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救不了咒术界》话梅甜酒

74、世界

　　“不，我其实没有——”
　　我其实没有特别在意真田君刚才的态度，而且、
　　“刚刚我们不是——”
　　话题到底是什么时候歪到这里的，我不解。

　　“我知道，不过等听完再做决定吧。”
　　啊，做什么决定，我完全理不清头绪了。

　　带着夏日气息的风拂过，鸢紫色的发贴过他的面颊，旋即分离。
　　绿色的发带还未摘下，他就已经褪去场上凌厉的姿态，转为温润的少年。

　　幸村精市眨了眨眼：“不过当时前辈还是塞给他了。”
　　他笑了笑：“因为一年级的正选就我们三个，这场比赛之后，其他的前辈们也都要毕业了。”

　　“赤也有一天也会接过那座奖杯。”
　　他转身，略有些无奈：“不过现在还需要好好磨练才可以。”

　　“尤其是关东大赛在即。”
　　“虽然去年获得了胜利，但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新生的队伍。”

　　“所以、不是心情不好？”
　　我稍微理解了幸村大费周章绕了个圈子的意思，有些犹豫。

　　“不，这个倒是真的。”
　　利落的拔开插销门锁，因为足够迅速，所以恼人的声音几近于无。
　　低缓温柔的声音散落在风中：“不过偶尔这样也不坏。”

　　*

　　真田弦一郎的作息很规律，每天早晨四点起床去道场打坐。

　　夏天的时候还好，气温适宜，天也蒙蒙亮。
　　冬天的时候会有点难受，他是最早来的那个，天是黑的，虽然穿了内衬，但是薄薄的剑道服是起不了御寒的作用的。

　　寒来暑往，空旷、冰冷又黑暗的道场由他点亮。
　　他也习惯了在这样寂静的早晨打坐冥想。

　　最开始的时候，真田弦一郎会忍不住睡过去，因为年纪太小，身体本能的渴求的更多的睡眠。
　　而现在，他已经能够好好的利用冥想的时间每日反省自我。

　　也会有迷茫的时候。
　　在无论怎么空出时间努力练习也无法战胜幸村的时候。
　　在已经接受了只会输给友人后输给了命定的对手的时候。

　　在同样是一年级顺利通过立海大网球部正选选拔赛，柳莲二和幸村精市都赢下比赛，而他却输给了对手的时候。
　　在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却发现她更在意好友的时候。

　　真田弦一郎渴望一次真正的胜利。
　　不是被学长塞到手里的、沉重的奖杯，也不是友人一句又一句的拜托。

　　*

　　察觉到这份心情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真田弦一郎对爱情的启蒙源于相敬如宾的父母。
　　是淡淡的、轻盈的、悄无声息融入日常生活中的一种情绪。
　　在早晨共同用餐的饭桌上，在傍晚门前等待的花坛旁，在每一个相互对视的眼神里。

　　太平淡了。
　　比起母亲晚上必看的爱情剧里，那些生离死别的眼泪、大雨滂沱下的相拥、花前月下的告白。
　　都显得太过平淡。

　　所以，当他的视线不自觉开始追逐相同的身影、当他的心开始朦胧的期待每一个上学的早晨。
　　他仍未察觉到这份稍显平淡的变化。

　　“怎么了，弦一郎，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么？”
　　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家里，食不言寝不语是默认的日常。

　　但有的时候，他温柔细腻的母亲会在饭桌前轻声细语说话。
　　关心着家里的每一个成员。

　　这个时候，他的父亲从不会摆出工作面对下属的严苛态度，往往会放下手中的碗筷，耐心听着妻子的话，不会轻易打断、给予她足够的尊重。

　　他们的孩子善良而正直，不会在任何事上违背自己的道心，从不曾撒谎。
　　所以当真田弦一郎略加思索后摇头否认，他的母亲在短暂的疑惑后忍不住微笑。

　　“是么，弦一郎？”
　　他的母亲是很温柔的女性，真田弦一郎看过无数遍这样的笑容，但也因为看过无数遍，所以察觉到细微的不同。

　　“母亲，是有什么事吗？”
　　这位已经生育过两次的女性只是摇头。
　　她的长子已经独立，去年和妻子孕育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而她的次子，转眼也这么大了。

　　她不由得感概万千。
　　“弦一郎，思考固然重要，但有的时候，大脑也会蒙蔽你的心。”

　　他正襟危坐：“是的，母亲，我会好好反省自身的。”
　　真田弦一郎是答应了就会做到的人，然而他的母亲却无奈摇头。

　　这样的疑惑一直持续到网球部的晨训结束。
　　在准备室换好衣服，戴上风纪委员的袖章，今天轮到他在门口巡查。

　　剑道和网球占据了他大部分课余生活时间，立海大的偏差值是神奈川最高，他其实分不出什么精力参加学生会了。

　　但是刚入学，从同一个小学直升的学姐就找上门来。
　　“只是需要轮流巡查，注意下同学们是否遵守校规校纪，绝对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真田。”

