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剑之上》阿戈勒

7、引蛇

　　“池子里的水都没发臭，鱼肯定没死多久，太子病重谁还有闲心来这里喂鱼？”

　　魏峥听后，若有所思地点头。但顷刻间睁大了眼，吃惊地说：“难道鱼吃的是......是那个宫女？！”魏峥说完，感觉自己后背已经冒出一层冷汗。杀人灭口还不够竟然还碎尸抛进池里喂鱼，简直残忍至极！

　　“难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说不定昨夜的雷雨把这些娇贵的鱼给吓死了。”

　　“我的公主啊，都证据确凿了您还在这里跟奴说笑，奴现在拿个兜子来说不定还能把骨头给捞上来。”

　　洛长庆转头看他，笑说：“你现在就可以跳下去看能不能捞几根上来。”

　　魏峥缩了脖子，胆怯说：“公主，奴不善水，要是跳下去淹死了谁能伺候公主伺候得舒心啊。”

　　洛长庆回头微微翻了眼。

　　突然起的风打在林间，吹得叶叶摩挲，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明显，从一开始洛长庆就觉得有些不一样的声音藏在里面。

　　“回去吧，你下不了水，水底有没有东西也不知道，现在太阳大了晒人得很。”

　　“可是公主，这里的一切都太蹊跷了，要是深挖，必定能抓住真凶。”

　　洛长庆平静说：“既要深挖，必是要费上许多人力物力，打草惊蛇的道理你不懂？”

　　打草惊蛇的道理魏峥不会不懂，他是心急，明明再深挖一点就能抓住谋害太子的真凶，这可是天大的功劳一件，说不定公主就能凭借这件功劳日后平步青云，他的富贵日子还能更上一层楼，他当然要劝公主查下去。

　　“请公主恕奴直言，公主来了这儿必定已经打草惊蛇，但公主身份尊贵，背后之人必不敢贸然动手，既然如此公主为何不先下手为强，顺着蛛丝马迹捉拿贼人，立下大功一件，这是为了您，也是为了今后的地位啊。”

　　魏峥说得激动，好像洛长庆今日不彻查这件事就错过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一般，洛长庆听他说这么多，情绪依然平静。

　　她不缉拿真凶，那太子就只是单纯的病逝，任谁怎样牵扯也牵扯不到她头上，如果抓到真凶还说出太子是被谋害的真相，表面上是大功一件，实则暗地里的那些眼睛恐怕要生吞活剥了她。

　　太早显露锋芒只会成为眼中钉，当别人的垫脚石。

　　她看了魏峥一眼，魏峥不解她的用意，站在原地，她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只云淡风轻说了一句：“太心急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似是被看穿一般的窘迫，魏峥的脸突地就红了，他封了口再也不出声，随着洛长庆往回走。

　　午后日头毒辣，洛长庆用了午膳后就窝在椅榻上不想动弹，侍女取来冰块放在缸里，手里握着小扇轻摇，丝丝凉气扑在洛长庆脸上，沉闷的暑气得以驱散。

　　一呼一吸间，除了浮动的暑气，还有稠重的熏药气味。

　　药气飘得可真远，东宫到她这里少说也隔了好几宫，她殿中都是这番苦味，更别提其他宫。皇后费力封锁的消息，现在看来还是不胫而走。

　　洛长庆闻着药气有些犯困，刚刚还聚神的眼睛开始闭上，睁开，闭上，再睁开。睁开的时间越来越短，她在椅榻上支着头，看着快要睡着了。

　　“公主，奴做了冰碗，您吃了能消消胃里的热气。”

　　洛长庆困得恍惚的眼睁开了，魏峥端着冰碗进来。磨得细碎的冰沙堆在碗里，放了不少口感清凉甜爽的水果，最后淋上甜乳。光是看见这一碗心里的暑闷就消了大半。

　　洛长庆回了回神，对魏峥说：“放边上吧。”

　　“是。”

　　魏峥放了冰碗，来到侍女的旁边，十分顺手地接过侍女手里的扇子。侍女先被他自然伸过来的手弄得愣了愣，然后将扇给了他，站到另一旁去。

　　他一来，洛长庆倒是没困意了。

　　洛长庆把头又支起来一点，随口说：“不知道荷花池中的荷花开得怎样了。”

　　“奴之前路过瞧了眼，满池荷花开得又盛又艳，当真美极了。”

　　“是吗？”洛长庆来了兴致，“可惜现在太阳毒辣，热气蒸得人乏力犯困，想看也看不了。”

　　“公主若是想看，奴去给你折些来放在殿里，弄些水把它养着。”

　　“好啊，”洛长庆好像就等着他这句话，应答得干脆，“等入夜再去吧，日头大，可别被晒到了。”

　　洛长庆又伸手，直接拿过魏峥手里的扇子自己扇起来。

　　“你回去休息吧，午后人容易犯困，不必在这里伺候。”

　　“是，那奴就先退了。”

　　待到他离开，洛长庆自顾自给自己扇着风。她看着一旁桌案上冒着寒气的冰碗，随后用扇子招呼了旁边的侍女：“来来，你过来。”

