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道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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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嘀’
迟羽澈半倚在老宅书房的沙发上，微垂的手腕里插着一根银针，吊瓶里输的是血红色的液体。
随着这些液体前仆后继的涌向血管，迟羽澈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迟老师，不是我说您，让您离那丫头远点，您非要和她一起去找什么林熙，压着尸气会反噬自己的…”
钟叔压着嗓子责备，继而递给迟羽澈一个血袋：“您把这血浆喝了，好好休息。我出去和她聊。”
钟叔拉开房门出去后，反手把门锁了起来。
童闫站在门前，双手环胸，眼角意味深长地瞄着钟叔，冷冷道：“你把门反锁起来干什么？”
钟叔顿了顿，话锋一转：“我把她身上的尸气都去了，现在应该是没事了。”
“是吗？让我进去看看她。”
童闫将信将疑，往前两步伸手就要去拧门锁，被钟叔连忙伸手拦下：“你，就让她好好休息吧！被僵尸打一拳没死已经是万幸了。”
两人在门口僵着，童闫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看着钟叔。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钟叔不敢看童闫，声音故作镇定地提高了几个分贝：“我，我们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这就要问你们了，受伤了不去医院，一定要来你这。”
“被僵尸打伤医院能治吗？你这话问的。”钟叔摆摆手，将手上的血袋递给坐在堂屋沙发上的林熙：“喝了吧。”
林熙接过血袋道谢两声，童闫看傻了眼，她三两步走回来，瞪大着眼睛看着林熙抠开了血袋的小塞头。惊讶道：“血浆你都有？”
“那不然呢，我店开这，不得什么都备点吗？”钟叔故作轻松，转而开始责备童闫：“叫你别轻举妄动，你就是不听！对方什么底细都不知道，就去捅僵尸窝！”
说罢钟叔走到立柜前，一边摆弄着抽屉里的物品，一边嘀咕道：“真不懂小迟怎么由着你乱来的。”
一听这话，童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三两步走到钟叔面前：“等等，什么叫她由着我乱来？”
“行，我说错了，你们俩一起乱来，行了吗？”钟叔忙纠正。
“不行，我要进去看她。”
童闫说着就要往书房去，书房门却自己打开了，迟羽澈拖着步子从里面走出来，温润的声线轻慢地说着：“童小姐，我没事。”
童闫瞪大了眼睛看着迟羽澈，她与之前奄奄一息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恢复得这么快？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钟叔责备道。
“有一件事必须要办……”迟羽澈几步走到林熙身前：“你就是林熙。”
林熙点头：“你们为什么要来救我？”
童闫瞄了一眼林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们可不是来救你的。”
迟羽澈从口袋里掏出了萧阮妈妈给她的照片，递给林熙。
“我们之前见过萧阮的魂魄…她想见你。”
萧阮…
听到这个名字，林熙颤颤巍巍的手接过照片，她低头看着照片。
不一会，她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林熙看起来，是非常帅气的短发女生。
她不开口说话时，很难看辨别她是女生，现在的样子，倒是更像女孩子了。
“你刚刚说…见过萧阮的魂魄，什么意思？”她带着鼻音的嗓音，低声问着。
迟羽澈把小渔村的事告诉了林熙。
“她去世的半年里，魂魄还一直留在小渔村找你。”迟羽澈又重复了一遍。
林熙犹如晴天霹雳般，瞬间愣了神。身子一软，手里的照片掉在了地上。
本在旁一言不发的童闫，愤怒地两步走上前，一手揪住了林熙的衣领：“萧阮死后，你为什么没有回小渔村去找过她！？”
林熙被童闫从沙发上拎了起来，迟羽澈心里一惊，抬眉看着童闫，她从没见过童闫这副的样子。
而她现在却是在为萧阮抱不平。
林熙眼泪夺眶而出，哭喊道：“什么魂魄？什么阳间！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她还在找我…”
童闫松开手，林熙慌慌张张地捡起掉在地上的照片，她两眼无神地左右顾盼，往堂屋门口跑去，嘴里语无伦次地嘀咕着：“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现在才想着去？晚了。”童闫在一旁冷冷道。
林熙不知道什么魂魄什么阳间，她只知道萧阮在找她，她要去见萧阮。
而眼前这几人，不是话说一半，就是愤怒和讥讽。
“什么意思？”林熙停下了脚步，骤然转身，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你们到底他妈的什么意思！？”
“萧阮的魂魄不能一直留在阳间，在她魂飞魄散之前…我们把她送回地府了。”迟羽澈解释。
魂飞魄散…？
