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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酸涩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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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运动训练班的日常训练课上,还是上回南湖那个熟悉的吴建生,吴老师。
田径场集合完毕,吴老背着手打量他们:“后天就是校运会了吧?”
今天周五,校运会周日开幕,确实是后天。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响起:“是啊老师。”
“对啊对啊。”
“我说你们这群专业的不会真的好意思报名去跟人普通学生比吧?”他跟辅导员是一样的态度,运训人的赛场不该是这儿。
这种重在参与、众人同乐的庆典性质的校运会不设组别,他们去参加,基本都算是外挂选手,报几个就等同于已经预订了几个奖项,那其他学生的参赛成就感就会相应降低。
当然,年年这么说,年年都有人腆着脸去参加。说什么要加油争取打破师兄师姐留下的记录。
实际上,不就是趁着人多想出出风头耍耍帅嘛?
这千人欢呼万人起哄的场合,可不是每个运动员都有荣幸享受的。校运会多好一机会,说不准还能附赠一个优先择偶权呢。很多人在美滋滋地这样想。
不过表面上,老师一问,他们还是打着哈哈:“没有没有,哪能啊,我们可看不上校运会这种小场面。”
“就是,老师,校运会我还要上课呢,还是学习好。”
“真没报还是假没报啊?”老头儿笑呵呵的。
有人就开始乐:“真没有,您怎么还不相信我呢!”
他们班长在学院学生会工作的,知道吴老师是这次校运会的组委成员,在一边偷笑。
果然,吴老抖一抖臂膀,慢慢打开原本卷成筒状握在手里的秩序册,“我看看啊,运训肖家麟,4×100m,1500m;运训曾瑞鹏,男子跳高;运训李晖,男子铅球、标枪……这些都不是你们班的是吧?”
某肖姓同学:“不是,我们班没有这个人。”
李姓同学:“李晖谁啊,不认识。”
“那行,我这名单上就给你们划掉了,期末还少几个人考试呢,哎,方便!”
“别别别,千万别,您别激动!”
“别啊老师,有话咱好好说。”
“我听说梁老师也给你们叮嘱过了,这好说歹说你们也不听。”吴老师一副可惜可叹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情至极,“那就只能按照传统来了。咱们今天上点小强度,先从这跑到月儿湖,绕一圈再回来,当个热身吧,回来还有哈。”
这儿到月儿湖那是一南一北相隔甚远,别说还要绕湖一圈了,跑完回来一节课时间都差不多了,还只是热身,显然是要加训。
在临近比赛的时间加大训练量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代价来了。
一个瑟瑟发抖的声音:“老师,月儿湖远了点吧。”
有人反驳:“你管这叫‘点’?”
吴老师:“你这不废话,不远会叫你们去?”
在一片叫苦连天声中,老师再道,“报了校运会的那几个,三十分钟回不来,就再去一趟。老规矩,别给我发现谁弄虚作假。”
那几人盯着他的眼神哀怨得要滴出水来了,吴建生一概看不见。
“哎,其实今天这也是老规矩,你们师兄没告诉你们?”
“没有啊,一句没说。”
“离谱,我就说我跟一师兄说我报了校运会,他问我这两天有没有您的课,原来在这等着呢。”
“挺好,我这波是师兄劝我报名的。”
这叫什么,自己淋过雨,绝对不会提醒别人带伞。甚至于要往天上再打个降雨弹。
吴建生大笑,“你们这群兔崽子,也就这时候最团结了。”
“好了,都赶紧出发吧,再唠两句今晚八点都下不了课啊。”
人上课就是为了下课,下课是第一生产力。这话一出,一群人哗啦啦往外跑去。
吴建生特意叫住徐行跟余楚茵,“你们两个就不要求了,晚点回来也行。”
徐行要跑一百,余楚茵是八百,但她俩都是专项老师交待去练练场的,吴建生不会故意刁难她们。
更何况,女孩子,该多疼点。
没想到徐行却说:“老师,可以对我有要求。”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要因为是女生而受到特殊优待。别人可以做到的,她也可以。
吴建生略惊讶,眼中满是欣赏:“好孩子,去吧。”
从南田径场到学校北面深处的月儿湖,确实是不近。除了有任务在身的那几个,其他人都是悠悠地进行热身跑。
也不是猛不了,是得留点力,谁知道回来后还要面对什么呢,保命要紧。
一路上三三两两有人吐槽:“老头儿今天起的什么兴,这趟回来我都想去吃饭了,他居然敢说只是个开始?”
