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佑则上上签（重生）》几许潇然

63、失态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之后，几人便要随宜铭师傅一道搬去城外了，为避免往来艰辛，陛下特意命人在明珠峰附近早就备好了一处宅院。

　　不到一两个时辰，便到了那处；宅院面前十分开阔，又是与外界隔开来的，可能是当初规划之时余下了太多占地；门匾上书：西陵院。

　　宜铭向众人介绍这陵墓选址就在那边不远处的明珠峰正下方；

　　众人顺着宜铭所指方向望去，一面靠山，周围青山溪水，左右将那处隔开，形成了拱卫、朝辑之势；风水确是不错，但具体还要待亲临才更好判断。

　　正在几人观察远处之时，一人自大门处出了来，是名老者；
　　“各位道长，请随老奴这边进就是了，老奴乃是此处宅院的管家，姓李。”

　　宜铭行了一礼道：“李管家，有劳了。”众人也纷纷行礼。

　　“这是老奴应做的，道长不必多礼！”那老者笑容和善，胡须已经快白完了。

　　几人入了院中，庭院幽静，并不必驿馆的布置差，众人觉着这皇帝还真是挺周到的；

　　正中间是明厅，明厅两侧绕过去分别是两排厢房，应当是个两进的院子。

　　老者作揖告退：“几位道长，这两边的厢房可随意入住，请歇息片刻后来厅中用午膳；老奴便先退下了。”

　　宜铭连忙道谢；毋澍流云将左边留与了宜铭师傅与江易；二人各自去右边选了两间挨着的房。

　　歇息片刻后梳洗整理了一番便出来寻师傅与江易一道去用午膳了，流云一路再仔细观察后又十分满意，道：
　　“澍儿，此处也是极好的，就是离城中太远了些。”

　　“师姐，届时我们可以饲两匹马，骑马来回便能快上许多。”

　　流云笑得清脆：“不错，不过得让江易再教教我这御马之术，澍儿嘛，你与我，半斤八两！”

　　毋澍也被流云说笑了，确实如此。

　　宜铭负手温和笑着：“如今倒是开窍了，不错，不错！”

　　流云答：“师父，从前在见霄山我们是缺乏练习罢了，如今到了建邺，勤能补拙，还怕不能熟能生巧？”

　　又回头对江易道：“行行行，都依你的，江易，此事便交予你吧！”

　　江易无奈笑着道：“遵命，师姐！”

　　几人谈笑间已到了明厅门前，毋澍抬眼欲上阶梯，却见厅中红木圆桌旁正坐着一人。

　　这人不上朝之时，总是喜欢着这月白色三重衣，发髻上也总是系着相似的玉色发带，连那温和沉静的侧脸，都好似从未变过。

　　她一时间忘记了要继续抬的步子，流云好奇地随着她的目光望去。

　　“澍儿。”

　　流云一边也望着厅中那人，一边轻声喊着拉了拉她，她方才回过神来。

　　那人见了众人，起身迎了出来。

　　玄煦行礼道：“道长，晚辈有礼了！”又向其他几人颔首示意；

　　宜铭连忙上前示意他不必多礼：
　　“原是玄侍郎，贫道有礼了。”

　　为了仕途，玄煦早已放弃了勤王府的爵位袭承。这点倒是毋澍一直都十分佩服的，纵观前后两朝，也就玄煦有这魄力了。

　　几人一道回了礼坐定，宜铭笑容满面地道：
　　“其实算起来，你与他们几人也算是师兄弟妹了。”玄煦早年曾跟随宜铭师傅的师弟参玉修行过一段日子；

　　“正是，道长，只是我因一些事早早便结束修行下了山。”

　　宜铭道：“大人年少便立志以天下为己任，通识时变，自然应当选择走入仕之道。”
　　“道长谬赞了，我观令徒，倒是比我们当年的众多师兄弟还要出色不少。”

　　有侍从端着新沏的茶入了来，为众人斟上；

　　一向活泼的流云也只默默地坐着听着二人闲聊；
　　江易则是听得十分认真。
　　只有毋澍垂眸看不清是个什么神情；

　　这人今年不过而立，已然是吏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三年后将改任尚书；

　　多少人心中清楚，待这任首辅李颂卸任，这首辅之位，极大可能会落入玄煦身上；

　　而事实上，他确实会在方过不惑之年时登上那个位置。

　　宜铭只道：“世子谦虚了，远远及不上，不过他们确是有些勤快刻苦的。”

　　他一本正经地，自来都是只会夸毋澍他们勤快，他们早已习惯了。

　　“道长不必谦虚，倒是这位小姑娘，着实是令人意外。”

　　玄煦温和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眼神时不时投向对面那埋着头的少女；

　　毋澍仿若未闻，依旧垂眸看着自己杯中的茶水，清透澄澈，热气氤氲。

　　宜铭依旧很中肯地道：
　　“哈哈，这是我六年前偶然收得的小徒，如今虽年纪尚小，但的确算是个有些天资的。”

　　其实，他心中清楚，毋澍在修行天赋上是几个弟子中最为出色不过的。

　　玄煦意有所指：“那日大殿之上的一试，确实令人惊叹不已。”

