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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金蝉脱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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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仔细瞧了半晌,惊讶道:“你不是小叶子吗?”
小叶子是在桾宁宫中当差的,最大的特点便是善口技,模仿起人与动物的声音,惟妙惟肖,身临其境;
算起来上回二人入宫之时便就未见到他了。
小叶子示意她二人噤声,极低声道:
“公主说要许我一阵子假,家去看望看望弟弟妹妹;结果还没到归宫的时日,冰凝姐姐就来寻我,将我扮成女子带回了宫中,我当时只觉满头雾水,却也没多想,哪知竟是要做这事儿!”
霜华道:“小叶子,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了,公主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认定了的事儿怎么都劝不听。”
霜华年纪大些,自热也成熟些,但凡事都还是向着桾宁;
流云道:“公主她究竟如何脱身的?”重重护卫之下这可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事儿;
“一开始,公主便转移谷公公们的视线,找准时机让小叶子藏在了车中;她在中途将自己的衣裳换给了小叶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衣裳换上,待到闹市之时,又自称想吃留香斋的果子……”霜华说到此处,两人就都明了了;
留香斋队伍大排,许是将内侍官与随行的都打发去排队去了,等那几人回来之时,哪还有她的影子?
小叶子再模仿她的声音,让霜华接过那些果子,简直是天衣无缝,两人对视一眼,她们不禁都有些佩服桾宁了。
流云又惊道:“她独自一人?”
“嗯,冰凝姐姐在宫中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小叶子补充道。
毋澍道:“她的目的只是想去弦月楼?”按照琪祁韫所说的,只要是在那处便不会有危险。
看样子弦月楼是他手下的产业。
霜华道:“姑娘怎知晓公主去那处寻徐先生去了?”
毋澍道:“她不是去听书吗?”她还奇怪听什么书,值得这般大费周折。
“姑娘果真料事如神……”
“等等,哪个徐先生?”她打断了霜华的话。
“难道是徐善卿?”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人究竟前世是结下了什么不浅的纠葛?
“对对对,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说书先生。”小叶子连连颔首。
毋澍无奈叹了口气,道:“她应当不会有何危险,但是,接下来都是咱们的活儿了。”
流云摇摇头,道:“公主,该用膳了。”
几人恭恭敬敬地拥着“桾宁”去了前厅;
各人惴惴不安地用完了这一顿午膳,有人一如往常,有人味如嚼蜡;
譬如此刻的小叶子,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一直僵硬着脖颈,生怕这颗小脑袋难保。
流云看在眼里,给他夹了一块儿酥酪,道:
“公主,快些品尝一下,这些都是您爱吃的。”眼神示意他镇静。
他苦笑着接过;
宜铭与江易看着这奇怪的一幕,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但心照不宣地并未多说什么;
宜铭高声温和道:“公主不必拘谨;”
小叶子会意,娇声应了;
在外院的众人看来,只会觉着几人其乐融融无比。
毋澍怀着心事,祁韫不告而别,也不知自己说的话对方听进去了几分……
又想着待会儿将这位“桾宁”安置好,她要亲自翻出去寻一趟这狡猾的桾宁。
……
弦月楼坐落于建邺最繁华的街市,是建邺最高的楼阁;与瑶台阁相隔不远,连最炙手可热的衔金楼都比不上弦月楼的位置。
此刻,虚无坐席,连一旁的几座楼阁也都同沾了些光,但凡临近弦月楼的最上一层的,统统满座;
这其中不乏众多世家子弟,只为一睹这位名满天下的徐善卿的风采。
也有为其文采与口才而来的;
一位肤色白皙的小公子,端坐在讲台一侧临窗而设的案几旁;案几左上角置有一玉色小瓷瓶,其间插着一只白色玉兰花儿。
桾宁百无聊赖,时不时伸头瞧一瞧讲台后的雕花漆红木门;她暗道:这个时辰,也该出场了才对。
不多时,那道门缓缓开了来,来人却只是几名小厮,他们动作娴熟,有几人小心翼翼将那扇巨大的山水屏风搬上了台来,搁置于正中央,其后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当那道门再次开启之时,一名气质儒雅之白衣人以折扇掩面缓步而现,他动作间衣袂微动,平地生风,大步朝屏风后走去。
惊堂木响声一起,众人立即停止了窃窃私语;
“列位,大兖与东吁一战,表面上看是压倒之势,实际上啊……”徐善卿方一开口,众人皆被吸引了注意力;
……
“……正是胶着之时,有不少隔岸观火的土司倒戈相向,导致忠义侯腹背受敌;”
说得正精彩之处,他清了清嗓,道:
“列位稍候,某饮盏茶,片刻之后再续。”
众人纷纷开始讨论起来,
“哟,还有这一层隐秘……”
“就是啊,这东吁不可小觑啊,再者那些个墙头草,也忒不是东西了。”
“出尔反尔之辈……”
徐善卿话毕许久,半晌都没有人动作;
一名小厮模样的人见状,径直走到窗边,敲了敲一人的案几,低声道:
“喂,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去为先生沏茶?”
