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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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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周衍东作为一个大专生却进不了厂子拧螺丝这件事,程溪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好一会儿,没想明白,她一骨碌爬起来,低头看着身旁的男人,善心泛滥:“明天我联系一下在富士康上班的表妹,问问他们那边还招人不。”
周衍东立马拒绝:“别。”
程溪更想不通了:“找工作这种事,有熟人就最好了,能去干嘛不去?那儿还包吃包住呢!”
周衍东:“不想去。”
程溪:“为什么?”
周衍东:“不喜欢富士康。”
程溪挺直的腰板儿弯下来,肩膀一沉,垮着脸教育起他来。
“你一个大专生,能进富士康也算是不错了,现在这种情况,有活儿干比什么都强,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富士康怎么啦,我就觉得富士康不错!”
周衍东冷冷开口:“你觉着不错你就去,你怎么不去?”
程溪拍腿:“我又不是找不着工作,现在到处面试呢,想挑一家各方面都不错的公司入职。”
周衍东没接话,默默想着心事。
他不作声,程溪也闭嘴了,安静待在旁边,几分钟后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气呼呼打破沉默。
“周衍东。”
男人没理会。
程溪不管他睡没睡着,伸手推他胳膊:“周衍东!”
“还让不让人睡了?你有病啊!”困劲儿已经过去,他只是心事重重,嫌她烦。
“你别是还没死心,又盘算着去会所当男模吧?”程溪声音冷下来,有些颤,担忧和不甘明明白白呈给他看。
周衍东翻身背对着她,信口胡诌:“嗯,对,明儿一早就上别家会所面试去。”
程溪急得低声喊:“你敢!不许去!”
周衍东这回真恼了。
虽然父母对他管教严格,可毕竟是京州权贵周家后代,到他这一辈,父亲掌握家族大权,他又是家里独苗,就算父母不惯着,其他人哪个不是哄着宠着这人中龙凤天之骄子?
那些拒绝聘用他的百强公司老板,碍着家里势力,跟他说话都谦卑几分。
当了二十多年大少爷,周衍东头一回被个丫头片子管教威胁,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着,还想绑我不成?我乐意干嘛就干嘛,管得着么你?”他坐起来,黑暗中冷眼看着程溪,语气冰冷而凶狠。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就不让你去!你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许当男模!”程溪禁不住凶,哭出声来,泪珠一串串滚出眼眶,心里说不尽的委屈。
周衍东气得发笑:“你谁啊,我爹还是我妈?程溪我告诉你,我爹妈都管不住我,你也趁早死了这条心。”
程溪抬起胳膊,拿手背抹泪,抽抽噎噎开口:“你这人没良心,人家好心好意——”
话还没说完便被他不耐烦打断。
“我求你好心好意了?再说你那是好心么?起了色心就直说,搁这儿装什么纯情小姑娘?”
周衍东要么不骂人,要么骂得狠,字字句句往心窝子里捅。
程溪从小被父母打骂,以为早已经习惯,练出了一颗强心脏,没成想还是被他这话刺得疼痛难忍,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抱着膝盖越哭越大声。
哭声吵得周衍东心如乱麻,烦透顶,他起身走到门口,正要摔门走人,最终还是被理智拉了回来。
周衍东站在床前,打开灯,一眼望见床上泪流满面的姑娘。
“程溪,”他冷静了许多,摸了摸鼻子,垂眸片刻,微微侧头瞧着她,“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明知故问,程溪也不装了,哑着嗓子反问:“我喜不喜欢你,自己看不出来么?”
周衍东在床边坐下,背影冲着她,好言相劝:“别喜欢我,咱俩不会有结果的。”
程溪下巴抵着膝盖,嘟囔:“有没有结果都无所谓,可你就是不能再去当男模,当男模没前途,还很危险!”
周衍东没心思继续瞒了,扭头对她实话实说:“没当过男模,也永远不会去当男模。”
程溪一愣,猛地抬头看他,吸吸鼻子:“你说什么?”
