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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撒网 ...

  •   翌日天亮,毋澍又将后方的神仙相仔细擦了擦,收拾了一番,还找出了一副龟甲,三枚铜钱,这铜钱看着有些年头了,她将这些和签筒摆放好,暗自盘算起来。

      事毕,出了观去,熟门熟路就往那二月茶楼后面的巷子去寻一人去,那里是乞丐小七最爱待的地方。

      小七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小声询问:
      “话说,阿难你怎么敢大摇大摆再来,还穿得一点都不像乞丐啦?”说话时不忘四处张望。
      “就不怕那王六寻你来?”

      毋澍方一到茶楼后面,就逮住了小七在那无所事事哼着小曲儿,二话不说带他来了面摊。

      “多谢你啊,哪里发财了居然还给我加了肉?”小七把汤喝完又偷偷舔了舔碗。
      看着小七那好奇的双眼,她吃完了故意将嘴用袖子揩了揩,尽量恢复一下以前少时的动作和语气。
      “你帮我做些事,好吃好喝我全包了。”

      小七喜笑颜开抢着道:“真的?好嘞,好嘞,你就看着我的吧!”

      交代完小七,她就匆匆离去了;

      小七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两日不见阿难这人感觉像换了个人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的眼神,很有威慑力,寒意阵阵。

      毋澍又来到街上闲逛,四处看看问问,一边提防那姓王的一边等在周府附近,果不其然,两炷香时间后,那周忻愉又带着丫鬟小莲出了来。

      她假装没看见那两人,背着手啧啧地在看一个小摊贩在做糖画,
      “哈哈哈!厉害厉害厉害!”一边拍掌一边发出一串悦耳的笑声。

      果然周忻愉立即注意到了她,示意小莲过去说话。
      小莲走近一脸不情愿地嘟着嘴开口道:
      “这个我们小姐帮你买啦!给!”

      递了几个铜板给了那糖画大叔,大叔连忙道谢,
      毋澍腹诽:如此看来那件事定是成了。

      周忻愉将毋澍带到了那茶楼,小二上了壶清茶;
      毋澍自己斟满一杯,也不开口说话;

      小莲看着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怪异,这小丫头到底什么个来头?但她又记得自家姑娘对自己的提点,不敢开口得罪人。

      周忻愉低声开口问道:“小姑娘怎么称呼?”明显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面上显露无疑。

      毋澍也不拆穿:“姑娘就叫我澍儿吧。”说的时候盯着周忻愉的双眼,一眨不眨,又泯了口茶。

      周忻愉觉得那眼神有点子说不出来的意味,倒也只觉得是野丫头无礼了一些罢了,随即又道:
      “你昨日怎知那……”似是觉得声音有些大,又以手遮面继续道:
      “原是那处一位老翁伙同自己的无赖儿子装晕要诈那秦公……额秦秀才。”说罢耳尖都透出了些红。

      这与上一世小七第二日告诉毋澍的相差无几,原那老赖看秦秀才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善辩白,于是让自己老爹装作被他撞倒,后又装死,好捞点油水,当时还报了衙差前来,嚷嚷着不私了便要将他告上公堂下牢狱去。

      秦秀才急得原地手心拍手背,他是真真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上一世原本是人群中一位十五六的姑娘挺身而出说要替那老汉把脉一试,老赖看就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捏了捏老汉的手示意他别慌,不足为惧。

      谁料那小姑娘一手扶住老汉的肩背,一手把脉,一瞬间老汉却是惊跳了起来,忙跳起一边抓挠一边大喊道:
      “痒!好痒!……”

      众人一看,顿时知晓了原委,小姑娘捂嘴偷笑,那秦秀才心中的大石块顿时落了地,忙向那姑娘道谢。

      至于那秦秀才与那姑娘嘛,毋澍记得,小七用的是“初识即是相知”?大概是如此,她心中觉俗气不置多评。

      昨日她来的时候秦秀才方还未出那书铺,她让周忻愉早了不少时辰赶去,又观对方此时的态度,估计这红颜知己之名自然是落在了周忻愉头上了。

      “姑娘是何意,我只是恰好看见那场景而已,其他的我并不知晓。”毋澍不慌不忙,又提壶斟满杯茶水,似乎真的不知情。

      周忻愉心下计较一番,若是她没有让自己叫上那位德艺双馨的老大夫,自己还真信了,又想这丫头看上去这副模样,来头倒是不小,
      “总之我费尽周折都尚未达成之事,你只言片语就帮了我,我是来道谢的。”她眼神示意小莲,昨日这姑娘连吃碗面的银钱都没有,应是很需要银子的。

      小莲这次不再多言,掏出了一个荷包来放在毋澍面前,毋澍心中高兴面上却是淡淡的,也不去碰那荷包。

      见对方只是虚看了荷包一眼又发呆去了,周忻愉只觉摸不清这人了,不贪钱财那她还怎么请她继续相助?思量再三还是开了口:
      “姑娘,这是一些小心意,万不要闲少,只是……”她顿了顿看毋澍有无表情变化,见对方终于与她对视,她继续道:
      “只是还想请姑娘再帮些小忙才好……”

