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救不了咒术界》话梅甜酒

2、链条

　　出云遥觉得自己的动静应该不小——也可能是因为她现在真的很想让旁边这位出名的幸村同学抬起头来。

　　主动注意到她的话...应该就没有这么尴尬了。

　　毕竟是幸村精市嘛，万一被当成是用奇怪理由搭讪的人...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出云遥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在往社恐的方向发展。

　　这样可不行，她深吸一口气。
　　转头——

　　身旁神情专注的男孩子似乎沉浸在画作之中，手中的画笔停在半空，还没有注意到他的外套略微被拉扯又放回。

　　是一种奇怪的直觉，虽然她觉得自己这样毫无根据的猜测实在是太冒犯别人了。

　　但运动神经这么敏锐的人，竟然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啊，也可能是部活太投入了吧，在为从哪下笔而苦恼吗，或者是在日常中不拘小节的反差人设？

　　乱想了一通，出云遥面对这位“出名的幸村同学”的一点紧张和犹豫终于消失，不管怎样，先道歉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开场白。

　　“那个，万分抱歉，幸村君，请问你有裁纸刀吗？”

　　因为侧身看向他，没有束起来的头发从倾向他的那侧滑落，她下意识伸手勾住，迅速整理了一下直起身。

　　果然是语言这种东西还是不能纸上谈兵，明明对标准语的日常用语已经了如指掌了，但脱口而出的还是京都话。

　　完蛋了，这样看起来更像是少女漫画里被作者刻意描绘的搭讪了。

　　一旦代入这样的人设，出云遥刚刚建设好脆弱心理就又崩塌了，她不想捂住脸，但是如同窗外火烧云般的茜色已经染红了她的耳廓。

　　幸村精市回过神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嗯，怎么了么，出云同学？”

　　放下手中的笔，用着非常轻盈自然的语调喊出她的名字，看着她愣住的表情，幸村精市温和地展露笑容。

　　欸，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顺着他的目光，出云遥看到了自己的学生铭牌——不好好挂上的话，可能会被随机抽检的风纪委员拎走接受教育的。

　　不自觉松了口气，对上他仍耐心注视着她的眼睛——糟了，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

　　出云遥不自在偏过视线，却在下一瞬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更不合适，又重新把注意力移回。

　　从她的书包一侧勾连在他外套拉链上的、反射着夕阳光线的、七彩又透明的细细链子。

　　她伸出手指比划着，试图将幸村精市的目光引到、对他来说并不起眼的事物上。

　　“从这里，把这条链子断开应该就好了。”

　　顺着她的指向，幸村精市的目光略过她纤细苍白的指节，落在同样泛着夕阳余晖般瑰丽色彩的、带着可爱圆弧的指尖。

　　“应该用不上裁纸刀，稍等，出云同学。”

　　鸢紫发色的少年朝她笑了一下，同样纤长灵活的手指，以一个相当轻松的力道，拔出完好无损的链子，解决了她的难题。

　　无法被纠正的肌肉记忆似乎在嘲笑她，就算离开京都，也不能改变什么。

　　比此刻窗外晚霞还要热烈的红叶落入幸村精市的掌心，然而出云遥只是小心从他手里接过。

　　“万分感激，幸村君，实在是帮了大忙。”

　　手指环起，穿过玻璃挂件与他轻微隆起的掌心之间的缝隙。

　　常年握拍的地方有着与其他地方并不相称的、粗糙的茧，但敏锐的感触让他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属于另一人的、微凉的指尖，轻点过他的手心。

　　“不用放在心上，出云同学。”

　　幸村精市收拢外套：“算起来，是我稍微偷了懒，没有在网球部部活结束之后换下制服。”

　　他弯起好看的眉眼：“应该是我要道歉才对。”

　　这样互相推拒式的客气回复，是出云遥最为擅长的领域，太好了，在这个回合，她终于找回一点信心。

　　嘴唇上扬，是自然微笑的弧度：“请幸村同学也不用放在心上，这也确实算不上什么需要感到歉意的事。”

　　简单的照着他的语式，出云遥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回复。

　　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在心底悄悄雀跃一下。

　　她再次起身，迎着社员们寂静无声、却异常灼热的奇怪视线——

　　唔...也不奇怪吧，毕竟是那个出名的幸村君嘛，和他说话当然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

　　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校园风云人物的光环效应，出云遥交掉社团考核作业走出教室。

　　今日份的社交暂且结束，比起把标准语教材上的知识点背熟，果然还是实战更重要，她得出这样朴素且老套的结论。

　　虽然她不知道在来立海大之前，有多久没有和正常的、普通的同龄人接触了。

　　像沸腾前的最后一秒，出云遥走后，暗流涌动的教室里，一直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的社团成员们，从第一声抽气的信号开始，终于演变成嘈杂的讨论。

