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北歌唱清梦

11、双面

　　知初第二日有一节射击课，这节课原本不在课表上的，不知何时被加了进去。
　　大学生对课的态度都是出奇的一致，皆是叫苦连天，不情不愿地顶着太阳去上所谓射击课。
　　说来也奇怪，医学生居然安排了射击课，这也是开校以来第一次了。
　　当一个班的人焉焉地来到操场，几个靶位前已站了几个高挑挺拔的身影了。
　　教官们一袭标准的绿色迷彩服，站得端正，肩宽腰窄，其上衣服褶皱和纹路，无一不在展示教官们坚实的肌肉和近乎完美的身材曲线。
　　女生们本来对所谓射击课并没有什么兴趣，见到教官们眼神都不自觉亮了起来。
　　那边，教官们转过身。
　　阳光照过来，一时间迷了眼，待知初看清教官们的脸，莞尔一笑。
　　好嘛，哪来的教官，都是警察学院的学生，顾寻，贺行，江与都在。
　　贺行十分满意女生们的注视，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找了个最帅的角度，不经意间将头发撩起，笑道：“同学们好，美女们好。”
　　江与扶额叹息，一把将人扯回来，低声道：“收敛点吧，你想第一天就被撤回去吗？”
　　闻言，贺行轻咳两声，敛了笑意，倒真有几分教官的样子了。
　　但他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学生们三言两语又把他逗得恨不得苦茶子颜色都说出去。
　　江与全程冷着脸在一旁讲解不同枪支的用法和各个部件的功能，时不时阻止一下越发没边的贺行。
　　顾寻不太爱说话，默默站在一旁等他们说完。
　　知初听得很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跟顾寻的冒险还很长，若情况危急，他总不能一直靠着顾寻。
　　理论知识解说完毕，大家开始轮流上手试着打靶了。
　　“贺教官，这个怎么上膛呀？”
　　“贺教官，我不会瞄准。”
　　贺行不出意外地成为最受欢迎的教官，不少人请他过去一对一指导。
　　贺行十分享受这种感觉，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
　　也有些人会请江与帮忙，只是上场了十来个人，没一个敢叫顾寻的。
　　按理说，这三个的长相都是人间极品，甚至顾寻更为出挑，不会无人问津的。
　　知初默默看着，不自觉笑出了声。
　　轮到知初上场，顾寻果然忍不住了，主动上前一步步教他。
　　知初回头看了一眼同学们，笑道：“你吓到她们了。”
　　知初托着抢，顾寻在知初身后，手托着知初的手，臂弯几乎将知初环了起来，闻言一愣：“我该怎么做？”
　　顾寻言语间的呼吸喷洒到知初颈间。
　　知初噗嗤一笑：“别那么凶，笑一个，她们都怕你。”
　　顾寻眯起眼，带着知初一起开出一枪。
　　正中靶心。
　　顾寻收回手，笑道：“很厉害。”
　　知初见顾寻真的笑了，顺手刮掉了顾寻鼻子上滑落的汗珠。
　　顾寻没躲。
　　“你也是。”
　　知初本意是想让同学们知道顾寻没那么可怕，不料二人间的眼神和动作让方子缵看呆了。
　　方子缵喃喃道：“你敢信他们两什么事都没有？”
　　程浩也是惊讶得嘴巴微张：“我不信…”
　　好在除了他们宿舍的，倒也没人多想，后面陆陆续续上场的也有人敢试着叫顾寻帮忙了。
　　“顾教官…我握不住枪，你能帮我一下吗？”
　　顾寻没什么表情：“多试试。”
　　那女孩默默咽了口口水，不再说话。
　　相比之下，贺行就显得热情多了，女孩子他几乎来者不拒，手把手教她们握枪瞄准，又能恰到好处及时收手。
　　江与的脸色却不怎么好。
　　鸡飞狗跳的射击课结束，一时间贺行几乎成为女生们茶余饭后最火热的谈资，俘获了不少芳心。
　　这几日知初一直忙着各种兼职，日夜颠倒，有时也会感到无助迷惘。
　　一曲毕，知初笑着向台下鞠躬，悠扬乐曲赢得酒吧内众人雷动掌声。
　　人群中，两道视线相接，二人相视一笑，继续干自己的活。
　　顾寻一身笔挺西装，不像服务员，倒像是哪位体验生活的富家公子。
　　尽管这位富家公子此刻正一本正经地端着盘子。
