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日月）》哈吉麻路多

11、第十一章

　　夜已深，素还真却仍在竹榻上翻来覆去。一翻身竹榻就发出咯吱的响声，在素还真第三十八次翻身的时候，就听见里屋的门开了。
　　谈无欲的表情显得有点怒气冲冲，“你还要折腾多久？”
　　素还真说这就不动了，然后乖乖的把被子拉好，但谈无欲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这话，还是站在门口看他。素还真嘴上说是不动了，可这竹榻睡的实在没多舒服，忍不住又想动，偏偏谈无欲又站在边上，只得忍着。闭上眼睛想尽快入睡，却是难以入眠，素还真睁开眼，问道，“无欲你一定要看着素某睡觉么？”谈无欲说：“不想，不过你保不准什么时候又开始折腾。”想了想又道，“怎么，这竹榻这么不舒服。”
　　素还真小声嘀咕着，“是不太舒服。”
　　谈无欲道：“你睡骨箫家亭子都成，要不你去外头睡吧？”
　　素还真不免又开始戚戚然，“无欲你对素某终究是如此心狠？”
　　谈无欲发现自己最受不了素还真这个样子，就好像自己是个大恶人似的。“你当真不喜欢睡竹榻？”
　　素还真道，“倒也不是，只是先前被无欲晾在兰若寺的石阶上睡了许久，整日都觉得脖子和背酸疼的很，再加之这竹榻不大又偏硬，这才忍不住一直翻身。”
　　谈无欲走到竹榻边坐下，“那你去床上睡吧，免得怨我亏待了你。”
　　“这怎么成？无欲你背上受了伤，怎好睡竹榻？”
　　谈无欲眯了眯眼，“我这山里的鬼怪皮糙肉粗，不比小书生你娇嫩的很。”
　　“哪是这么回事？”素还真知道谈无欲这分明是在挖苦他。
　　谈无欲道：“你睡去吧，我无睡意，想坐会儿。”
　　“我陪你！”
　　“真够粘人的。”
　　素还真见谈无欲穿的单薄，抱起被子就裹着谈无欲身上，将他裹的和个粽子似的。谈无欲又是惊诧又好笑，这种季节裹成这样做什么，随后又突然觉得心里头有那么一点甜，遂缩了缩身子，将脸躲到被子里，偷偷的笑。素还真转头便看到一个棉团坐在旁边，心想怎么整个人都缩进去了？于是问道，“无欲你很冷吗？”
　　“无！”谈无欲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
　　“冷的话还是回房里去吧。现在不比夏天，夜里已经凉了，这山里风又大寒气也重，万一染了风寒就不好了。”想起自己前几日的情形，素还真不禁有所顾虑。
　　“没事，我这样坐着挺好，素还真只管去屋里睡便是。”
　　素还真没再做声，随后谈无欲听到脚步声，想是素还真去屋里睡了。坐了片刻，谈无欲靠着软枕躺在竹榻上，呼吸间又隐隐闻见莲香，谈无欲想着被子算是染上素还真的味道了，这被子就送给素还真算了，而后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不刻便睡了过去。
　　天未亮，谈无欲只觉得睡的有些热，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要翻身，却发现动弹不得，似乎是手足都被禁锢住了，身后像是有个热源不断在散发着热量，谈无欲挣扎了一下，便听见一声呻吟，这声音显然不是自己的。谈无欲登时清醒了不少，再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显然身后有人把自己当枕头抱着睡的正香呢。抬眼便瞥见了雕花的床柱帐顶，是在自己房里，看来是素还真把他弄进来的，但让他讶异的是自己居然睡的这么沉，素还真将他从竹榻挪到屋里，又搂着他睡了半夜，期间自己竟全然不察，这素还真果然大有来头，恐怕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对他下了迷药。谈无欲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不然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让素还真留了下来，这人身上疑点重重，自己居然就是想信他。坊间流传的故事中总说，书生山中遇上魅惑人的妖精，一时鬼迷心窍，不可自拔。想来自己就是这山中的妖精，眼下的情形怎看都是自己被书生迷惑了，“鬼迷心窍，不可自拔！”谈无欲咬牙低声道，“我看你才是这妖精！”
　　恨恨的翻了个身，将扒在自己身上的素还真推了出去，素还真被这么一折腾也醒了过来，迷迷瞪瞪撑起身，探了个头出帐子外环顾了一圈后躺回床上，一伸手又将谈无欲捞回怀里，腿缠上谈无欲的，口齿不清的说道：“嗯……天还未亮……睡觉……睡……”一会儿就只听见绵长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直接拂在谈无欲脸侧。
　　你倒是睡的理所当然！被这么缠着，谈无欲哪里还睡得着。艰难的将手从自己与素还真紧贴的身体间挪到素还真脸上，而后，狠狠一扯。

