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无菩提》良土

5、走啊，师父！

　　自从言禛知道了奚风的位置，便日日在附近游荡，整座山除了他瞧不见一丝魔的影子。

　　转眼间，就这样看了十几年，今日奚风就要及冠了。

　　加冠后，就称得上是大人了。

　　言禛打上一壶好酒，还有附了自己一魄的簪。

　　兽魔常常有九魄，其中三魄为命门魄，万不可被毁坏。四魄为护体维形魄，失此四魄，则永为兽而不可化人形。

　　簪子中的便是这三魄中的一魄，得兽魔主一魄者，可护身可唤主。

　　这是言禛所能想到配得上奚风的礼了。

　　这日言禛打扮的很是招摇，着一身蓝袍，编几串铃铛发，束一海珠抹额，配数个上好玉佩，每走一步便发出叮当的脆响。

　　刚至门口，便被那老妇认出。

　　“哎呀，这不是那谁吗来参加小奚冠礼？快请进快请进”

　　老妇瞧这人打扮如此富贵，暗喜自己那日果真是没瞧错人。

　　言禛在满院父老乡亲中穿梭，刚欲转身，撞上一清瘦少年。

　　少年着素白衣，盘着发，身姿挺拔。

　　“抱歉…”

　　少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言禛这才仔细看这人，原是奚风！

　　已经完全是一个大人的样子。

　　肤色不似其他农家人，像是捂出来的白，却又透着粉。剑目眉星，鼻梁不算高，却那样好看，唇泛着红晕，尤其那双眼睛，眼波流转，像一汪柔水，久看便会深陷其中。

　　言禛就已深陷其中。

　　“你是…那日的大哥哥？”

　　奚风规矩行礼，道。

　　听到话音，言禛这才慌乱回神，道。

　　“嗯…”

　　二人无言对立。言禛明明有好多话想说，到了这里一句话都蹦不出来，杀魔不见血的人，竟成了个怂包。

　　“唤你言公子可好？言公子，请上座”

　　奚风相比较而言体面的多，气定神闲领着言禛往内堂走。

　　言禛跟在他身后，脑海里却是挥之不去的俊俏脸。

　　这张脸与师父一样，但更多了些少年意气。

　　言禛在奚风身旁坐下。气氛很是冷，于是他四处乱瞟，憋出一句话。

　　“令父为何不在？”

　　“家父…已去”

　　好嘛，好不容易找个话头，还将人家伤心事扯了出来。言禛恨不得变成小兽，从这院子跑出去。

　　“实在是抱歉…”

　　“无碍，斯人已逝，是要向前看。”

　　眼前的少年捏茶杯的手更紧，眼眸也多了些晦暗，却依旧那么有礼。

　　来为奚风祝贺的人不少，尽是街坊领居。老奚生前以医术救过不少人，又因有着一副热心肠，颇得敬重。

　　奚风三加冠后，为众人敬酒。

　　台上少年衣着得体，面容姣好。一举一动都像是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一席酒后，众人纷纷送礼归家，小院陷入以往的冷清。

　　“言公子，不归家吗？”

　　奚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言禛身前。

　　突如其来的话音让言禛心头一紧。

　　“不急”

　　他哪有家可归，不过就是个喜欢到处逛的闲散魔主。

　　奚风瞥了一眼言禛别在腰间的簪子，猜到了他的来意，微微一笑，后又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

　　“言公子，是有礼物给我吗”

　　言禛被点了一下，瞬间手忙脚乱将簪子从腰间拿下，

　　“差点忘了，区区小礼。祝贺你加冠”

　　奚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过那只簪子。

　　那簪子是言禛亲手做的，不比外面卖的精致，却也算得上质朴。

　　“多谢公子，祝福与簪，我一并收下了”

　　二人作别后，言禛回了魔界。

　　只见闹哄哄的一堆长的乱七八糟的小魔围在桥上。

　　“小心我啃下你的眼！我家魔主那么英姿飒爽，真是没眼光”

　　一只缺牙巴的小魔指着一只眼缠着布的小魔骂道。

　　“你可拉倒吧，你那牙比老太太腰板还脆”

　　两小魔缠在一起吵打起来。

　　言禛走过去，还未出声，那一群小魔便伏地喊着魔主，包括那两小只。

　　“真是聒噪…”