“注意用词,是‘上点小强度’。”
“你们第一天上体能啊,不一直这样吗。”
“就是,我吴兄不当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吧行姐?”附近的人跟徐行搭腔。
“还好吧,我觉得老吴挺和蔼的啊。”徐行边跑边说。
“居然有人说老吴和蔼,他听了感动得今晚睡不着。”
“嗐,你问徐行这些,你觉得哪个老师对她不和蔼?”
余楚茵跑上来:“那还不是因为我们行值得?”
“行行行,你们俩都值得。”
笑语声随着他们的脚步漫过自由的校园上空,空气中似乎都多了青春的味道。
有在教学楼廊前背书的学生看到忽溜一串儿跑过的体育生们,还以为他们是在进行什么别人不懂的愉快团建,受到感染跟着露出了一点笑,而后又埋下头去,浸入自己知识的海洋。
这样一路跑过大半圈葱葱绿树簇拥的外环校道,清旷的烟水之景便快映入眼帘了。
湖上一桥,桥端一亭,亭外一馆,是焉都大学月儿湖风景区的“三个标志”。
学校有些小情侣很爱到湖心那座小桥上牵手闲逛,所以这桥又被同学们戏称“鹊桥”。从鹊桥过去,就是巍巍俏立的月湖剧场。
吴建生只说了绕月儿湖,可没说怎么绕。过桥绕的话是半圈,老老实实往右跑就得绕一整圈。
赶时间的人已经毫不犹豫地往桥上冲了,轮到徐行,则很实诚地选择了远路。
去南湖跑过那场之后,徐行觉得自己境界有所提升,对这样在自然舒适的环境中运动的机会很珍惜,有种越跑越顺的愉悦畅快。
她还有余力,预备着回程可以稍稍加速,多跑这半个湖,时间上也来得及。
徐行的字典是没有偷懒这两个字的。
环湖这一片景观据说是某个校友会捐赠的,这两年刚刚翻新完毕。路面有小半覆了塑胶,周遭清雅怡人,热闹的生活场所都离得远,除了月湖剧场有活动时,这里都如世外桃源一般安逸祥和。
徐行跑得很舒心。
余楚茵就不见得。她可算是舍命陪君子了,不止一点点累。
“一会儿回去我要加速的噢。”
“啊?”她跟在徐行后面,听了这句话差点晕倒。
“我现在回去找付铭昭还来得及吧?”为了不让徐行一个人,余楚茵又是抛下了男朋友又是舍弃了“阳关道”,得到的竟然是一份加速礼包?
陪不起了,让别人来吧,她余某要紧急下班!
徐行转过身来倒着跑,笑她,“前面就是剧场了,你现在回去更远。”
“你早就打算加速,干嘛现在才告诉我!”
“就快一点点,你可以的,走啦走啦。”她上前拉余楚茵。
她是背对着前路的,身后可以瞥见月湖剧场的大门。
余楚茵一眼看过去,欣喜道:“诶!快看那边有个美女!”
徐行第一反应:“你不会是想耍诈吧?”
