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暮尔尔》晓惊蛰

1、第 1 章 地域

　　坐在开往祁公馆的车上，姜沅儿拨打着手中的电话号码，在路上她已经打了好几次，只是电话那头始终未接听，在这通电话也自动挂断后，她泄气地垂下手。

　　翻开手机的通话记录，里面几十通未接来电全都来自同一个人，今天原本是她高二开学第一天，新学期的课堂上，老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学生上交手机，利用暑假期间的兼职她存下了一笔钱，开学在选择是否住校时，她下定决心选择了住校，可就在准备交住校单的时候，祁公馆的人冲进了教室，然后她现在就在去祁公馆的路上了。

　　开学第一天，真是糟糕透了。

　　姜沅儿看向窗外，现在只觉得无比烦躁，但当对前面的司机说话时，她语气焦急倒像是带着莫大的关切说：“王叔，麻烦开快一点。”

　　车开进祁公馆后在大堂门外停下，姜沅儿下车后，等在门口的佣人全都蜂拥而上。

　　“沅儿你终于到了，快点，少爷现在人还在天台上。”

　　姜沅儿跟着佣人越过大堂经过院子中央时，院子里已经铺上了充气垫，周围全是催促声，她甚至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朗医生。

　　“太太也在吗？”她问身边的女佣。

　　“太太原本是在国外开会，不久前才得知消息，现在估计在赶回来的路上。”

　　知道宋芸还没回来后，姜沅儿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跟着佣人上了顶楼后，管家安姨着急地将姜沅儿拉到身旁，已经年迈的老人此刻眼底通红，很明显是才哭过，握着姜沅儿的手还在颤抖。

　　“沅儿，少爷现在情绪特别不好，把少爷劝下来，一定不能出事。”安姨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姜沅儿神色紧张，像是被吓着般愣愣地点点头，眼眶也不自觉地变红。

　　安姨紧紧攥着姜沅儿的手，话音颤抖着对天台说：“少爷，沅儿来了，我让她过去。”

　　晏则祁坐在天台边，背影单薄瘦削，纯白色的衬衫在他身上甚至显得有些宽大。

　　虽然已经入秋却仍然让人觉得今年夏天结束得晚了些，天气仍然带着夏日的干燥炎热，天台上有风呼啸而过，姜沅儿身上的校服裙摆在风中飞舞，与之相同的情境的还有晏则祁身上的白色衬衫。

　　他们有一年不曾见过，他应该又瘦了。

　　姜沅儿向天台边缘靠近，她知道现在应该很多人都关注着他们，脑海里想起其他人紧张的神情和叮嘱，也是，祁公馆尊贵的小少爷，宋芸的心肝宝贝，他的命比普通人值钱的多吧，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想要发笑，心底尽是凉意。

　　祁公馆所在的别墅区旁边就是整座城市最好的生态园林，一眼望过去绿树青葱，姜沅儿低下头，虽然是四楼但已经是整个别墅最高的地方，她在想，从这里摔下去会出事吗，会死吗？

　　姜沅儿一步步向他靠近，直到走到他身旁，选了个离他近的位置坐下。

　　她看向晏则祁唤他：“祁小郁。”

　　祁郁是他的乳名，晏则祁出生时晏家的主事也是他的爷爷为他取的，本意取郁字是希望他的人生顺遂，同整个晏氏集团一起茁壮成长，取得光辉的成就和建树，可惜天不随人愿，晏氏虽然在晏则祁出生后发展得如日中天，产业遍及国内外，但是被视为晏家福星的晏则祁却在很小的时候患上了自闭症，并伴有抑郁症，祁郁两字，倒也是随了这个郁字。

