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独行》寂寂独行

1、情书

　　骤雨初歇，雷光渐隐，风云放缓，新阳驱赶了旧夜的疯狂，揭开了黎明的面纱。
　　也就是在这自然的暴行成功吞噬少年的理智后，盛大的世界成功点燃了我内心悸动。
　　于是，在这懵懵懂懂中，在天地与情窦初开时。
　　盛夏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降临我身边，我的第一份真挚告白也在笔下萌了芽：
　　“尽管文字实在难咬，尽管堆积成山草稿，流露出真挚的感情，我终得以窥见一隅爱的边角。
　　在望穿秋水前，在查看了无数次手表，倒数了无数个数字，甚至还加上了句号后，我终于盼来你我命运交织的小道。
　　自从遇见了你，我和我的世界都变得很渺小、狭小，我的脑海中再难以容下他人，我的眸子变得大而深邃，却只足以容纳你的身形。
　　你不是我第一眼就看见的人，但你第一个牵动了我的眉眼，你不是第一，而是唯一。
　　若你要说我的相思无凭无据，我只想说，我希望你的掌纹里也有我的命运。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对你的欢喜，理想、欲望或是引力都全然无法诠释那份心情，那还包含了一种安心，一种欣喜，不止是心动，还有心定。
　　我也去查询了先辈对于爱的描述，我一一体会，一一印证，不知不觉间那心情已如洪水滔滔。
　　而且，我变得患得患失，我知道你是自由的，但我却索求一份归属，我怕失去你，更怕从未拥有过你。
　　我变得被动，心情完全处于被动，随着你开心而欣喜，随你悲伤而流涕，我怕我们触之即离。
　　我也变得张扬，兴奋且张扬，我巴不得美好的场景里，世界看见我两相依，祝福我们的前景。
　　今天，我总算表达出了自己的心意，但并不急着求你一世诺言。
　　只是按照预期，在未来我和晚风会有无数个约会，如果你有空，我希望你能常来。
　　风雨中都渗透出我的莫名勇气与晦涩心情，我不希望它困扰到你，我只希望它默默传递。
　　在你可以真正接受之前，我仅仅告诉你我喜欢你，并不索求一种表面关系。
　　今天，风向未来送去一封信，那是一起去巴黎，去雪国，去大海，去天边的单方面约定。
　　毕竟，我想在所有美景下，风雪中，暖阳里，心慌意乱时，痴痴望向你灵动的双眸。
　　我或许说不出教室课桌上，墙壁边沿上，刻着的比大海还深的情话，但我在教材扉页后，本子尾篇前，写上的你的名字，眉清目秀、俊逸非凡。
　　而当你写下了我的名字，我的灵魂便好似被一阵阵冲击，我就犹如置身于原子跃迁时、大地震颤时、冰川开裂时、如梦突醒时。
　　你是春夏秋冬外，我的第五个季节，每当思绪蔓延时，你便盘绕上我心头。你有春水潺潺，也有秋风瑟瑟，你比冬暖，更比夏凉，你的气息独特而爽朗。
　　我站在第五季节前看东升西落的爱意，也站在四季外看你独具的风情，更站在第五大洋前看你波涛汹涌的情绪。
　　诺言许下，旗帜竖起，文字不断释放独特的魅力。一直到尘埃埋没了流逝的时间，时间封存了往日的波澜，我的声音或许会是你遗忘的秘语，但这情书是我不会丢失的凭据。
　　情话或许有些肉麻，或许有些生硬，你且权当我只顾着想你，在自言自语。”
　　最后，情书集成了一本册子，织成了一份告白，一份从盛夏开始的长情告白。
　　即使在不远的将来，你刻意遗忘了，我也始终铭记。
　　......
　　再往后，我送出的情书越来越少。
　　因为我们瞳孔里满逸出的光彩，早已远远胜过了无数的字眼。
　　可这一情况也并没有持续很久，我们最终被生活所拆散......
　　......
　　阳光毒辣，风如热油，不知过了几度春秋。
　　在又一个夏日到来时，我不大情愿地返回了家乡。
　　小小的乡镇物非人非，各种样式的餐馆四处林立，各种规模的超市开得红火。
　　而我，不再着薄杉，不再倚斜桥，不再意气风发，也不再敢于凝视别人的眼睛......
　　回到家中，与家人寒暄寒暄，我便去摸自家新养的小狗。
　　一边摸，我一边查看起新学期体育课选课的名单。
　　忽然，我的心脏咯噔了一下，一股巨大的空洞由内而外席卷我的心神，让我许久不能恢复过来。
　　在我手机上，新的选课名单上，有一个名字与你的名字仅一字之差。
　　当我第一眼看见这个名字时，我就潜意识地就将其看作了你的名字。
　　可惜并不是，还好并不是......