　　言禛小声嘀咕，单手扶额，回了魔主殿——言暄殿。

　　当时被奉为魔主要求立宫殿时，言禛各取师徒二人名字中一字作殿名。

　　刚入殿，便看到榻上躺着个人。

　　帷幔落下，需走近才可看清。

　　当言禛距帷幔一步之遥时，那人忽的站了起来。

　　“魔主好啊！”

　　是冥单。

　　冥单绕着言禛转了好几圈，单手托腮，道

　　“啧啧啧，这一趟去的可是久…容光焕发—满脸春光，说！去干嘛了”

　　言禛一手将冥单提了起来，扔回床上。

　　“少管闲事”

　　冥单一跳而起，挡在言禛面前。

　　“我可是全看到了，哎呀～”

　　冥单漫不经心的挑起手指，理着肩膀垂落的发丝。

　　“你要是敢作乱，我便将你那一屋子首饰扔出去”

　　“嘿！你敢！”

　　冥单气势不减，却默默让开了道。

　　他最是爱惜自己那一屋子首饰，每天也要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描着眉，编着发，涂唇红，还要往头上簪一堆配饰。

　　“魔界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言禛坐下端杯而息。

　　“放心吧，有我照看着呢，你呢，好好找你的师—父—吧”

　　言禛听这矫揉造作的语气恨不得将冥单嘴封住。

　　“那你继续照看吧，出事你就死定了”

　　言禛起身跨出门，他要继续回去看自己的师父了。

　　“喂！你不谢谢我就算了，还那么——大气”

　　言禛晃了晃一匣子首饰，冥单瞬间闭了嘴。

　　“给你的”

　　言禛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待他回到奚风家，发觉人已不见踪影。

　　他从领居口中得知，奚风冠礼后便去洛水了，估计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言禛闻此言，顺着车路寻奚风身影。

　　果真在一棵大树下看到了奚风。

　　他盘腿而坐，一手拿水壶一手拿饼，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言禛躲在树上，看着奚风一无之前那般精致的样子，更发觉可爱，不觉轻笑出声。

　　“谁在那？！”

　　奚风抛下手中食物，警觉的起身，欲拔剑。

　　既已经被发现，也就没有躲藏的必要了。言禛飞身下树，抱臂而站。

　　“是…你？”

　　奚风见眼前人是言禛，放松下来，转身拾起落灰的饼，拍了拍正欲塞向嘴里，便被言禛夺走。

　　“你干嘛？！那是我的饼”

　　奚风看着言禛毫不客气的样子，很是生气。

　　言禛一边拿饼端倪，一边风流的逗奚风。

　　“没想到这么爱干净的奚公子，竟也会吃这地上的脏饼”

　　奚风一步上前夺过言禛手中的饼。

　　二人距离很近，言禛怔在原地。

　　“之前看着一表人才的…怎么现在那么…那么…”

　　奚风的话噎在嘴里说不出来。

　　言禛看着他的样子，笑出了声。

　　之前只见过自己师父温柔的样子，可没见过他这样生气。放在三百年前，言禛断然不敢这样逗师父，可这三百年，让他变了很多。

　　“喏，我们交换，你吃这个吧”

　　言禛拿出走前揣的两个饼放在奚风手上，自己则啃着那块落灰的饼。

　　奚风睁大眼睛，看着言禛一脸笑意注视自己，低下了头，专心吃饼。

　　“谢谢…”

　　奚风的声音很小，可言禛还是听到了。

　　“客气”

　　待奚风收拾妥当继续出发时，言禛也跟上了。

　　“你去洛水作甚”

　　“学医”

　　“为何学医？如何学？”

　　言禛一连串的问题，奚风也没有丝毫不耐烦。

　　“因为那是我父亲的遗愿…洛水有我父亲旧友，我会拜他为师”

　　言禛看着奚风一脸认真的样子，收起笑容。洛水可不是个好地方，人杂，魔也杂，闹事颇多，他不想奚风去那，许多劝说的话到了最后凝成一句

　　“我跟你去”

　　奚风以为言禛只是嘴上说说，便由他去了。

　　一路上，有了言禛的保护，奚风平安无恙。

　　终于到洛水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