　　他正想拒绝。
　　察觉到他念头的学姐一个深鞠躬：“拜托了，真田，我们真的很缺少你这种震得住场子的风纪委员！”

　　他面颊浮上薄红，但因着帽子的阻挡，也因着较深的肤色没有被发现。
　　真田弦一郎并不知道自己常年修习剑道的气势已经在同龄人中出了名，但学姐都这样诚恳的请求，他还是揽下了这份责任。

　　“弦一郎真的很善良呢。”
　　好友幸村精市的评价和母亲重合，他有点窘迫。
　　“别这样说，幸村，既然我答应了就要好好完成。”

　　“没错没错，弦一郎就是这样，对什么事情都很认真。”
　　幸村精市收起调侃的语气，面色难得认真：“弦一郎，不要总是把帮助别人当成是自己的义务啊。”

　　他叹气，为自己执拗的好友：“不然总有一天，会被压垮的。”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又要说你那套大道理了。”

　　幸村精市无奈：“小小年纪的，怎么老气横秋的，难怪学姐要找你帮忙。”

　　真田弦一郎想反驳，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在人际交往这块，他着实比不上好友。
　　他生不起“自己原来是被利用的愤怒”。

　　正身，剑道的核心。
　　正对手，也正自己，他并不为自己的举动而感到羞愧，这样就足够了。

　　祖父用半生的警察经历以身作则，父亲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公务员，真田弦一郎继承了这样的姓氏，不妄自担起多大的责任，但求不堕一族的荣光。

　　无论如何，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帮助，他都会毫不犹豫伸出手。

　　“不过弦一郎最近开朗不少呢。”
　　幸村精市摩挲着下巴：“我还以为弦一郎要再低沉一段时间。”

　　“太松懈了，幸村。”
　　他压了压帽檐。

　　他知道幸村精市指的是什么。
　　在今年的JR大会上输给幸村，已经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他尽了全力，虽然遗憾，但也并不难过。

　　在网球方面，他不得不承认，好友有更加优秀的、甚至是世出无二的才能。
　　真田弦一郎并没有嫉妒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幸村为网球付出的汗水，并不少于他。

　　就连对网球比赛胜利的信念和执着，也都是幸村精市教会他的。

　　让真田弦一郎真正失落的、甚至是难以置信的，是他输给了一个叫手冢国光的少年。
　　并不是什么正式的比赛，只是他去东京购买体育用品时，在街头网球场看到的人。

　　一看就能看出相当坚实的网球基础，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一球、又一球打过去。
　　但他却感受到了完全不输于自己的实力。

　　想要切磋、也急于求证。
　　他是仅次于好友实力的网球选手。
　　结果是0:6的惨败。

　　世界在他眼前重组。
　　信念在崩塌的同时，也在迅速进行着重构。
　　不厌其烦的第二局以同样惨烈的1:6告终。

　　他终于走出那一方狭小的世界，见识到世界的广阔。
　　眼前只有幸村精市，已经阻挡了他看向更远处的视线。

　　真田弦一郎不可避免的陷入低沉。
　　而对方却递给他一方手帕：“网球，应该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他不由得一愣。
　　这种小小年纪却极为老成的说话方式，怎么和他一模一样。

　　简直是宿命的对手。
　　真田弦一郎记下了他的名字，在心里默默和自己约定。
　　“下次见面，绝对要打败他。”

　　时间过得很快，他进入了立海大，也顺利通过了正选的选拔。
　　很快就能和更多的选手、更宏远的世界对线。

　　眼前是同样成为正选的幸村。
　　和真田弦一郎不一样，他已经见识过更大的世界。

　　相当大胆的越级挑战，在立海大网球部强者为尊的规矩上，光明正大、合情合理拿到了部长的位置。

　　好像在被一步一步抛到了后面。
　　啊，一开始就是幸村精市将他拉入网球的世界呢。

　　他的好友轻笑：“哦，顺便再给弦一郎一个忠告。”
　　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幸村自己的前额：“这个帽子，应该不符合我们学校的着装规定吧。”

　　幸村精市笑了笑：“太松懈了，弦一郎，作为风纪委员，应该要以身作则才对。”

　　真田弦一郎摘下帽子，目光坚定：“幸村，我会很快追上来的。”
　　所以，不要为他担心。

　　“是吗，弦一郎？”
　　“我倒是从没有担心过你，不过现在确实有点疑问——”
　　幸村精市折好外套，关上柜子。

　　铁质的柜门发出清脆的声音。
　　“最近，弦一郎心情很好，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