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言华》秋漠夕阳

19、第十八章

　　记忆里，不曾当面送过巧克力。每年的情人节，自己只是偷偷摸摸将没有署名的义理巧克力塞进他的柜子，他怎么处理的其实一点儿也不知道，只是会在第二天怀揣着粉红色的心思故意路过他身边，当然，他只是会回应一句，“早。”

　　早。

　　这是每天的对话。

　　——那么这一次呢？

　　龙崎樱乃有点失神，搅动巧克力浆的手越来越慢，耳边忽然传来响动，转头，看见由越变成了糖人，扑哧笑出了声，樱乃忙把由越拉了起来，看来由越家政课不过关呢。

　　“切成小块，融化……搅拌……啊！”抱起头来，由越郁闷极了，“好麻烦啊……”

　　“慢慢来就是了啦，”樱乃用小指点了点搅拌机里的巧克力，“由越你看看需不需要加点其他东西？”

　　“嗯……很好吃呀！”

　　“那么，就是定型了……”

　　小心翼翼将巧克力浆倒进星型的模具里，樱乃显得有点紧张，好不容易铺成均匀，却在下一步有点迟疑，“……还是榛子好了。”

　　将事先准备好的榛子一颗颗嵌进巧克力中，樱乃差点虚脱，拿起小竹签的手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中。咬咬牙，准备下手。

　　“不可以是义理！”

　　完全被看出了心思呢。

　　“这个夏天，一定要送出去。”

　　几乎是祈求的眼神。

　　摆摆脑袋，心似乎轻了许多，“嗯，我知道。”

　　即使被拒绝，即使被彻底拒绝，即使怀揣的小心思被彻底击溃，那，又能怎样？他总有一天会离开，那么在他离开之前，要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轻轻划出一颗网球，只不过这一次，拥有他和她的头像。

　　*

　　8月16日的傍晚，龙崎樱乃前所未有的紧张，即使答应了由越一定会亲手送出去，可还是敌不过自己害怕的心，整整一天都不敢面对龙马君了呢……

　　好不容易捱到了他离开，却又是如此的失落。手中包装朴实的巧克力已经有些许融化，龙崎樱乃有点沮丧，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学楼门口。

　　还是一如往昔的好。

　　站在他的储物柜前，心跳慢慢加速，谨慎地左右环顾了好久，这才下定决心般拉开面前的小门。

　　“哗啦————”

　　顿时傻了眼，堆成小山般的巧克力就这么倾倒在自己面前，龙崎樱乃这才记起来，越前龙马可是这个学校的“王子”。和自己一样不敢表露心迹的，其实真的有很多。

　　能和龙马君做同桌，能和龙马君一起吃午餐，能和龙马君一起逛庙会，能和龙马君一起放学……那么多那么多其他女生不曾有过的，而自己却都有，这么想是不是会觉得很幸福？

　　表情不经意间柔和起来，还有什么需要强求呢，巧克力的话，明天也可以给吧，亲手交给他就足够了。

　　弯起膝盖，慢慢抱起那一大堆巧克力，想着应该如何让它们安稳返回小柜子的同时，殊不知身边已经悄悄走近一个人。

　　“龙崎，你在干嘛？”

　　“龙马君————！”

　　“哗啦————”

　　太过紧张而条件反射的站起身来，却在下一刻让巧克力们惨遭高空坠毁。嘿嘿傻笑，“龙马君不是回去了吗？”

　　“啊，嗯，想着先处理下比较好。”

　　“诶？”

　　“这些，”越前龙马弯下身开始捡起地上的巧克力，然后慢慢走到了垃圾桶前，“是要扔掉的。”

　　“不可以！”

　　在发现男生诧异地看着自己后，龙崎樱乃似乎也感觉到刚刚的失态，慌忙捂住嘴巴，脸霎时通红，“我，我是说……”低下头，两只手不安分地拨弄着裙角，“这些毕竟是别人的心意不是吗，即使龙马君不要也不能扔掉的。”

　　“可是我不想吃，带回去还不是扔掉？”

　　“那交给我吧！”