　　有了祈安送钱的前车之鉴，知初一开始以为顾寻也是来帮他的，奈何顾寻干活实在熟练利落，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兼职的。
　　看来如顾寻所说，他真的很穷。
　　两个人工作时间几乎没什么交流，但知初总能察觉那道深邃却温柔的目光时不时停留在自己身上。
　　这感觉还不错。
　　知初知道顾寻钢琴弹得很好，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在这小小酒馆工作。
　　指尖流露的旋律是梦想，掌心托着的餐盘是生活。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顾寻一如既往地将知初送到那条樱花大道尽头，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瓶牛奶，有些不好意思地塞到知初手中。
　　牛奶残留着余温，应当是被热过的。
　　这几天晚上，两人只要兼职一起下班，顾寻总会雷打不动地带一瓶牛奶给他。
　　知初笑着接过，抬手将落在顾寻头上的一片樱花捻下。
　　顾寻微微低下头，眉眼低垂，乖巧得像只兔子。
　　知初噗嗤一笑：“这就是我们穷凶极恶的顾教官？”
　　顾寻无奈一笑：“贫嘴。”
　　又聊了几句，顾寻才转身回自己学校，知初站在原地，牛奶的温度透过手心，直达心底。
　　他是爱喝牛奶的，但是，他不爱喝冷的。
　　大学宿舍不能有大概率电器，是以很少能喝上热牛奶。
　　在酒吧后台，知初看到，顾寻将牛奶一遍遍放到热水里过温。
　　知初心内泛起一股暖意。
　　就在他往自己学校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人。
　　知初没敢犹豫，上前将人扶住。
　　到跟前才知道，这不是别人，正是祈安。
　　知初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祈安了，兼职的酒店祈安没去，此刻却显得富裕了不少。
　　祈安身上不再是简单的T恤长裤。
　　知初虽不认识什么名牌，可单从祈安衣服面料材质和版型上看，都知道价格不菲。
　　祈安手上还戴着一块精致华美的表。
　　知初眼下没时间管这些，他将祈安扶到长椅上坐好，借着路灯光亮，这才看清祈安的状态。
　　比起初见时的清俊干净，祈安的脸色此刻实在算不上好。
　　不仅眼神迷离，面色苍白，额头上还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似是刚经历了什么痛苦不堪的事，正大口喘息。
　　知初微微皱眉，把牛奶给了祈安：“祈安，你怎么了？”
　　祈安闭上眼，半晌，才像是回了神志般，虚弱一笑：“没事。”
　　知初有些担忧：“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祈安勉强喝了一点牛奶，道：“谢谢，我没事。知初，你能不能陪我坐一会。”
　　知初轻叹一声，没说什么，安静地坐在旁边。
　　半个小时后，祈安的状态看上去好了不少，眼神清明了许多，脸上也稍微有些血色了。
　　知初见人好点了，这才开口问道：“现在可以说说怎么了吗？”
　　祈安心知瞒不过，只道：“知初，你知道我是私生子吗？”
　　知初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不知如何回答。
　　祈安自嘲一笑：“我爸确实有钱，我的哥哥们继承了好几家大公司，可我却连学费生活费都只能自己解决。”
　　知初明白这种压力，轻拍了一下祈安的肩膀以示安慰。
　　祈安继续道：“可现在，我终于能让我爸，还有我哥看到我的价值。”
　　知初劝道：“这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身体。”
　　祈安笑意的僵住了，半晌，只是嗯了一声。
　　知初不明其中意味，只能看着祈安默默离开，心中却在担忧：身处其中，被认可的代价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