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无此声》魅如初

13、暮色微凉

　　思绪，总是由不得人心，越是想要不去在意，越是难以做到心静自然。清洛握着手中的琉璃珠，心绪万千。无数的念头闪过心底，然最后她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一切的揣测，都只是捕风捉影，她告诫自己需要冷静。

　　夜色是如此的漫长，天边的那抹艳红升起的时候，清洛终于长长的叹息一声。一夜未寐，她的精神并不是太好，可是一想到昨晚瞧见的琉璃珠，她的心便是一刻都无法空闲下来。

　　简单梳洗，清洛便起身前往落梅阁。奈何，事情总是事与愿违，心里越是急迫，越是无法如意。

　　清洛被淑婕拦在了梨园的门口。她被告知大夫人想瞧瞧她最近排练的戏曲如何了。瞧着淑婕的表情就知道大夫人很少关心这件事情，她心中虽然急，可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无法脱身。毕竟，她是被请来唱戏的戏子。

　　清洛淡淡点头应允，告诉淑婕稍后打扮好后就去大夫人的牡丹阁。

　　淑婕瞧见清洛有些精神不济，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今个儿可不能扫了大夫人的兴，你得提起精神才好。我会尽量帮你的，你也不要太勉强了。”

　　清洛点点头，淑婕似乎也急着回去回话，叮咛一番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清洛回房间重新妆扮一番，顺着小路去了大夫人的牡丹阁。还未走到，便听到园中一片喧闹之声，似乎园中的人并不少。

　　清洛一去便有不少丫鬟仆人迎来，热情的招呼。清洛左右回顾一番，瞧见了不少的人却唯独没有瞧见文书娴。心底微微失落，但她心里也明白，文书娴在文家并不受宠，这样的场合不叫她来，也属寻常。

　　清洛打起精神，给大夫人请安，然后详细诉说戏曲编排情况。有淑婕帮忙，大夫人对于她缓慢的进度倒是没有多大责难，只简单吩咐几句便让她自己去排练去了。

　　清洛心中挂记着琉璃珠的事情，便借口离开。淑婕以为她担心戏曲进度也未多留她，清洛乐得轻松，忙从大夫人的园中出来。

　　她心里盘算着回去的路上往文书娴的院子去。然，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最后还是没有能再见到文书娴。

　　离开大夫人园中的时间并不晚，清晨晶莹的露珠还挂在枝头，把初生的绿叶衬托得格外翠绿。迎着初升的朝阳，清洛来到落梅阁。

　　文书娴的丫鬟翠儿很有礼地告诉她小姐有事情出去了，她虽然有些怏怏不乐，但也无计可施，只得回了梨园。

　　傍晚她再次来落梅阁，翠儿依然告诉她小姐还没有回来。她本想细细询问，怎奈翠儿神色不耐，她不方便多问，只得按捺住焦急的心情，落落寡欢的再度回到了了梨园。

　　这样的煎熬就是一夜。

　　一整晚清洛都握着琉璃珠。梦境变成现实的时候，总是有莫名的恐惧。或许，近乡情怯就是如此吧。

　　眼见天边泛白，她无法再躺在床上，简单的梳洗过后，她又去了落梅阁。落梅阁的大门紧闭，她低头苦笑起来，看了她是来得过早。

　　不想再往复，清洛便在落梅阁外的小径旁的石头上随意的寻了个地方坐下。

　　石头有点凉，透过衣衫传递到她的身体，冷的她打了个冷战。早上来得太匆忙，忘记开春后的清晨依然很冷，没有带上披肩。

　　时间流逝得比沙漏还要缓慢，清洛的目光一直向落梅阁的大门眺望。

　　落梅阁地处文府的偏院，平日里来的人不多。围墙上爬满了青灰色的蔓藤，路边的杂草也无人修剪，横七竖八地伸展着，一些叫不出名的野花零星的点缀其中。

　　很早就听说文府的大小姐才气过人，但是未得大夫人宠爱。如今仔细打量落梅阁的惨淡景象，才真实的体会到什么叫天差地别。表小姐常淑婕居住的惜花阁就单单是雕花的院门就华丽了很多。

　　心里胡乱的想着，时间总算是过去了。眼见已经太阳高高升起，她来到这里也约莫半个时辰了，可是落梅阁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心下奇怪，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院门。