周衍东笑了笑,转过头盯着面前这堵白墙。
墙上坑坑洼洼的,好多地方掉了漆,他忽然生出几分苍凉感。
“我不会一辈子居无定所,更不会一辈子住这种地方。”
“怎么说起这个?”程溪爬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扭头望着他。
周衍东也转脸看向她。
“程溪,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说得认真。
程溪凝眉,摇着头直叹气。
“周衍东,别太自卑,虽然我学习还不错,可也只是个本科生,没比大专生强多少,我不嫌弃你。”
男人千算万算,没料到她会给出这么个回应,愣了好一会儿,最后一声长叹,倒头躺下。
程溪也躺下来,挨他近了些。
“周衍东,你想跟我谈恋爱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程溪彻底顾不上了。
男人毫不犹豫:“不想。”
程溪:“为什么呀?我长得还可以,能力也不错,性格很随和,而且——”
周衍东:“咱俩刚认识几个小时就扯这些?”
程溪:“可我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就感觉好像跟你认识了很久很久。咱俩上辈子肯定是夫妻。”
周衍东脑仁儿疼:“还大学生呢,信这些?”
程溪一激动,又猛地坐起来。
“信!很信!算命先生都说,我这辈子会找贵夫,超级帅超级有钱!”
“那祝你好运吧。”虽然家里项目动工,公司开业等大小事务都会请师傅算良辰吉日,不过周衍东对玄学这种事,并不怎么相信。
程溪推推他胳膊:“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贵夫是你?”
周衍东:“这种可能性为零,我只是个没本事的大专生而已。”
程溪:“大专生怎么啦,不许这么贬低自己!现在没本事不代表将来没本事,找个工作好好干,你肯定是个潜力股,信我的准没错!”
她双手攥拳,在空中挥舞着给他打气。
周衍东坐起来,靠着床头严肃问道:“你知道我家几口人吗?知道他们都是干什么的吗?知道我有什么癖好甚至恶习吗?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有遗传性传染病?万一我蹲过监狱?万一我是扶不起的烂泥?万一我已经结婚了?万一我都有二胎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想过,就要跟我谈恋爱?”
他深吸一口气,摇头轻笑。
“程溪,你太单纯,太幼稚了。”
说完,他不再言语。
程溪好半天没吱声,再开口时,声音带着轻颤。
“知道了,我也就随便问问,你别太当真……”
周衍东有些生气:“‘随便问问’,你能不能别总这么随便?随便带陌生男人回家,随便问人家要不要跟你恋爱,随便——”
程溪哭着打断:“好啦!谈就谈,不谈就不谈,干嘛揪着我不放?都说了我也不是随便什么男人都带回家的!”
她一哭,周衍东就烦得要命,又忍不住心软,更狠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默默望着她,递过去一张纸巾。
“我也不是非要骂你。甭管你是出于好心还是色心,能收留我一晚,我感恩戴德。程溪,你记着,这种事儿只能干一次。你好人有好报,遇上我,不会把你怎么着,但凡遇上个坏心眼儿的,这辈子你算是完了。”
人生中头一次这么苦口婆心,周衍东觉得自己也算是对得起她这份好意了。
程溪安静听他说完,点头接过纸巾,狠狠擤一下鼻涕,动静老大,逗得周衍东发笑。
“你就跟个小孩儿似的。”
“其实我内心很强大,很成熟的,只是再强大再成熟的人,也有脆弱和不理智的时候。”程溪起身又拿了一张纸,接着擤鼻涕。
周衍东压根不信,敷衍地点点头,将一包纸巾放到她边,关灯躺下。
程溪冲着墙那面侧身,背对着他,许久都不说话。
她这么安静,周衍东倒有些不习惯。
“手机给我。”良久,他忽然开口。
程溪一动不动。
他转过身,轻轻推了推她:“手机。”
程溪仍是不动,没好气地问:“干嘛?”
周衍东还是那句话:“手机给我。”
这回换程溪嫌他烦了,枕头底下摸出手机递过去。
周衍东:“解锁。”
程溪生气,挂着泪的脸表情凶巴巴:“你到底要干嘛?”
周衍东:“给你留个号码,以后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我,反正我欠你人情。”
程溪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不需要,今晚过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两不相欠。”
周衍东乐了:“要不说你幼稚呢,整得跟两口子闹掰了离婚似的。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我手机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程溪没说话,也没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周衍东当她是真不想再跟自己有什么交集,打着哈欠准备睡觉。
程溪的手伸了过来,递给他一个亮起屏幕的手机。
他笑了笑,在通讯录里留下号码。
“记住啊,任何时候都别删,哥哥保你这辈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