“怎么好像还有点眼熟……”她喃喃着,而后反抓住徐行的手,力道一紧。
徐行下意识地转回头去。
确实是美女,也确实眼熟。
汤艺宁。
她抱着一个小纸箱子,站在剧场门前往回看,脸上笑意浅浅,像在等什么人。
徐行看过去时,她的笑容恰如昙花霎时盛放,隔着这么些距离,似乎都能感受到她喜悦的目光。
接着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更叫人眼熟的背影,宽肩窄腰,身如修竹,自成一派风流萧逸的气息。他慢慢向她走近,手里也抱着什么东西。
女孩等到了她心念的人,同他并肩而行时,雀跃得连长发末梢都在风的帮扶下往他身上紧凑。
两个人越走越远,时不时一人侧首,一人抬头,四目相接,侧影如画。
他们一路相谈甚欢,而徐行愣在原处,像个有幸窥见浪漫故事的旁观者。那样地格格不入。
余楚茵也认出那两个人了,她内心一阵火起,什么男人,昨天才跟徐行奶茶店甜蜜相约呢,这二十四小时不到,身边就换了个美女相伴,还偏偏撞到她们跟前,晦气晦气!
徐行装作不在意地笑笑,等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才有勇气跟余楚茵说:“走吧。”
跑出去。不要躲在暗处像个见不得光的丑角。
虽然她本来就有点像是。
回去的路上徐行越跑越快,渐渐把余楚茵落在身后。
运动于徐行是良好的放松、宣泄情绪的方式。以往只要沉浸在忘我的奔跑中,一切的不愉快都可以消散。
可这一次好像见鬼了,全都反着来。徐行努力想压制住的情绪愈演愈烈,速度变成她苦恼的催化剂,周遭的景物无声模糊,脑海中想要立刻清除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画中一双人是那样地般配,徐行明明看不见沈渝钧的脸,却觉得他一定连眼中的笑意都是暖的。
徐行无比地唾弃自己,为什么每一次只要汤艺宁出现,她就会如同跌落尘埃,变得狼狈不堪,慌不择路。
明明汤艺宁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
徐行想,她原也是很骄傲的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会如此轻易就举旗投降、一败涂地呢?
大概是她也觉得,没有谁能对出尘若仙的汤艺宁无动于衷吧。
徐行抬手擦掉不争气的眼泪,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为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再次伤心,吃一堑长一智,她要有长进。
他们要准备同一场节目,这个时候一起出现在剧场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就算那男人是你男朋友,你也没必要伤心,更何况他还不是,你连吃醋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好熟悉的一个想法。
徐行停下脚步,在路边找了根树干靠着,喘着粗气,汗流浃背,眼神却漫无目的地飘散。
她记起来,上次也是这样一个下午,她看见他和其他人是真正的相配,那副场景成了她许久的梦魇。
这么久过去,她还是像局外路人,还是一击就倒,还是不配妒忌。
这一次,她又要在意多久呢?
“阿行?”余楚茵气喘吁吁地赶上来,“诶?刚刚还在这里的啊,跑这么快……”
听见余楚茵就要跑过这一段的声音,徐行连忙收拾好情绪走出来,“这儿呢。”
余楚茵噔噔噔地回过头,来到她面前,眼神关切地盯着她。
“我没事儿。”徐行失笑。
她都看见她刚刚抬手擦眼泪了!声音还带点鼻音,骗谁呢。余楚茵默默腹诽,却绝口不提那些她不想听的,只问:“那继续跑回去吗?”
徐行沉默一瞬,“有点累了。”
刚刚冲太猛了。
余楚茵立刻靠过去,献上自己刚好能当她拄拐的肩膀:“那我就勉为其难托着你走回去吧。”
“好。”徐行靠上她,没骨头一样把重量压在余楚茵身上。
徐行不想别人问她有没有事,更不需要那些“他们看起来也没什么”的安慰,她想得明白,只是心底终究酸涩至极。
还好余楚茵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懂。
还是小鱼最好了。
两人拖沓着慢行在焉大倾斜的坡路上,明明地也平坦,走得却好似十分颠簸。只有传出的一言一语,你来我往得顺畅。
“小可以你得多吃点饭啊,这胳膊细得只剩骨头,都硌到我了。”
“切,付铭昭不硌?”
“哦,也对,他更硬。”
“是,我是软柿子。”
“你才不是!不要说梦话。”
“好吧,哈哈哈。”
……
谁都没理目标的“半小时回去”早已过了多少,肆意的青春,总是有点自由的叛逆。风花雪月和少女情思,是生活更大的占比。
请不要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