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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 ...

  •   林莫知道自己没打一声招呼就贸然跟上山这事做得不对,但当时情形迫切,他并没有过多思虑的时间。

      其他两条岔路都是两人并行前去找人,就季予一个人往右边那条狭窄的碎石路走去。
      林莫愣神地回望,雨水湿糊了他的视野,使那道欣长孑立的背影在朦胧雨幕中更显落寂。

      不知为何,他转眼想到了往日里的季予,他好像……总是这样孤单的背影,做什么都是一个人,独行独往。
      季予身边仿佛总是簇拥着无数追捧喜爱他的人,但他却好像自带了层结界一般,把所有人隔绝在外,看似对谁都万般包容客气,实则内心冷漠坚硬的令谁都无法与之亲近。
      莫名的,林莫又想起来那只被主人遗弃的漂亮三花猫,靠近时还是一副温顺无害的模样,触碰到时被抓疼了才惊觉它的脾气。

      雨越下越大,天色黯淡。
      林莫踏着湿滑的山路小心上行,但他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地看到打着手电的季予。
      雷声轰隆不停,大雨被狂风吹得四散,打在脸上生疼。
      林莫脚步加快,如果二十分钟内没找着人,他就必须带季予先下山去,等专业救援队上来。

      崖壁边泥石都被雨水透湿,“咔嚓——”一声,头顶一截臂粗的树枝被大风吹断落了下来,林莫及时躲开了,紧接着几颗碎石接连从山道间滚落。
      这实在太危险了,如此状况,发生山体滑坡的几率激增。
      林莫加快了步伐,想要追赶上季予。

      忽然面前一黑,一颗被雨水冲跨的树横倒在地,阻挡了前路,林莫瞬时焦急无比,只好冲着手电光亮处大喊。
      “季予!你快下来!”
      “季予你听得到吗?快下来!危险!!”

      林莫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吼了,可在这嘈杂轰然的雷雨声中,他这一点声音实在太过微小。
      虽然季予没有听到林莫的提醒,但他也回步往下走了,林莫看到手电的光亮正迎面逐渐靠近,心下才松了口气。

      倏地,空中劈下两道白光闪电,整个昏暗的树林亮了一瞬,伴随着一声惊雷裹挟着强烈震感打下,季予身后的一块山体泥石遽然滚落。
      闪电过去,环境再次陷入黑暗。
      等林莫的视线从一片白茫中脱离出,转眼却发现那道微弱的手电光消失不见了!
      他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季予!!”

      林莫一咬牙,费尽全力翻踩过横亘在前的树,一路连滚带爬地往季予的方向赶去,摔得浑身是泥。
      季予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于是顿了下脚步,去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可也就是在脚步停顿的这一瞬,他被身后一颗碎石砸到脑袋,眼前一白,当下便无意识地昏倒了过去,咕噜摔进了一道山沟杂丛中。

      林莫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爬上来,焦急大喊:“季予,你在哪儿啊!?你听得到吗?”
      “啊!”他不慎踩到一个圆柱形的东西摔倒,低头一看——是季予的掉落在地的手电。
      林莫心下大惊,赶忙爬起来四处大喊,哑了的嗓音已然哽咽:“季予!季予!是我林莫!你在哪儿呀!我来接你下山!你在哪儿呀!?”

      林莫慌了下神,捞起地上的手电打开,往身下山沟那处黑乎乎的东西照去,差点膝盖一软跟着摔了下去:“季予……”
      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摸索着轻抬起季予的头,将他紧抱在怀里,然后伸手去探他颈侧的脉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嘴里嗫嚅着:“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别怕啊,我带你下山,别怕别怕……”
      意识全无的人自然不会感到害怕,倒是他更像一副被吓失了魂的模样,整个人都在战栗发抖。

      在毫不停歇的狂风骤雨和电闪雷鸣中,季予面色惨白像是句死去的尸体般躺倒在阴冷昏暗的山沟里。
      这是季予第一次倒在林莫面前的情景。
      也正是因为这次意外,以至于在后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让林莫觉得,身材高大健硕的季予其实相当的脆弱,需要自己无时无刻的保护。
      当摸索到季予还在跳动着的脉搏时,林莫才感知到了自己尚存的呼吸,不知是因为当时太过悲喜交加,亦或是出于失而复得的心理,总之,当时的那种情形下,狠狠助长了林莫心底强烈的保护欲,在后面共处的日子里,他当真的把季予当成了一个需要精心呵护的omega去对待。