　　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可是对方哪里允许自己的后悔，不消半刻，自己手中便多了一大袋巧克力，是的，男生很体贴的拿出一个大袋子帮自己装了起来，一脸正经的模样让自己生平第一次想揍他。

　　“那么拜托了，龙崎。”挥挥手对着自己告别，瘦削的身影在光晕下很好看，他斜背着网球包，戴着万年不离身的R字帽子，当走到太阳的中心时，回转身来对自己说，“madamadadane，下次不要放糖。”

　　真的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

　　其实，也许并非自己想的那样。

　　发现自己做的巧克力不见的时候都快哭了出来，所谓世事真的难料。

　　当由越一把搂住自己说出那句话时，樱乃还没反应过来，怯生生开口确认，对方却是坏坏地捏了自己的面颊，“笨蛋樱乃，那是因为他拿走了啊，唯独只拿了你的~”

　　不敢确定的猜想，却足以甜蜜了心田，眼角慢慢闪出泪花，为自己特殊的待遇而感动。

　　不曾想过有回应，只希望他的不排斥。多年的小小恋慕，早已不奢求更多。握住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就是此间最大的心愿。

　　“樱乃，”由越捧着自己的面颊，笑得很温暖，“明天去问问。”

　　红着脸点头，觉得离他更近了一点。

　　了解他，看着他，伴着他，龙崎樱乃的世界，因为多了他而幸福着。

　　*

　　世界在转动。

　　欣喜地期待着新一天的到来，却一不小心听见了越前龙马和桃城前辈的对话，愣愣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鞠躬道歉跑离了那里，身后的那声“龙崎”恐怕再也没有听见。

　　所有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但是却并没有想象的悲哀。或许，是因为早已明白他会离开吧。龙崎樱乃的夏天，就要结束了呢。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列车上，用食指轻轻在玻璃窗上勾勒着越前龙马的模样，记起和他的初遇，轻轻笑了出来。

　　这个夏天不寂寞。

　　“喂，是我。”

　　“龙马君？”

　　“在哪里，我去接你？”

　　“嗯……龙马君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饭？”

　　“……嗯。”

　　挂断电话甜甜微笑，其实，收集这一点一滴就足够美好。

　　“樱乃~”

　　惊讶地回过头来，由越笑呵呵站在走道的中央，有点不敢确信，揉揉眼睛发现她还在。

　　“我又不是幻觉啦！”

　　的确很痛，她捏住自己脸颊的力道从来没有变。

　　“由越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嗯，大概是我们长得像的缘故吧。”

　　“由越好狡猾……”

　　嘟着嘴巴看着她，对方却傻笑着指向车厢顶。循着视线望去，其实什么也没有。

　　“樱乃要去送越前龙马吗？”

　　“当然了，”手指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圆，“一定会去给他加油啊！”早就设定好了台词，期待着他做真正的NO.1，这不就是一直以来的希冀吗？

　　“那么，那天说怎么样？”

　　“哈？”

　　“说那句话啊~”

　　列车钻进隧道，顿时光影交错，由越的笑容飘渺朦胧，不自觉伸出手去，触碰她的所在，然后捏住她的脸，道一声，“好啊。”

　　*

　　两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坐在车厢里聊天，一站又一站，一轮又一轮，直到时间似乎已经溜走了好多，她们才笑呵呵地跑出了列车。

　　“其实呢，我也要回去了呢。”

　　“诶？”

　　回过头来，看见由越停在了月台处，记忆里某处影像闪过，熟悉而又陌生。

　　“樱乃不要想我哦，会再见面的吧~”

　　由越笑着向自己摆着手，模模糊糊有过这样的场景。

　　还没回过神，她又跳上了进站的台阶，然后回过头来，“我爷爷很喜欢你的哦。”

　　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慢慢走近，风起。

　　由越轻声笑了出来，漂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寂寞，“对啦，一直忘记告诉你我的全名。那就是——”

　　“远山由越。”

　　列车快速背驰，被湮没的话语就那么消散在了这个夏天的末尾。

　　勿失勿忘，勿失勿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