　　一声，两声，三声。空荡荡的叩门声回荡在院落里，依然无人应门。清洛突然咯噔一声，身体微微泛寒，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着她。

　　不死心，她又再度抬起手，把大门上厚重的门环扣用力的扣扣，大声道：“有人吗？”

　　然空荡荡的院落里依然无人应答。清洛不安的心再次沉了沉。在她惊疑未定的时候，忽然听得身后一女子声音。

　　“清洛姑娘，你在这干嘛？”女子的声音惊得她几乎跳起来。回过头，见是个穿着粉色衣衫的丫鬟，手里还拿着扫帚。

　　平复下怦怦跳动的心，清洛放下扣门的手。回过身，她走到丫鬟面前，轻声问道：“今天怎么落梅阁没有人？”

　　丫鬟的表情很是不解。“落梅阁？我不清楚，我是今天才调配到这里来打扫的。我以前是在厨房工作的。”

　　丫鬟似乎不怎么会说话。不过在她的再三询问下，她总是明白了。以前这里打扫的丫鬟和婆子突然离开文府了，然后这里没有打扫，便抽了她这个原来在厨房工作的丫鬟。

　　心底那些模糊的恐惧感变得更加的强烈，清洛预感到似乎发生了什么。她有些失控，一把抓住丫鬟的肩膀：“那你知道大小姐去哪了吗？”

　　丫鬟被清洛的表情惊吓住了，哎哎半响，才吐出一句话：“主子们的事情，我们丫鬟是不能过问的。”

　　清洛缓缓的把手从丫鬟肩膀上放下，全身冰冷一片。

　　丫鬟不知道清洛的表情为何如此难看，想安慰她，但是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最后只能说了句要她好好保重的话，然后继续打扫去了。

　　失魂落魄的清洛，不知道在落梅阁的大门口坐了多少时候，任何轻微的声响她都会警惕的跳起，然后看见紧闭的大门又落寞的坐下。太阳下去，月牙儿升起，落梅阁的大门依然紧闭。

　　夜晚的凉气让清洛单薄的身体有点支持不住，但她还是不死心，不愿离开。她怕错过任何可能遇见文书娴的机会，尽管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她见不到文书娴了。

　　天亮的时候，粉色衣衫的丫鬟发现清洛还是穿着和昨天早晨一样的衣服坐在落梅阁小径的石头前。

　　清洛迷糊中感觉有个人在呼唤她，她努力的睁开眼，模糊中看见了昨天打扫的丫鬟。想开口说话，却感觉喉咙干涩，抬起手想要拂开丫鬟抚摸额头的手，手抬到一半又无力的垂下。

　　眼前一黑，清洛失去意识。

　　迷糊中，清洛看见了无数的画面。听到了一阵恐惧的笑声，笑声中她看见了一个美貌的妇人，清瘦的容颜，凝眸处一段哀愁。妇人静坐在花园的凉亭上刺绣，她的手腕上悬挂了一个小小的物件。清洛想努力看清物件的形状，奈何有耀眼的光线阻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焦急的伸出手想要画面停留。

　　画面转换，来到了一间卧室，妇人依然静坐，不同的是刺绣的图案已经完成，妇人在用刺绣好的布料做什么东西。缓慢的画面流动着，妇人每天都在做相同的工作。终于，清洛见到了做好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锦囊，锦囊赫然就是那天她捡起装琉璃珠的锦囊，精美的凤凰图案展翅欲飞。妇人的动作有了变化，清洛看清了妇人取下了手腕中的物件，一颗青色的琉璃珠被放入了锦囊。

　　画面到这就断掉了。

　　“啊……”

　　清洛惊呼一声，从梦中醒来。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

　　清洛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青色的帐幔，暮色微凉。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

　　身体似乎有些不适，她轻轻地动了动，却发现身下的床榻柔软，那繁复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鼻息见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

　　她抬头瞧了瞧，便看见雕花的木床上悬挂的紫铜的床环，那分明是她在梨园的房间。只是不知道为何，房间里多了如此的变化。

　　窗外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清洛有些愣住了，她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暮色微凉轻纱摇，紫檀幽香床榻绕。
　　不知今夕是何夕，恍惚疑是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