　　“不管什么时候看，都一如既往的漂亮呢。”

　　“虽然穿着一样的校服，但出云同学简直和我们不在一个图层呢。”

　　“说起制服，没人觉得我们学校的制服配不上这位立海辉夜姬嘛。”

　　即使是名校立海大，天生喜欢美丽事物的女孩子也不得不承认，西式制服的版型也拯救不了藏青这样沉闷的颜色。

　　“可是...不管是幸村君还是出云同学穿起来都很好看。”

　　“美人同框了，谁懂我现在内心的激动！”

　　“啊，即使是幸村同学也抗拒不了这份美貌吗可恶。”

　　出名的幸村君固然出色，然而出云同学同样优秀。

　　“好想成为那根连接了幸村君和出云同学的链条啊，简直就像是命运的红线吧。”

　　温和的、但拒绝了所有告白的幸村精市，和看起来高不可攀的、所以更没有人贸然上去搭话的出云遥，是本来会毫无交集的两个人。

　　其实并不是没有注意到，拥有敏锐五感的鸢紫发色的少年在心底叹息。

　　任何场合都能游刃有余的幸村精市，在乌发雪肤的少女望向他的时刻、不、或许是故意选择坐在她身边的那刻起，感知就不属于自己。

　　好像时间都停驻，即使从容的对话，但在她眼里，或许和其他人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吧。

　　握紧了手中的画笔，深沉的笔触还未落下，他所擅长的水彩渗出的水意快要晕开也浑然不觉。

　　恍若从平安京画中走出的、摄人心魄的貌美姬君，连言语都足够动人，即使是离去也萦绕着浅淡的、仿佛秋日红叶的香气。

　　*

　　出云遥，十三岁，来自京都，目前正在立海大绝赞上学中。

　　在开学日的班级自我介绍方面，立海大和其他的学校并无不同。

　　只是如她所料般，所有的老师在扫完一遍点名簿之后，都会随机评价一些有趣的名字来冲淡一些第一堂课的尴尬。

　　因着她特别的姓氏，几乎是每堂课都被点了个遍。

　　出云。

　　这个坐落于岛根县的海滨小镇现在已经并不起眼，但在古老史料里，这片地区曾是“神国”的中心。

　　她姓出云，就是那个传说中十分擅长结缘的出云神社的出云，据说可以追溯到比平安京时代还要遥远的过去。

　　神秘的出云，神国的中心，在现在的人看来可能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甚至不是主流的神话故事，实际上，确实也诞生了神明。

　　神明会陨落，但神力却流传了下来。出云靠海，诞生于水中的神明，掌管着自然的力量。

　　尽管不用像画本子那样斩妖除魔——顺便一提，那是土御门家阴阳师、也就是安倍晴明后代的活计。

　　事实上，不管是薛定谔的妖魔鬼怪，还是咒术界真实存在的咒灵，出云遥都看不见。

　　既不用像巫女那样侍奉神明，因为她继承的是神明的力量，也不用履行神明的职责，因为她仅仅是继承了力量，又不是真的神明。

　　大概隐世的家族总有些神奇之处，从出生起，出云遥就继承了这份强大的神力，只是空有力量，身体却无法承受，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孱弱。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呼风唤雨是根本不可能了，其他的功能用起来又很鸡肋。

　　没有使用力量的地方，言灵仅对生命生效，因为看不到什么脏东西，净化就是个摆设，结界更不用提，最多给出云本家加固下。

　　稍微通灵的人大概都能做到以上？
　　她觉得电视里的晨间占卜也很准来着。

　　毁灭世界还不至于，她也不是反社会人格，至于漫画里常见的拯救世界题材——出云遥觉得还轮不到她来拯救。

　　还没到中二病的年纪，但像她这样出身古老家族的人早就认清自己的身份——

　　她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人而已，甚至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还不行。

　　如果单纯是这样，她倒也不用迷茫到跑路，不过其中缘由说起来很复杂，今天她的能量已经耗尽，暂时没什么兴趣多想。

　　神奈川的海蔚蓝平静，与出云如出一辙，这也是她拒绝在京都求学，反而跑到立海大的原因之一。

　　即使并不使用那份力量，但是对海的执着，似乎和那份力量一起镌刻在出云遥的灵魂里——毕竟这份力量最初是诞生在海的尽头。

　　然而比起平和安宁的海边出云，同样临海的横滨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危险了，世界上竟然存在“反重力”这种已经颠覆牛顿老师的神奇异能力。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还要从那次海边散步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