　　素还真哀嚎了一声便醒了过来。屋里的光线本就晦暗不明，纱帐又隔去了一层光，素还真只能隐约看见谈无欲的轮廓。握住谈无欲还捏着自己脸的手，素还真低声道：“怎么不睡？”然后听到谈无欲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原本我一人睡的舒坦，现在倒好，被你分去大半，又挤又热。”
　　素还真道：“我倒觉得还不错。只是无欲……你可否先松手？素某的脸被捏的好疼。”
　　谈无欲又用力捏了一把，这才松了手，然后推开素还真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脚，背转了转身背对着素还真，又往里挪了挪。素还真也跟着挪了下身子，前胸贴着谈无欲的后背，手搂住谈无欲的腰。谈无欲皱着眉头道，“素还真，你是黏人精么？这样很热。”
　　素还真没有动，凑近谈无欲耳畔道：“我喜欢这感觉，就好像你是完全属于我的。”谈无欲听了语气平淡道，“现在说这话，未免过了。”素还真没接话，只是又将谈无欲搂紧了几分。
　　往后的日子谈无欲照常看书、打坐、习武、修行，似与以往无异，但行为举止间不难看出较初见时更为谨慎，出入也越发显得小心翼翼，唯恐走路了风声。素还真看在眼里，心中颇不是滋味。谈无欲会如此，全因自己的缘故所致，若不是自己又回到这里，谈无欲虽是没有自由，却大可不必过的如此战战兢兢。
　　夜鸦叫了几声后没了声息，已近子时，谈无欲却仍未休息，正于湖边打坐调息。素还真不敢上前打扰，远远的坐着，凝视着谈无欲。谈无欲缓缓睁开眼睛，随之清亮的声音便传进素还真耳里，“你不必相陪，先去睡吧，我稍后自会去休息。”素还真站起身，走近谈无欲身边，“素某知晓无欲你一直担心你我之事，连日来无欲你分外操劳，素某担心你的身体。”
　　谈无欲抬头瞅着素还真，然后又缓缓合上眼睑，半敛星眸，“前日外出之时路遇骨箫，经此番她对我更不放心了，言谈间我感觉她对我已有怀疑。你回到画壁之事恐怕瞒不久，眼下看来是容不得我们从长计议了，尽快解决方是上策。”
　　被素还真在旁边看着，又说上了几句，谈无欲这会儿已无心打坐，于是整了整衣服的下摆便站起身来，素还真顺势上前搭了把手，手指碰触到谈无欲的手臂时顿感一阵凉意，素还真大惊，“怎么这么凉？和冰块似的。已过白露，湖边风又大，夜里还穿这么少……”素还真忍不住叨念，说话间脱下外褂给谈无欲披上。谈无欲虽是不在意，但也未有阻止素还真的举动，只道，“我功体属阴属寒，运功打坐之时体温也会随之下降，与这周围的冷热倒是无多大关联。”素还真道，“还是保暖点的好。”说着有伸手帮他拢了拢衣襟。谈无欲微勾起嘴角，素还真的关心他颇为受用。于是两人并肩往竹簝走去。
　　素还真思及方才谈无欲所说之事，心中不免如提了块大石一般。“骨箫那日同你说了些什么？”
　　谈无欲微蹙了眉头，“说是她前些日子看了个话本，讲一个书生遇上了女鬼，产生了倾慕之情，重重波折书生丢了性命女鬼魂飞魄散，看的她好是心酸，问我觉得如何？”
　　素还真倒吸了一口气，“这分明是……那你如何回她的？”
　　“我道是老故事了，凡间话本皆是如此，没做鬼之前就通过好多遍，挺多了甚感乏味。”
　　“她又怎么说？”
　　谈无欲摇摇头，“无，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笑，之后便离开了。”
　　素还真联系了谈无欲近日的举动，心知谈无欲必定是有了打算。“无欲你想怎么做？”
　　谈无欲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素还真，素还真被看的有点怵，有些慌神的推开门道，“先进屋再说吧。”于是率先进了屋子。
　　谈无欲掩上门，背对着素还真道：“素还真你当真为我死都不怕？”
　　素还真有些愕然，楞了片刻，叹了口气，“素还真言而有信，给出的承诺绝不反悔。”谈无欲听了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