      林莫扯断了身边的长藤蔓和枯草,将季予紧紧捆背在自己背上,咬着牙一步一滑地爬出了山沟。
      林莫的身体素质和体能在一众beta中其实相当出色。
      因为在养父母出事后,他在学校里受过一阵欺负,林知知道后把他送到了武校待过一段时间,家里也请有专业的拳击教练,日常给他练手练体能,在林知的监督下,他从未疏于锻炼。
      长久以来令林莫叫苦连天的苛刻训练,现如今却成了他救命的保障。
      可哪怕他再怎么有劲儿,背着季予一米九几的个子在湿滑的山路间行走也异常困难。

      林莫把雨衣脱下来,将其拧成长条绑住季予的腰贴在自己背上,以确保他不会从背上滑落,嘴里咬着手电,左手拖着季予的大腿,右手里拄着登山棍,小心翼翼地下着陡坡。
      雨水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但季予现在和他绑在一起,他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去汇集所有精神力量,才能带着季予一同死里逃生,否则若再不慎一摔落入山沟悬崖,两条命都得搭进去。

      再次翻过那截歪倒的横木时,林莫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不知是被什么尖刺枝丫戳进了肉里,他膝盖一软,然而没有摔倒,他板着上半身,就那么直愣愣滑跪在了一块细刺乱石中。
      如果不是林莫死死咬着手电,现下嘴里软肉应该都被咬破了,他憋了一口气,逼着自己再次强行站起了身。
      喉间涌上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他此刻已经麻木,感觉不到下身的疼痛了,一步一脚印背着季予往山下去。

      走到一半,手电微弱的光亮挣扎着亮闪了最后两下,彻底熄灭了。
      泥泞湿滑的山路,狭窄又崎岖,一路摸黑的林莫不知道摔跪了多少次,但他每次都会在预知摔倒的前一刻及时调整重心,然后往前倒去,好让季予倒在自己背上,这样就不会摔着他。
      林莫大口吸着气,半边身子都麻木,俨然已经有些站不起来了,他现在突然有些后悔没听他哥的多吃点钙片了。

      季予的头偏倒在林莫肩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在林莫的颈侧,林莫此刻的眼神都有些昏花了,撑着登山棍哆嗦着站起身。
      像是为了跟自己加油打气般,他歪头贴着季予的脸蹭了蹭,以虚弱的气声说道:“别怕,别怕,我们……就快到山下了,山下有救护站……到了……你就没……没事了……”
      感觉背上的人异样挣动了一下,林莫知道自己是已经开始产生幻觉了。

      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摔倒,就在林莫耗尽最后一丝意志之前,他听到了混杂着泥水的脚步声和林知的呐喊。
      ……

      在山脚救护站木屋内,一左一右分别躺着季予和林莫。
      季予并无大碍,轻微脑震荡,还在昏迷中,林莫却一直清醒着,身边两位医生在替他处理伤口。
      剪下来的裤腿还滴着泥水,他的膝盖表皮被磕得稀烂,惨不忍睹,砂石颗粒扎在皮肤里,血水已经被冲淡了。

      林知的脸色阴翳,简直黑沉得可怕,林莫一边被消毒药剂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悄悄觑着林知。
      “哥……你别生气,就是些皮外伤,我没事的。”他讨好地向林知扯出一个笑容,牵强又难看,嘴角有些疼。

      “林莫!”林知胸膛剧烈起伏,生生压制着怒气,横眉冷目:“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没想到被连名带姓喊了大名,林莫一惊,不禁缩了缩脖子,知道他哥这回是真怒了。

      知道自己免不了这一顿,林莫伸手去抓林知的手,用指甲在他手心里抠了抠,语气软糯虚弱,乖乖低头认错:“哥……是我的错,让你但心了,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但你别这样凶嘛,我疼呢。”
      “你还知道疼!”林知面色阴如黑云,低头看到他那被划得稀烂的手背,更多狠厉的斥责堵在了喉口,盛满怒意的眼转而多了几分疼惜。