林熙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她抬手看着手中照片，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
“那天，货车从我们身上碾过去…她的身体都被碾碎了……”
林熙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我咬她的时候……被村子里的人看到…”
她忽然歇斯底里地吼着：“我是被全村人赶出来的！我是僵尸啊！我不想伤害他们…我更不知道阿阮去世以后魂魄还会留在阳间！”
林熙低着头，呜咽声梗在喉咙里，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阿阮…我什么都没给你…就连死前我都在和你吵架…”
童闫鼻腔里呼出一口气，她看向林熙的表情里，好像在看一只猫、一只狗，面无表情：“果然，人世间真的有这么蠢的僵尸。”
也不知道是在说林熙不知道有魂魄蠢，还是说林熙僵尸和人谈恋爱蠢。
她两三步走到桌前，打开化妆箱拿出一张蓝色符卡，继而往空中一抛。
她食指中指紧闭，双手比划着，最终指向那张飘在空中的蓝色符卡，嘴里轻念着：“地府借法，阳间借魂，急急如律令！”
一道金光击中蓝色符卡后，它在空中飞速转动后，变成一道发着光黑暗的传送门。
不一会，萧阮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林熙眼神突然有了光，她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又惊又喜地冲上前抱萧阮。
可她的身体穿过了萧阮魂魄，神色瞬间就暗淡下来。
萧阮苦涩而又温婉地笑了起来，伸手抚上林熙的脸颊：“阿熙…你憔悴了。”
林熙跪坐在地，抬眉看向萧阮，眼神里是想念、是渴望、是爱意。
眼泪打湿了她的面颊，却打不湿萧阮的手。
“阮…你回来好不好？我错了……”
“傻瓜…我就是知道你一定不会放过你自己。所以一定要见你，告诉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林熙…”
“可不可以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萧阮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捧着正跪坐在地哭成泪人的林熙，眼泪顺着她轻闭地双眼滑落，唇间轻碰上林熙的唇。
一个灵魂的吻，是没有触感的。
在萧阮的魂魄内，传来阵阵空灵的声音回荡在整间屋子。
“你告诉我你是僵尸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
“你的一生，太漫长了，能不能……”
萧阮空灵的声音，在空中顿了顿。
“能不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忘了我…”
空灵回荡，而又哽咽的声音。
萧阮强撑着说完最后几个字后，最终连同传送门一起，消失在月色里。
“阿阮……！阿阮！！！”
林熙的喊声划破天际，空气里不再有任何回应。
时间太短了，但足够让萧阮说完她想说的话。
只是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只是一句忘了我，让萧阮不惜魂飞魄散。
瘫坐在地的林熙陷入深深地绝望。
童闫的魂魄，骤然闪过一丝刺痛，一片空白的大脑里，一晃而过的竟是那个和迟羽澈长得一摸一样的人，在坟前哭成泪人的画面。
她突然反应过来，迟羽澈呢？
“钟叔，你有没有看到迟羽澈什么时候走的？”
钟叔左右看了看，迟老师确实是走了。
*
浴室里，淋浴花洒的水，顺着迟羽澈的头发，流过她的脸颊，下颌，锁骨。
她低着头，脑子里响彻的是一个女人温婉的说话声。
‘澈儿，军营里定是很苦，若是我去求父皇，父皇当是会应允的，你就留在京里陪我，不好吗？’
‘一别三年，竟是一封书信也不曾回我，你就那么不想见我？’
‘不出三日，消息便会传到军营里来了吧？南宋公主寻驸马寻到了边关。’
她红着眼眶蹲下身子，水和眼泪混在一起。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
‘若是孤独长久时，遥遥之期无尽时’
浴室里，夹杂着流水声传来细碎而又隐忍地呜咽声。
良久。
她穿着浴袍，摁开了一道双开门，走进了古董收藏室。
门旁是苏瑾一周前送来的宋朝瓷器，一只普通的贯耳官窑，在那个年代算不上稀奇，要说在瓷器里，宋代的瓷器也不是最有收藏价值的，而迟羽澈却对宋朝的古董最情有独钟。
她的脚步停在屋子正中央那只立式玻璃展示箱前。
里面摆着那把已有些年代的，款式老旧的白玉流苏梳。
她盯着它，定定出了神。
在一个有着银铃般鸟叫声的早晨。
一个温婉美艳的女人披散着头发坐在铜镜前，清晨柔和的光线照过了她的侧脸。她手持着这把白玉流苏梳，一缕一缕，轻轻地顺着乌黑的长发。
忽而她转过头来，看向还躺在床榻上的人，莞尔一笑。
迟羽澈推开了阳台门，晚风呼呼吹过她的长发。
这个时代的风里，总是夹杂着一股尾气和铁锈的味道。
她看着被夜色笼罩的整座城市。
灯火通明的每家每户，没有一处归属感是属于她的。
她带着毫无希望的孤独，仅凭借那些久得不能再久的，日渐模糊的记忆。
苟延残喘地，度过那些无数的日日夜夜。
对她来说。
时间——已经不再有意义。
剩下的，只是不能死去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第十九章：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