　　侍女见公主叫她，乖乖走过来，说：“公主有何吩咐。”

　　洛长庆瞧着这位侍女长得乖甜，看着年纪也不大，便问道：“我看着你脸生得很，是新来的吗？”

　　“回公主，奴婢不是新来的，只是一直在殿外做些洒扫的活儿，很少进殿内伺候，今日是春来姐姐有些中了暑气，奴婢便替她来伺候公主了。”

　　洛长庆听着她说话，悠悠点头，说：“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桃时。”

　　“桃时？”

　　“桃花的桃，时节的时。奴婢生下来时正值桃花盛开的时节，所以家中父母便给奴婢起了这个名字。”

　　“真是个漂亮的名字。”洛长庆笑说，接着她用手中的扇子指了指桌上的冰碗，说道：“天气炎热，吃个冰碗消消暑吧。”

　　“奴婢怎敢！”桃时被吓到，说，“魏公公给公主的东西，奴婢怎配沾染？”

　　洛长庆看到桃时一副受惊小鹿的样子，不禁好奇：“怎么了，就那么害怕魏峥，他平时对你们不好吗？”

　　“奴婢，奴婢......”桃时有些不敢回答。
　　魏峥是月尧殿的首领太监，所有的宫人都听从他的调配，公主又十分宠信魏峥，长久下来，他手里的权力极大，说的话无人不敢听从。

　　从主子那分得的权力握在手里久了，就会认为是自己应得的，说话做事自然就会不可一世。

　　洛长庆隐约察觉到，不愿桃时为难，说：“桃时，你只需记得，月尧殿不是跟他姓魏，这宫殿自始至终只有一位主人。以后他要是给你们委屈受，尽管来告诉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人管得住他。”

　　“多谢公主，魏公公他，他对我们下人是极好的。”

　　“他不也是下人？往小的说，你们是平等的，谁也没有凌驾于谁之上，往大了说，你我也是平等的，都是人，除却身份，谁又比谁高贵。”

　　她又说：“趁着冰还没化，去吃吧。”
　　桃时看着她，有些顾虑：“这，奴婢......”

　　洛长庆轻叹一口气：“这是公主的命令，你只听魏峥的，不听我的吗？”

　　“奴婢自然是听公主的，那奴婢就，就吃了？”

　　桃时端起桌上的冰碗，手心里顿时是冰凉透心的触感，叫人不想松开。她用勺子舀了一小口送进嘴里，甜甜的冰沙在嘴里化开，她眼里是藏不住的雀跃。

　　洛长庆看她因为一个冰碗快乐的样子，觉得这个小女孩实在是可爱，看她的眼睛不禁蕴了笑意。

　　入夜，洛长庆就打发魏峥去折荷花，魏峥想要几个人跟着他去，洛长庆说自己这边需要人伺候，又不是叫他折了满池荷花，一个人去就够了。魏峥也没觉不妥，便独自前去了。

　　魏峥走后不久，洛长庆却又派了两个小侍卫不急不缓地也去了荷花池。

　　夜色浓郁，洛长庆坐在□□，手里摇着扇，桃时侍候在一旁。

　　只是她的心思全不在乘凉上，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扇骨，像是在给某件事倒计时。

　　约莫半个时辰，一道慌乱的声音炸出来。

　　她看清跑来的人的样子，是她派出去的小侍卫：“公主！公主！”

　　小侍卫跑得急，还没到洛长庆面前就摔了，他着急忙慌地爬过来，语气里全是惊慌失措：“我们到时看见公公被人推进荷花池，那人看见我们来慌乱逃走，由于人手不足我们只能先救公公上来，但是他腹部中了三刀，流血不止，属下马不停蹄把他送回来。公公受此重伤，恐有性命之危！”

　　洛长庆以扇掩面，她毫不关心魏峥的生死。

　　看来她和那个人想法一样，都知道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昨夜的大雨，破坏了掩埋尸体的计划，大雨冲刷掉掩盖的一切，露出埋藏的真相，情急之下，只能用最残忍也是最能隐藏痕迹的办法——碎尸。

　　破碎的血肉被丢进池塘，不知饥饱的鱼肆意啄食着肉块，带着尸体一起死在暴雨里。

　　她之前想为什么不直接扔给花豹，后面回来细细思考了一番，那花豹是皇后养的，吃的东西比人都精致，血腥粗糙的肉它根本不屑一顾。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需重返现场确认是否处理妥当，可是没想到这里除了自己来，还有意外的两个人。

　　从踏进山林的那一刻，洛长庆就有一种预感，有道暗处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她。她故意含糊其辞，引导魏峥说出真相，让暗处的那个人听明白，自己的把柄已经被人抓住。

　　既然已经杀了一个，再杀一个又何妨，身份尊贵的杀不得，就杀那个知晓全貌还一直拱火的阉人。

　　她把魏峥支走，为的就是引蛇出洞，给那人灭口的机会，侍卫及时赶到，又让那人惊慌逃走。

　　人心只要一慌，做事就会漏洞百出。

　　漏洞百出的蛇，就算长了毒牙也会不知道该咬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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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人在意的角落又更了一章，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化作曹琴默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