又惹了谈无欲不高兴，现在哪里再好意思再去叨扰。看着先前谈无欲丢在竹榻上的被褥，素还真想把衣服都脱了放在窗口晾干，自己裹着被子，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一想到万一自己尚未等到衣服晾干就睡过去了，天亮无欲起身看到自己赤身裸体一定印象更差。
　　不行不行，万不可如此！
　　这夜里的还真有点凉，素还真不由的一哆嗦。此时，天气已近中秋，山中入秋的夜晚比不得山下城中，正因如此，谈无欲早早就撤了竹席换上了被褥。
　　转头看看那被子，不脱衣服裹上吧……这样会弄湿被子。不行不行，素还真又摇摇头，何况全身湿溚溚的，焐着也难受。素还真又思琢了一番，方解了外裳只着里衣在身上，然后又将外裳展开置于窗口。素还真抱着手臂搓了搓，真有点冷，不过这样始终要干的快些，等里衣一干就裹上被子睡去，这样也免得脱尽了衣裳让谈无欲看到了更添尴尬。
　　睡不得，又无事可做，素还真团在竹榻的一边重新打量着屋子。
　　这回比先前仔细了许多。
　　屋子的正中放着一张八仙桌，四张凳子，桌上很干净，没有放置任何东西。左边摆着张竹榻，也就是自己所在的位置。竹塌一头是一个柜子，侧头借着点光依稀看清是个药柜，各种药都分置在各个抽屉里，抽屉上标注着品名，看来谈无欲平日有研究药理的习惯。临窗口的位置摆放着一张书桌，一侧并排放置着两个书架，架上的书是慢慢当当。书桌上面还有些卷轴书籍，想是谈无欲平日里看的或是写的东西。
　　素还真看着好奇，就下了榻。
　　先前落水鞋子没掉已经算是运气，方才鞋里都倒出了二两水，那鞋子湿了个底朝天，不穿也罢。素还真索性赤了脚，点着地蹑手蹑脚的到了书桌边上。桌上放置着一本册子，并未合上，笔就搁在一边的笔山上。素还真凑上前看了一眼，是谈无欲写的东西，大约是平日里的一些随记。素还真看了微微一笑，谈无欲的字确实字如其人，十分有风骨。素还真就着翻开的那页，逐行阅过，原本舒展的眉头慢慢的皱起。

　　魔海之深，如来誓尽。兰若之韵，莲华圣音。
　　无欲之人，脱俗还真。百年之身，千年红尘……

　　那一页便写着这几句，往前素还真并不敢翻看。

　　隔日，谈无欲睡醒已过巳时，起床匆匆洗漱将自己收拾整齐，想着外头的那书生还是快点送出山去的好，谁料开门竟见素还真裹着被子还在蒙头大睡。谈无欲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自己起的已经不早，没想到这书生更能睡，喊了两声素还真未见有反映，又用手推了推。

　　不想这素还真才哼哼了两声便不吭气了。

　　谈无欲眉头一拧，拉下素还真蒙在头上的被子，素还真不满似的哼哼开了，“嗯……嗯……不要拉……冷。”呢喃了两句却又没了声音，满脸是不正常的潮红。谈无欲伸手一探，指尖传来的温度烫的惊人，不由的皱起眉头。叹了口气，谈无欲将被子掖好，转身走到了药柜跟前默默拉开抽屉。谈无欲先是抓了些许白芷、连翘，又取了甘草，转头瞧见手边一个抽屉，上书黄连二字。谈无欲瞥了素还真一眼，将手里的甘草重新放回了抽屉中，将连翘也放回去些，然后拉开了注着黄连的抽屉拿出了黄连，似乎是嫌不够又抓了些，谈无欲这才满意的出了屋子朝着厨房的位置去了。

　　许久，谈无欲才端了药回来。将汤药搁在矮几上，谈无欲推了推素还真，道“起来喝药！”素还真裹着被子捂着头翻了个身，没答应。谈无欲只得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素还真依旧不吭声。所谓事不过三，这第三次谈无欲果然没了先前的耐性，嗓音一高，吼道：“素还真！你起不起来？！”
　　“唔嗯唔~”好似撒娇一般的声音冒出来，素还真躲在被子里扭了扭，表示不答应。
　　谈无欲一愣，背后顿感阵阵寒意，鸡皮疙瘩一个个往外冒。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又提高了一个音量，吼道：“素还真！你倒是敢啊！给我起来喝药！你不起来我就掀被子！” 素还真听到药这个词，更加不肯起来。刚才还和个垂死的鸵鸟似的，现在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揪着被子，又躲又闪，谈无欲紧追不舍。可这竹榻上小小的方寸之地能躲到哪里去？哀怨的叫道：“无欲！不要！你不要这样……”
　　“你能耐我何？”谈无欲气势汹汹，就是要把素还真揪起来。
　　“我不要！不要啊……素某身体欠佳，无欲不要这样。”
　　“我管你！”