桾宁抬手指了指自己,只觉莫名,鬼使神差道:
“哦,好……”
“直接上去吗?”
“不然我背你上去?你小子新来的吗?”
“是,是。”
她起身小心翼翼地朝屏风后去,还没到跟前,只见徐善卿正襟危坐,手中拿着一张绢布,垂眸擦拭着长手;
看不清面容,她有些失落;
先前在屏风被端上台之前,便见说书案侧有一张矮几,应当是作是沏茶之用,思及此,她径直朝徐善卿身后去了;
沏茶的空隙,众人的议论声不断,她却完全听不进了,余光瞧着那道白色背影,手上动作却未断,一派行云流水;
桾宁常给自己母后沏茶,特意找宫中的曲姑姑学的,手艺还算是过得去;
有些纳闷,心道:怎的变成这人的沏茶小厮了?
她动作慢,那人也未催,此时不知在做什么;
不多时,茶水温度适宜,她直接放在了对方左手旁;
她打眼一瞧,这人竟是在看着什么书信一类的东西;
似是察觉到了身侧之人的存在,他立即收了起来,顺手端起茶杯饮了口茶,只低声道:
“一会儿结束了便跟我走。”说罢挥手示意对方下去;
“啊?”
见对方发出疑问,他方才抬眸望向这人,道:
“有问题?”
这青年的面容十分陌生,但这双琥珀色的眼睛,令她挪不开眼,她下意识颔首,眨了几眨眼,道:
“是,先生。”连忙下去坐回了原位;
之后的内容她半分也未听进去,她只觉心间突突地跳,他没有认出自己?这双眼睛她决计不会认错!
这就是那人,上次也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都心满意足地离去了,唯有一人还正襟危坐在床边,神游天外;
“走吧。”
一人躬身在桾宁桌前,依旧是以扇掩面,顺手将小瓷瓶中的玉兰花捻了出来;
她回过神,青年已经只剩个背影,眼看要出了那道雕花漆红木门,她连忙追了上去;
这门后很暗,十分幽静深长,许是专门给贵人设置的,不知通向何处;
桾宁忐忑跟在其身后,光线似乎愈发暗淡起来;
突然之间,前头之人忽然发难,右手以扇抵在了桾宁的颈间,她的后背重重撞击在了身后的墙面,不禁吃痛叫喊了出声;
“啊!”
这暗道中的光线忽明忽暗,双方都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眸;
青年目光忽变得极其凌厉,“说,你……是谁的人?”
她又痛又慌得不行,支支吾吾半天道不出来,眼眶不经意间便红了。
“我,我……”
他眯了眯眼,只觉这人有些熟悉,但实在是想不起在何处得见过。
“我,咳!咳……我不是歹人,先生信我!”
“不死心?”他换做手肘抵住了对方的喉咙,靠得极尽,低声道;
“一则你作为新来的,茶水的火候掌握得太过于完美了些,二则那玉兰花应当由你自己踹走才对。”
他根本不怕说出这些,因为此刻,此人在他眼里早已如同一具尸体。
桾宁并不明白对方的目光这意味着什么,这人靠得极尽,呼吸间的热气令她的耳根染上了赤红,只觉有些热。
“我……我出高价与人换了座位……咳,咳……”她话说到一半,徐善卿渐渐加重了手肘的用力;
“这理由太过于蹩脚,不觉得吗?”
桾宁此刻已然红了眼眶,她寻了他许久,没曾想再次说上话竟是这样一番场景;
徐善卿明确地望见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长眉深深蹙起;
“不要以为你是女子,我便会手下留情,对于细作,我通常倾向于悄无声息地让对方……死。”
说罢,他又用上了几分力,
“我,我是,桾……咳……咳……”她话说不全,只觉自己已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恐惧死死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