      对方闻言不说话只挑了挑眉。
      周忻愉急忙补充道:“放心,放心,每次本姑……我都会奉上酬劳的。”

      眼看对方起身告辞。
      周忻愉下意识以为此事要不成了;
      谁知对方又开了口道:“后日,秦秀才会去赴张府举办的金菊赏诗宴,你,不如别跟去了。”

      周忻愉更是惊讶,这人居然知道什么诗宴?还知道她要跟去!正要开口;

      “去秦秀才家附近逛逛吧,啊!对了,记得早膳完就去。”
      对方说话时直直看着周忻愉的眼睛,说罢一把拿起了桌上的荷包,道了声谢就下了楼去。

      “姑娘,咱们真要听那野丫头的吗?”小莲看着那远去的小小身影,懊恼地抱怨着,这个丫头看起来真的只有两个字形容——怪异。

      “我起初也是不肯信,谁知鬼使神差就去找了那老大夫,一开始以为他们相识,结果我让人几番查探,两人却从未有过交集。”
      周忻愉绞着手帕暗暗想着:这个丫头,耳目众多,不可小觑,不过凡是能让她达成心愿,岂不正好?

      出了茶楼来,毋澍算了算日子,还有五日时间,经过周忻愉的反应,她确信了这一世一切果然都还是沿着上一世的轨迹在进行,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定了定心,找了个隐蔽的街角看了看荷包里的银子,整整五十两!
      她眼中划过一丝冷色,好个县丞大人的独女,好个周另安。

      她返回观内藏好了大多的银钱,又回城去,请小七和其他两三名小乞丐填了肚子,丢了二两银子给小七;嘱咐他去置办身体面衣裳,同时打理一下自己,不要太过,照着大户人家的管家或是体面小厮来就成。

      小七欣然接受,忙去落实去了,又关照了那几位兄弟注意城中的哪些人家哪些事项。
      毋澍心里在盘算着:这个时候,那林氏应当还未去请那妖道,世人都说她毋澍是妖道,殊不知没有真本事如何坐得上堂堂国师之位。

      待到小七整理完,两人一齐回到了观里,小七不由啧啧称奇:
      “阿难,如今你有了银钱,为何还住在这种地方?”小七怀抱着两床席子、被子,四处打量后又撇撇嘴,腹诽:怕是下雨还得用盆来接。

      “少废话,将这些置好,我与你说一说明日之事。”毋澍靠在墙边,烛火只照亮了她半张面孔,清冷、淡漠,小七一时看不真切,阿难明明近在眼前,却为何看上去与自己相隔了很远很远。

      “明白了?”毋澍见他眼神有点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提醒了一下。
      “听清了,用这些银钱,找一个姓高的死骗子,交代他……-。”

      提到那个妖道,毋澍也走神了,上一世她的人从赵家老管家那里得知,那人姓高,打着得到高人的幌子辗转于城中各处,但凡有信道的都被他忽悠了个遍。

      这赵家在岩城算得上是呼风唤雨,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惊动官府,他们也能只手遮天,得罪了他们,这姓高的也算是够喝一壶了。

      毋澍回神,望了望小七,又叮嘱道:
      “其余的话你不必多说。”
      她并不怕小七卷银钱走人,可能是上一世与小七一起的经历使然,也或许是小七是她进赵府前唯一个来拉她的,她记得他的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再者,这几十两就当试探了,明日小七去找那姓高的,她还有事要做。

      一夜睡得不错,自重生回来开始,倒是睡上了几日好觉,上一世的那些梦魇她只盼望不要再招惹来了才好,自从到了那个位置,入睡似乎就变得极为奢侈了,那感觉可不好受。

      二人洗漱完赶早去城里,小七一路喋喋不休,因为毋澍问他知不知道周另安那些腌臜事,小七一个怪叫:
      “我以为你对那种事情没有兴趣才对!”

      小七随即娓娓道来,描述得那是一个声情并茂,毋澍一边听一边深觉他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周县丞的发妻,周忻愉的生母崔氏,生下周忻愉以后就因体质弱再没有出过子嗣;崔氏的娘家是出了名的皇商,虽比不上都城中那些巨贾,但周忻愉的外祖父可是得过先帝陛下亲赏的,周另安得这县丞之位绝对少不了崔家的打点。

      姓周的虽背地里也埋怨崔氏不能为他延续子嗣,一方面崔氏温柔贤淑生得貌美,另一方面碍于岳丈家的地位,却也未曾敢怠慢发妻。

      但是,其实他早已隐秘地有了一个外室。

      上一世,毋澍派人来顺带也将周另安查个底朝天,晋安一十九年,周另安发妻于正月病逝,病因、死因众说纷纭。

      三月后,周另安迎娶了一平民女子薛氏,这民妇带着一名十五六的少年以及十二三的少女堂而皇之地进了周府做起了当家主母。

      至于那周忻愉,秦秀才在晋安一十六年中举,后次年五月迎娶了一位医馆老板的女儿,听闻此消息,周忻愉将自己关在屋里七日有余。

      后来的某一日,传出消息说县太爷的女儿疯了,成天嚷嚷着要去找秦公子,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周另安怪责下去,将周忻愉身边一概服侍的丫鬟婆子全部打了板子发卖了出去;直至崔氏病逝,周忻愉方才又正常现了面来,完全没有了之前传言的疯病缠身。

