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Beta如何在ABO世界里生活下去》023号休息站

14、第 14 章

　　沉默。
　　漫长的沉默。

　　许絮仿若毫无察觉般把搭好的小屋模型放进展示柜当中，他面上依旧是毫无表情的。

　　温舟山像是承受不住直白的话语一样，弯下腰。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背部的线条绷紧，显得格外的脆弱。

　　“……可是，许絮，我真的…很想得到一个人的认可。”
　　许絮不置可否，只是去翻说明书，扫了一眼展示柜该怎么使用，“是吗？你是为了什么才想得到这个人的认可的？”

　　“因为…因为，她是我妈妈。”温舟山下意识的这么回应，而后，像是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一样，怔怔的重复了一遍，“……她是我妈妈。”

　　“……”许絮的动作顿了一下，指尖蜷缩起来。
　　随后，他垂下眼，把展示柜的门合拢，看着里面温馨精致的模型，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妈妈也不一定会认可孩子，甚至会恨自己的孩子。既然你从她那里得不到认可，为什么不选择放弃，转而去寻找能够认可你的人呢。”

　　温舟山毫不犹豫的反驳，却又犹豫了一下，提起另一个话题，“可她是我的家人，你不能这么说她，她或许只是……
　　我有一个弟弟，在他出生之后，所有的关注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我的妈妈告诉我，我作为长子，一出生就是作为继承人被培育的，我必须成为一个成功的掌舵者，那么得不到继承权的弟弟理应负责陪伴着他们，所以——”

　　“所以，他们就把更多的爱给了你的弟弟。”许絮有一种看见过去的自己的感受涌上心头。

　　【“小絮，爸爸走了，妈妈只剩下你了……
　　要听妈妈的话啊，妈妈是爱你的。”
　　记忆中的母亲喝的醉醺醺的，向他伸出了手。】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咬着牙的嘟囔，把不该想起的记忆丢进意识的最深处。

　　温舟山没有回应的截然而止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认同。

　　一秒，两秒……

　　许絮不自在的摁了一下腰部的位置，阴雨天带来的旧伤让他深深的、略带郁闷的叹了一口气。
　　他一向是不会安慰人的，所以他只能稍加思索，然后从实际的角度出发。

　　想清楚该怎么说话之后，许絮放缓语气，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没有那么刺耳。

　　“你的父母或许比你更清醒。
　　既然不爱，就不会给你不必要的期待。
　　你负责继承公司，你的弟弟负责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所以，我猜测他们一直拒绝着你，因为他们已经分配好了你们两个人在他们心目中不同的位置。”

　　温舟山抿起嘴，他其实清楚许絮说的是正确的——可是他不肯承认，他也不想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你是温家产业的继承人，他们会期待你的成功，却不会爱你。
　　你的弟弟是需要呵护的孩子，他们只用溺爱他，让他开心，就足够了。

　　这种模式会一直的运作下去，不会因为你的痛苦而改变。
　　因为他们不仅有一个优秀听话的继承人，也有一个会撒娇闹腾的孩子，双赢。
　　你或许得在许多年之后才学会放弃——但我现在就要提醒你，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为什么？”
　　温舟山抵触的皱起眉头，直起身子，以一个有着防御性的姿势面对着许絮。

　　“你其实想问的是凭什么。
　　凭什么我是继承人。凭什么不爱我。凭什么你的弟弟要出生，凭什么他不死在……”

　　“够了。”

　　提高音量的声音。似乎还带着怒意。

　　许絮主动凑上前去。
　　他的眼睛当中有一团炽热的光亮——仿佛他隐藏在冰面下的真实终于能够被他想刺激的人撬开一条裂缝。

　　其实他现在应该停下。

　　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不是吗？才认识了几天？
　　他也不知道温舟山是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会不会因为他先前过激的语言而给上他一拳。

　　可是……

　　“没关系的。”
　　许絮抱着温舟山，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从上到下的抚摸着，手指顺着起了褶皱的衬衫往下滑，感受着那份热量，感受着和他紧贴的身体是如何逐渐放松下来的。

　　有一种对方是正在低吼着威胁的大型犬的错觉。

　　这个时候，许絮已经分不清他是想利用温舟山，还是实实切切的对他产生了一种移情。

　　“我的妈妈很爱我爸爸。
　　直到有一天，她发病了。
　　然后，我爸爸在最后离开了，之后我和她一起生活。
　　因为她生病了，不会爱我……所以我学会了如何不在不爱自己的人身上奢求温暖，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
　　许絮简洁的概括了一下自己的生平。