　　整个祁公馆只有两个人可以叫他祁郁，一个是宋芸，另一个就是姜沅儿，可姜沅儿又更不一样，因为是晏则祁让她这样唤他。

　　这次她还像往常一样，笑着唤他，只是这次身旁的男生不再像往常一样应她。

　　姜沅儿不着急也不恼，托晏则祁的福，这还是她第一次走上祁公馆的四楼，入眼的风光可不是在其他地方能随意见到的，她闭上眼静静感受着这里的空气，感受风拂过脸颊时的温度，难得享受到片刻宁静。

　　过了一会儿后，她看着晏则祁，慢慢地又往晏则祁身边靠近几分，仔细打量他。

　　一年不见，他比以前更瘦了，也长开了，五官比之前更加立体，轮廓变得更加清晰，逐渐有了些棱角，皮肤却还像一年前离开时那样，总有些苍白，显得病态，姜沅儿看向他的眼睛，阳光下的睫毛浓密又长，眼神空洞，此刻的他就像是个快要破碎的陶瓷娃娃，她忍不住想，宋芸确实生了个很好看的儿子，帅气忧郁，只是偏偏有些不正常，想到这里，她觉得老天还还是公平的，只是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伸手摸了下晏则祁的头发，他并不反感她的触碰，他的头发软软的很舒服，每次摸他头发姜沅儿都感觉像是在为小猫顺毛，只是他从来都不乖，总是很叛逆，像现在这样，她碰他，他很快就躲开了，像小猫闹脾气。

　　“祁小郁，你在生气吗？今天太忙了，我真的没有看手机，看到你电话后，我立马就回了，真的，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

　　姜沅儿说着，正准备将手机递给晏则祁就被他紧紧抱住。

　　这个拥抱令姜沅儿愣了好一会儿，换做以前她可是要哄好久，对方才会给她一点反应，这次倒是难得这么主动，这么好哄，她的心情也因为这个拥抱变好了不少。

　　姜沅儿靠在晏则祁肩上，伸手回抱住他，安抚性地拍了拍，“祁小郁，我们下去说好不好，这里很危险，我们不可以一直待在这。”

　　闻言，晏则祁不再抱着姜沅儿，一只手却仍然紧握着她的手，双眸注视着她看了很久，眼神由空洞开始变得明亮，他看着她时昏黄的晚霞在她身后也照在她身上，这是他这一年唯一接触到的色彩，还好，她在这里，她没有离开。

　　“好。”

　　晏则祁起身后，姜沅儿微微低头不经意望向楼下的人群。

　　姜沅儿看着已经站起身的晏则祁，他站在天台的边缘，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正伸手想要扶她，她抬起头仰望着晏则祁，

　　“祁小郁，你对我很重要，我真的真的很在乎你。”

　　你也一样吗？

　　姜沅儿对他露出甜甜的微笑，也伸出手牵住晏则祁的手，从天台边站起身，她想这一刻应该要闭上眼睛，或许就没有那么害怕。

　　晏则祁的眼神始终停留在身旁的女孩身上，突然的拉力让他难以立刻站稳，只能下意识紧抱住姜沅儿。

　　掉下去的瞬间，姜沅儿感受到晏则祁的拥抱，心底有声音像是在发疯般怒吼，又像是平静诉说，可无论是哪种声音，她都能听的真切。

　　晏则祁，你对我很重要，我真的真的很在乎你，因为我必须拉着你，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你也必须在乎我，只在乎我。

　　充气垫发出强烈的碰撞声，晏则祁紧抱着姜沅儿从充气垫上一直滚到地面。

　　死亡带来的恐惧在心头蔓延，姜沅儿的身子也不自觉颤栗，她整个人被晏则祁护在怀里，身体停住不再滚动后，她赶紧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下的人，“祁郁，祁郁。”

　　见晏则祁没有任何反应，姜沅儿语气焦急，慌张地哭了起来。

　　安姨、朗医生和佣人全都围了上来，迅速将两人分开，确切说是将晏则祁从她身边带走，姜沅儿擦了眼泪，从地上站起来，冷眼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人群，在那些人眼中，她这样身份的人是不配被在意的。

　　不过，一切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