　　毋澍淡淡开了口：
　　“小道自认为能赢过凌云观中的那位道友，不过是恰巧运气好些。”

　　“而她，急于求成的同时又缺少了些经验。”没来由的，她补上了最后一句。

　　玄煦疑惑道：“姑娘意思是……经验？”这少女如今及笄都未曾，竟然说起了经验？玄煦不由地沉思了片刻，兴许是太虚观中教习十分严厉吧。

　　她颔首，前后两世，经验上她当然是不缺；只是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主动提起。

　　他又轻笑两声道：“不过你说的对，太过于着急证明自己反而落了下乘。”

　　她听了这话，莫名地生出了些愠怒，冷冷地道：
　　“想证明自己没有错，兴许是有什么人或是目标，让她不得不急着证明自己。”说罢抬起了黑白分明的眸子。

　　流云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毋澍今日是为何突然有些反常，深怕得罪了这位。

　　“哦？”玄煦倒是没有恼，依旧温和地问道：
　　“姑娘似乎对此颇有些感触？”

　　她看着那十数年后依旧没有多少改变的俊逸面孔，这般轻描淡写的反问令她不由生出了些不快来；

　　她当然有感触，上一世自己不就是站在云笙的位置那样过了一生吗？

　　之前心中不断劝慰自己该放下的怨恨，每次只要与之对上便会倾巢涌出，她自己都难以察觉。

　　她摇摇头：“并未，只是见过许多人皆如此，难以摒弃些执念罢了。”

　　江易摸不着头脑；

　　玄煦笑得怡然，道：“想来，姑娘亦是个性情中人。”

　　她发现了自己情绪的异样，索性看了玄煦一眼后想选择闭嘴；但还是道了句：
　　“就当是大人对我的夸奖了。”

　　不知怎的，对方说起“大人”二字的时候，玄煦的心口忽地产生了几不可察的颤动。他下意识的归咎为错觉；

　　又觉方才对方那道眼神，只觉莫名，他今日亲自来一趟，早已想到要与这少女有个罩面；

　　只是方才说上几句话，便觉对方无论是话中还是眼眸当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怨念，让他有种亏欠了对方什么之感，内心颇觉无奈。

　　流云则是发现一件事：澍儿今日心情不佳，怕是葵水日提前了？不对，不是现在，估计是吃炸药了，一向好打圆场的澍儿竟然破天荒的话里话外绵里藏针的；

　　流云不动声色多看了玄煦两眼，明明这位世子怎么看都比祁韫要顺眼上许多，可偏偏为何澍儿好似不待见对方似的？

　　或许会不会是祁韫那厮给她下了什么蛊？令她对其他俊逸男子退避三舍，说话这般不客气？

　　流云想到此，眼光不断在两人身上来回，脑中已经联想到了好几个话本子里头的故事。

　　众人当然不知流云心中正尽情地想入非非，关键她十分确定祁韫就是这般的人。

　　宜铭见状。笑道：“哈哈，说起来，陵墓修建一事，世子大人亲至想必是有些重要事项要交代？”

　　玄煦将目光缓缓从少女身上收回，有礼地回道：
　　“是有些人手需要我亲自布置下去，届时有关于陵墓修建一事的收支，不必再一一经由户部与工部繁复的双重审批。”

　　如此一来便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如此，如此甚好！”宜铭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

　　“道长满意便好，钦天监过两日会派人来协助，另外，工匠与陛下的需求择日也会差人一道送来，届时只需道长从旁指点即可，无须太过于操劳。”

　　玄煦又把一些事项交代了一遍，说用完午膳便带着众人去峰下探勘一番。

　　不一会儿，午膳就已在一旁的隔间备好，侍从将一众人引了过去。

　　饭毕，几人轻装步行便要朝那处去了，毋澍看了，昨日冰雪已经开始融化，日头不小，应当是不会容易有意外发生。

　　都城附近放眼望去都是些极其平缓矮小的山，与江夏比起来简直就如平地小坡一般。
　　许是已经派遣人将通向陵墓选址这一片密林先开辟出来的一条小道，道路不宽，最多能容纳毋澍流云二人并肩走过。

　　玄煦一人在最前面带路，宜铭跟在其后，之后是毋澍与流云江易。

　　毋澍看着玄煦的背影，这路虽然提前被人清理过树枝荆条，但也不是十分平坦的，连宜铭都走得不是很稳当，他倒是身形自然，如履平地；

　　但其武功修为不高，至多中上，比自己高不上个一二。

　　她一直以为玄煦志在朝堂所以只关心国家大事，好吟诗作赋，没成想竟也修习武功。

　　流云默默看着自家小师妹的目光，再次肯定了：她看玄煦与旁的不同……

　　要说是单纯的不顺眼，不会如此关注，可目光中带着的却不是友好，或许会不会她想错了？

　　澍儿不喜欢祁韫那种容貌太盛的，中意这般稳重俊逸的，然后爱而不得，于是……

　　流云晃晃脑袋，止住了自己的胡想；

　　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今日还是头一次说上话呢，可这奇怪的氛围究竟是如何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