      次年那周另安想偷偷将女儿送去讨好上峰,于是周忻愉被薛氏下了药以腌臜手段逼了去。

      饶是她一个天真不懂这些内宅手段的小女子,也知道了事实摆在眼前,再加上薛氏带来的那双儿女,她之前也怀疑过母亲和自己几年来遭遇的种种保不齐都有薛氏的手笔。

      但周另安丝毫听不进去她的辩白,现在她又是因这不堪的场景与父亲的上峰有了攀扯,心中更是懊悔没有早些向外祖求助;

      不到半年,受不起知府的冷眼对待和心中的千般自责,自尽在了那冷院之中。

      毋澍就是如此知晓了周忻愉对秦秀才的痴情竟如此至深;且因周另安,周忻愉母女受此磨折,她也生出了几分恻隐,感慨世事无常。
      晋安二十八年六月,毋澍特意将周忻愉此事回信一封,交代务必把周忻愉的苦楚告予崔家,再加上之前搜集的周另安与薛氏多年的往来与密谋证据全部暗中奉上。

      崔家得知真相哪里肯依,崔老爷子拼着最后一口气,带着几个儿子手持当年捐助粮草银两所得的御赐圣旨,进都城去到了御前击鼓鸣冤。

      晋安帝得知此事,大怒,登时将一大批奏折扔了满殿,斥责吏部官员管理失策,任命吏部侍郎张仲卿为监察御史,彻查这一案件。

      最终,周另安落了个抄家流放的下场,调查过程中,查到了赵家与周另安勾结贿赂逃避赋税之事。

      陛下亲自发落,要求赵家十倍追缴所逃之税,又以草菅人命之罪将当家的赵老爷、林氏下了天牢,秋后处斩,以儆效尤。

      本就才遭逢无妄火灾,还在追讨凶犯,此圣旨一下,赵家人登时犹如晴天霹雳,一时间找人打点、筹措罚银,事情落在管不住事的赵二爷头上,更是让他焦头烂额,哪还有闲心追究事情起因。

      赵家被逼得离的离,散的散,始作俑者付出了代价;如此,毋澍替阿宁了解了一场长达十数年的仇怨,只是斯人已逝,旧事都早已如过眼云烟。

      其实当年她的第一想法就是求玄列帮她直接灭掉赵家人,那名墨衣护卫名唤玄列,是那人的左膀右臂,武功最是高深莫测,完全有此能力,可玄列只说了他主子交代这些事需要她将来自己去做。

      周另安的所作所为,她早已经知晓得一清二楚,今日是想问小七那外室安置在何处?上一世没有与那妇人正面交锋,毋澍自然是派了人半路截杀周另安的;这妇人手段不低,流放路上竟还舍弃了周另安与两个子女,独自脱了身去。

      “那外室嘛,她乃是那云烟楼的良家子,从前是一名犯官的女儿,被贬为贱籍,在云烟楼专司七弦琴。”小七终于道出重点来,这是她上一世所忽略的。

      看见毋澍明显认真起来。
      小七清清嗓子:“你可知那县丞,果真是这边一等一的地头蛇,他不仅将那薛氏赎了身,还将那云烟楼以这薛氏的名义暗自买下,但还交由以前的那个老妈子管。”

      “那云烟楼地处我们岩城最繁华的地界,且行当又特殊,三六九等的人都要去,周县丞可不敢招摇过市,每次都借着公务的由头,绕出半个城去,再换便服换马车悄悄从云烟楼的背面那一头的普通院子通过去,那薛氏母子啊,就在这云烟楼与那后一排院子中间的夹缝中!”小七说完也不由啧啧称奇,这得耗费多少功夫?真乃奇事矣!

      毋澍脱口而出问道:“可如你所说,那二人育有一子一女,那小女儿方才和你一般大的年纪,你怎得知这些比你年纪还要大得多的秘辛?”

      “自然是每天去那云烟楼感受感受啦,没银钱,闻闻酒气也是极好的嘿嘿!有些时候那些服侍的丫鬟婆子偷懒到后巷去摆闲谈,我都偷听得一清二楚,旁人哪会像我一样闲,一待就是大半夜!”小七叼了根狗尾巴草,伸了个懒腰。

      毋澍笑着摇了摇头,小七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生做乞丐的,特别是如今拾掇了一番,更显出那少年气的清秀来。

      一路聊着竟是已看到了城门,亏得道观到这里都是小路,一路上都是野草,连野狗都遮不住,不然若是有人隐匿其中,毋澍俩人这不算小声的密谋怕是也要被其他“小七”偷听了去;

      进了城各自办事去,小七再三拍着胸脯保证让她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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