　　“哎哟！真没想到啊……呵呵呵。”阵阵女子尖细的讪笑声从外边传来。
　　素还真同谈无欲皆是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谈无欲见素还真正晃神，趁机将素还真给拎了起来。“啊！无欲无欲！别……别……”
　　下一刻女子的说话声便传入耳中，“大白天的还这么精神，瞧我都还没到屋子呢，这声音啊就传到姐姐耳朵里了。当真……啊呵呵呵。”
　　谈无欲拧了眉头，压了怒气对外传声道，“情主来此有何指教？”
　　“小无欲可不就是无情？姐姐关心你，特地来瞧瞧，担心你别给那书生欺负去了。没想到小无欲你不领情，不但不出来相迎，还布了阵法结界，把姐姐我挡在外头，真当让姐姐伤透了心。”说着抬手轻压眼角。
　　欺负……谈无欲想到昨夜这书生还真是欺了他，居然还，还……想着脸上不由一阵红。
　　“无欲，你脸怎么红了，不舒服么？会不会被我传染了？”素还真小声道，伸手想探探谈无欲额上的温度。
　　谈无欲利落的挡开素还真伸过来的手，剐了素还真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给我闭嘴！”素还真抿着嘴，歇了声。
　　骨箫在外头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听着没回响，又道：“不过……啧啧，真没想到啊。原想别让小无欲你给人欺负去了，没想到啊……呵呵呵。” 女子掩唇娇笑，“原来是小无欲你欺负人哪！姐姐我算是瞎操心了。”

　　“我……”谈无欲张口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这该说什么好。
　　谁料外头的女子又道：“那小书生说了身体不适，小无欲可以温柔点，不要太粗暴呀。姐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昨晚居然让那对奸夫□□跑了！气的我没歇息好，这会儿回去小睡个片刻。”说罢红光忽闪，这便没了影子。

　　谈无欲扭头瞥见素还真，乍看被那模样惊吓的不轻。
　　只见素还真披头散发，经过方才的拉扯衣衫凌乱，这会儿抓着被角缩回到竹榻的角落里，抿着嘴不敢说话，眼睛瞪得老大瞅着自己，眼里还蒙着层水汽，跟个被蹂躏过的小媳妇一般。这样子看着真像自己欺负了他，把他给怎么了。谈无欲见了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心想这倒是做了什么孽，遇上这么个人！这下二话不说，拿了汤药抓住素还真就逼着喝。素还真死了命的摇头，“我我我……不不不要喝药！” 光闻味道他就能猜到那药有多苦，想逃哪里来得及，谈无欲扑上前，掐住素还真的下颚，拿着药碗就灌了下去。
　　看着素还真苦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又因为刚才灌的太猛直咳嗽，谈无欲终于觉得心情舒爽了那么点儿，于是说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下回全都是黄连。”素还真听了脸更苦了，整个人像是霜打过后焉了的小白菜。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素还真在那么一瞬间精神矍铄顿感神清气爽，乖乖躺会到竹榻上，给自己掖好被子，就露了个头在外面。听谈无欲的脚步声出了屋子，素还真脸上才扬起得意的笑容，方才谈无欲说下回，那就是说自己还能留下，想到这就满心欢喜了，素还真钻被子里嘿嘿嘿的笑，结果笑岔了气，又呵啊呵的咳起来。过了那片刻的劲头，素还真又昏昏沉沉全身无力起来，所幸服了药，于是裹着被子又睡了半个多时辰出了身汗，醒来的时候果然精神好多了。

　　看日头已经过了午饭的光景。谈无欲煮了些清粥，配搭了几个小菜，端给素还真。素还真虽是脸色不佳，可还是笑成了躲花。素还真再是讨厌，他谈无欲也不能和个病人怄气。素还真也算配合，见谈无欲端了东西来，自己乖乖爬起身，谈无欲拿了素还真早风干了的衣服递过去，素还真披了外衣，就倚靠着枕头识相的喝粥。

　　谈无欲拉了方凳，不近不远的坐在厅正中的八仙桌边。谈无欲问素还真如何得了风寒。素还真把昨晚的情况以及他的内心活动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谈无欲听了先是半晌不做声，就在素还真以为谈无欲不再打算搭理又低头去喝粥的时候，谈无欲突然一拍桌子道：“你是蠢材还是木头？！”素还真吓得手里的碗也险些掉了。素还真呵呵的小声抱怨：“无欲不要这么突然间吓人嘛。”话音刚落就见一记眼刀杀过来，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谈无欲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开口道：“冷不会盖被子吗？被子湿了隔日晒干不就行了？！现在还要劳烦我！！”最后一句格外大声，充分的表达了他对此的不满。
　　素还真赔笑道：“无欲仁心，照顾素某之情素某铭记。他日对无欲必定也无微不至。”
　　“素还真！！！”谈无欲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张俊秀的脸涨的通红，心想这个流氓书生到这时候还不忘在口头上占他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