　　轻轻地把手机放进兜里，我缓缓抬头看向了天空。
　　晴空万里、碧空如洗，如果你未远去，这定是个好天气......
　　不经意间，我抚摸小狗的那只手早已停下了动作。
　　而趴在我身旁的小狗，察觉主人的手没了动静，便傻傻地望向主人，追寻主人的目光直至天空。
　　它耸起身来，牙齿紧闭，发出咕噜噜的响声，露出凶巴巴的神情。
　　或许，它在疑心天空谋夺它的位置，争得我的宠爱。
　　轻轻拍了拍小狗的脑袋，安抚一下它，我随即便回到了自己房间。
　　不久之后，夕阳降临，风动人心，不知何时挂上的风铃响起，敲击出奇妙的命运旋律。
　　我在想，或许真如人们所说，夜晚的凉风终会吹散不合时宜的人。
　　我也在想，说不定，我和你会在某一个夏天再次相遇。
　　轻叹一声，似乎有了某种感触，又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我从床头柜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些泛黄的纸张。
　　而它们都是我曾经幼稚的心声，我不曾寄出的句子：“只身踱步'塞纳河畔',我迷醉于风光的迤逦,思绪却异常清晰。这个地方是神圣的，它是心灵纸鸢的放飞处;也是载梦轻舟的启航口;更是爱情篇章的第一页，你在的时候，我曾无比神往......
　　我常迷失于睡梦之中，梦里无非两种人，爱我的人，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渐行渐远，我爱的人步履消散。梦里也少不了风景，飘黄的落叶，零落的星星......
　　我身后有双隐形的翅膀，它以希望为养料。你走之后，时至今日，我仍不得飞翔......
　　我喜欢我的影子，和他划拳，我未有输赢；和它倾诉，他默默聆听；和他舞蹈，我们总默契十足。如果偶尔它跑丢了，那我便要去质问太阳与月亮。可即使是这样的我，也在企盼着来自你的光芒......
　　我厌倦黎明，黎明再美照不见人心；我厌倦黄昏，黄昏再长留不住温情；我也厌倦希望，希望总藏住成功的的身影；我最厌倦自己，自己常发不出想要的声音......
　　小时候，老感觉家门口的那条街要走很久。那时我在信里问你，这条街有没有尽头。你并未解释缘由，只说当然会有，不过没找到过。现在我想说，尽头确实有，就在我们长大以后......
　　不憧憬是假的，不怀念也是假的。小时候的我们词不达意，长大后的我们却言不由衷。活过几个短暂的夏日，就已胜过了无数个寂寥的春秋......
　　那片海那里，尾尾穿梭的游鱼划过时间的皱纹，只只闪烁的眼睛看倦渐宽的年轮，条条奔涌的河流无忧驰骋纵横。那里那片海，我不再仰望，曾企图踏足，却因距离遥远望尘莫及。那里那片海，我不再倾听，那里好清静，没有你的声音......
　　人类是一个多华美的剧场，鲜血在身体里纵情绽放，思维在身体外自由徜徉。今日的模样，明日的希望，在昨日迷惘......
　　我快乐,因为天使吻了我的翅膀。我痛苦,因为我裁下了吻痕,保存翅膀进相框。因为我抵达了安歇处，却失了动力与方向......
　　我很想忘记你的一切，我很想饶恕我的过错，我也很想对世界让步。但是我猜想，倘若我退了百十步，你会听不见我的声音......
　　伐倒的新木是苍翠的,因它茁状成长过;喷涌的鲜血是菲红的,因它炙热流淌过;飘零的雪是纯白的，因它高洁清远过；而跳动的人心却是灰色，因为它堕落着、堕落过、堕落了，不会重来过.......
　　想还清所有的负账，想打碎所有的期望。想把落花还给春天，把理想还给少年，把有缘无分的情缘，还到邂逅你之前......
　　我该拿什么留住你，枯叶、瘦风、老街小巷的凄凉，明知许以十里红妆的是曾经的你，到头来，泪眼模糊中还是会重叠两个身影......
　　春，你不及废墟中的花朵，掩藏沉淀的过往，你描绘虚幻的将来。夏，你模糊了青春的意义，似个空无的载体，找不见的伊人，被你骄阳所藏起。秋,落叶萧萧人心严寒，翘首以盼佳人在眼，花黄飘零空心欢喜，泪眼模糊生了幻影。冬,寒风如同我心，寂寥、惨淡、无限凄清......