　　如果交换互相的人生，就能够拉近关系，他有一个计划，那个计划当中温舟山占据着一份不多不少的份额。

　　“……”他把脑袋靠在宽厚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或许是因为这样，我更希望你能够早一点的走出来，你可以吗？”

　　温舟山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从这份简洁的语言当中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悲伤，绵密的情绪扑面而来，扎的他心里一痛。

　　“所以……去找会爱你的人吧。不要再在不会给你爱的人身上渴求温暖了。”
　　不爱他的人也包括许絮。
　　“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在我身上得不到这些东西的。”

　　回应许絮的是一个温暖的拥抱，像是在无声的安慰人一样，手臂环的身子都有些发紧。
　　他顿了顿，没有拒绝，缓缓的、卸下防备的把呼吸闷在这个怀抱之间。

　　“之后不久就是我妈妈的忌日。”
　　温舟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许絮正好抬起头和他对视，出乎他意料的，柔软的眼神。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一趟墓园吗？”

　　“——好。”
　　他没有不答应眼前人的理由，只是他得早些处理掉堆积的事情，最近新的抑制项圈快上线了，早一点完工吧……
　　他没有办法对这样的许絮说出拒绝的话来。

　　又过了一会，在这种恰当好处的气氛当中，许絮同温舟山告别，回了家。

　　寂静而又温暖的小家。
　　许絮提起喷壶对着窗边的多肉喷了喷，客厅里还残留着一种香薰的味道，只不过随着打开的窗户，已经散的快没有了，于是他拆了一罐新的液体香薰。

　　他喜欢这种氛围——在一切都解决完了之后，他把自己埋进沙发当中打开电视，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电视节目上，仅仅只是开着。

　　呼吸声。

　　如果温舟山真如同他猜测的那样，是他所在的公司背后的那个温家的继承人，那么他的这番举动应该也可以被算在支线剧情当中……？
　　他闭了闭眼睛。

　　爆发的情感是装不出来的，假的东西就是假的，他还没有厉害到那种程度，敢拿假的东西去骗人。
　　方才那一通激烈的沟通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社交能量。

　　许絮其实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倒也不是社恐，只是单纯的更喜欢一个人独处，思考与反思自己，一遍遍规划自己的未来，从稳定不变的生活当中获得满足感。

　　要成为配角。
　　要改变剧情。
　　要让自己和朋友的人生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就是许絮，目前坚持和别人沟通、坚持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的动力。

　　因为知道因为感情而患失患得有多不舒服，他才希望向瑾瑜不会变成小说当中的那副模样。

　　嗡嗡。
　　许絮抬手，懒懒的划开手机屏幕。
　　没有开灯，于是他不得不眯着眼睛看向唯一的光源。

　　向瑾瑜：絮絮~下周一有公司团建，是去泡温泉诶。在团建回来后，就是新产品上市的庆祝会。

　　温泉……他回忆了一下剧情。

　　【Omega白皙光滑的后背露在外面，他捞了一把自己湿漉的头发，蝴蝶骨颤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一只漂亮的彩色蝴蝶飞走。
　　余九歆替自己的雇主守着门，听着闹了别扭的小情侣模糊的吵架声，却控制不住想到了Omega楚楚可人的目光。
　　他的身体可耻的起了一点反应。
　　——他憎恨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
　　所以向瑾瑜也不能好过。】

　　……
　　这个剧情啊。
　　温泉那个什么脑残的屈辱嗯嗯啊。

　　：嗯。去。
　　向瑾瑜：诶，真的吗？絮絮平时都不来参加团建的——我要和絮絮一个房间^^
　　：嗯。
　　向瑾瑜：絮絮之前没有泡过温泉吧？我明天过来帮絮絮整理一下行李。
　　：嗯。

　　这样也免得温清晖想干点什么……
　　他到时候带上Alpha抑制剂好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团建这天，除了向瑾瑜放进去的东西以外，他额外的问公司的同事要了一点小小的抑制喷雾。

　　许絮确定了一遍行李箱中的行李。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抑制喷雾各四瓶，分别放在不同的包里，防止剧情导致的丢失啦，世界意识的干扰啦，行李箱意外没到啦之类的等等意外因素，妨碍他往比较没有道德的Alpha的脸上喷抑制剂。

　　过安检的时候，安检人员的脸色就和见了鬼一样，大大的敲出一个问号。

　　许絮久违的感到了一丝尴尬，却又不可能向人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就假装没有看见，忽视掉对方一个接一个冒出的疑惑眼神，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上了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