　　城市的霓虹照射人心雾里雾外，城市的步伐震颤人心忽高忽低。我深邃的眼睛，竟无法洞穿玻璃墙、钢铁壁，我灵敏的耳朵，竟无法听闻风儿言、花儿语。心灵依旧在期许，可城市的光影，蒙蔽了我澄澈眼睛，找不见你。
　　将灯负于背上，将影投于身前。我躲在影子里避雨，风却呜咽个不停。起起伏伏、凄冷哀绝，我身心都在抽泣......
　　忆往事，山那头欢快的畅想，忆音容，水那方淡雅的幽香。思绪千千万，只绘了一副你的绝美面庞......
　　河对岸，你掉头另寻宽宽敞敞的桥，桥这边，我遥望落泪痴痴颠颠地笑。习惯了不闻你的欢笑，却忘不了回味你的窈窕，有缘无分的命运，升起殊途的桥，藏好忘情的药......
　　别再于我记忆里抚青丝，我仅记得一个名字了。彼时的音容笑貌，已如水中皓月，碎碎圆圆，并非水面被搅动，我的眸子在轻颤......
　　明天只是一个希望，而不是一个承诺。所以，我想在明天寄给你一些东西，诗篇、我的眼、我的似水流年......”
　　......
　　春秋几度又几度，生活忙碌又无助......
　　橘红色珠帘款款落下，暗绿色幕布悄悄掩藏；意犹未尽的风，依依不舍的光，裹挟凉意，拂过田野，遗留下切口齐整的夜色。
　　站在阳台边，醉在黄昏中，心绪万万缕，我又想起给你写情书：
　　“换了许多新衣，遇见许多新人。
　　但我好似已经见过了女主模样，其他与我结缘的女生，一颦一笑，都始终没有你的神韵。
　　毕竟情欲难免，我也偶尔会心动。
　　但仅仅是在简单的相处后，我便又抽身离开。
　　然后，只待对方身影消散，我望向对方最后所处的位置。
　　你模糊的身影缓缓凝聚，微笑着带了一朵花来......
　　类似的画面反复演绎，没有真实发生，只是存在于我脑海里罢了。
　　我用每个人来忘掉你，却又用你来忘掉每个人，尝试遗忘的人儿，反而被铭记在了心底最深处......
　　我这样长情的人还是很可怜的，我总深切体会着，再无一人恰似你，也总深切身体会着，在雨伞下全湿透......
　　我叹，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不具备实际效义，我盼，清风习习，撩动你的衣裙，沾染你的气息，传导你的声音......冰雪消融，静水销声，红颜消退，你我并非了无痕。我是我的执念，你是我的执着，你不沉默，我不沉着......
　　身外的风慢慢止息，心上的帆渐渐宁静，孤寂的海平面上，我，自成囚笼，我，自是囚徒......
　　你不是旧时裳，你也不是白月光，你是我触手生凉的霜，你是我心绪不宁的慌，你也是我穷极一生都难以愈合的伤......
　　情窦初开时遇你，风花雪月时缺你，你惊艳了时光，我打湿了眼眶......
　　我的感情真的觉醒太晚了，年少时纵情声色，言语果决。
　　却不知伤害了多少细致入微的爱意，错过了携手前行，共着婚纱的伴侣。
　　......
　　熬过春秋，穿过夏风，我走到了又一个凄冷的冬。
　　在这百无聊赖的季节里，我十分喜欢喝酒。
　　而往往在喝醉之后，我会习惯性地对兄弟们说：
　　“因为遇到了她，我现在觉得越发孤单。
　　原本这世界，还有许多我要追求的东西。
　　但一念之间我便意识到，我活着真是万般寂寞......”
　　“不能否认的是，我已经忘记了她的缺点，并把她神化了。
　　以我平平无奇的人生经验而言，那段惊艳的时光，就如同我贫瘠土地上升起来的神庙。”
　　“我依旧爱着她，就像黄昏下的信徒，侍奉着一个已陨落的神。
　　我依旧记着她，我已经给了她一个从未有过信仰之人的忠诚。
　　而且，我终其一生都做不了一次真正的唯物主义者，只因我将重归于好的美好希望寄予了来生......”
　　他们每每看见喝醉的我，也不禁共情、同情。
　　“‘天下万般兵刃，唯有过往伤人最深。’”
　　“男人多情但长情、女人痴情且绝情，也不知那个女生在他心里住了有多深。”
　　“他如今就像是一桩燃烧已久的蜡像,烧的快要枯竭了。
　　而唯一的火苗,是在过去被他所爱之人熠熠的眼神点亮的。”
　　“可惜，在他最悲伤的时候,我们都还未赶到。
　　那个女孩很早便带走了一部分我们都不认识的他。”
　　最终，他们达成一致，评价我就像个异类，爱一个人不计日月，只计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