      “疼呢,疼呢,你知道我最怕疼了。”林莫把林知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撒娇讨饶:“哥,你回家再骂我行不行?”
      林知目光闪动,喉结滚动几番,最终还是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看到林知这个表现,林莫这才松懈下来,知道他哥是舍不得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再教训他了。

      林莫转头,看向身旁那床躺着的人。
      季予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只是那原本英挺的鼻梁处被喇开了一道血口子,右眼角下方也些红肿的挫伤,但无伤大雅,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
      林莫忍不住暗叹,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明显,大部分人都需要精致的衣装打扮和细心的保养才能保持美丽,可季予就不同,天生的贵公子样,哪怕他现在同自己一样狼狈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却依旧好看得亮眼。

      林知打了个电话回来,“闭眼歇息一会儿,我安排了飞机过来接,我们待会儿直接到首都医院。”
      “哦,好。”林莫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他的身体疲惫至极,然而同时他的精神却始终保持着亢奋,压根睡不着。
      虽然医生说了季予并无大碍,但他心底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还看,闭眼!”林知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林莫没有反抗,舔了舔干涩的唇:“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林知没有说话。

      林莫自顾自道:“如果季予醒了,你能别告诉他,我跟着他上山去了吗?”
      “为什么?”
      林莫垂下眼,回道:“因为……因为他不太喜欢我,他会以为我是跟踪狂。”
      林莫显然没有说实话,林知眉峰凝起,“林莫,你是有多喜欢他?三番五次,对我撒谎。”

      “我……”林莫内心绞成一团,思索半天,仰起头看向林知。
      “哥,我了解你的为人,知道你们之间一定是有过什么不可调和的激烈矛盾,肯定不止是学生会那点事,但具体是什么,你不想同我讲,我也就不问了。”
      “但是,哥……季予是我真心喜欢的人。”林莫眼里闪着光亮,诚挚道:“而你是我最爱的哥哥,我不希望你们针锋相对,你们都是那么好又那么优秀的人,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和谐相处。”
      “所以呢?”林知淡道:“你希望你哥我做到爱屋及乌吗?你觉得可能吗?”
      林莫挠挠头,低声道:“我只是……”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身旁病床上响起。
      “季予醒了吗!”林莫瞬时想坐起身来,被林知摁下去了。
      “外面有医生在,你激动什么?”林莫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躺好!我去叫医生。”

      林知前脚一走,林莫后脚就下床了,凑到季予病床跟前,见他微薄眼皮下眼珠转动了几下。
      不一会儿,季予睁开了眼,好几秒后才看清一片花白刺眼灯光下的人影。

      林莫激动道:“季予你醒啦!感觉哪儿不舒服吗?我哥去叫医生了,他马上就来!”
      季予神色还有些呆滞,慢慢地回想起失去意识前一秒,自己不慎摔到山沟里了。
      “我怎么会摔跤?”季予看着林莫,又像是在自问。
      “你下山的时候被一块碎石砸到了头,医生说你可能有点脑震荡,我们待会儿回首都医院再做个具体检查。”

      林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现在头疼吗?”
      “你手怎么了?”季予问:“你下山也摔了?”
      “啊?”林莫愣了下,回道:“啊嗯,是的,我身体缺钙,经常摔跤。”
      “你的确经常摔跤。”季予的视线停留在他湿哒哒的头发上,忽然问他:“不是给你雨衣了吗?”
      林莫搓了搓头发,反应过来:“嗯雨衣啊……那个,我下山的时候,给一个omega了。”

      季予蹙了蹙眉,抬眼看了下钟表,接着问他:“谁把我救下山的?救援队在这个时间里应该赶不上来。”
      林莫眼神微亮,忽然灵机一动,回道:“是我哥啊!他们当时不是跟你一块儿在山上吗?”
      季予眉头蹙得更紧了,惊诧反问:“你哥?”
      “对啊对啊。”林莫点头如捣蒜:“是我哥把你背下山来的。”

      “真的?”季予眉头未松。
      “真的真的!你别看他人平时冰冰冷冷的,其实十分热心肠呢,他心地善良又乐于助人。你不还是他的队友吗?我哥责任心那么强,自然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呀!”
      林莫搜刮着词汇拼命夸他哥,想试图改变林知在季予眼里那些不好的偏见印象。

      “那两名走丢的同学找到了吗?”
      “找到了。”
      “林知找到他们了又再来找的我?”
      “对呀对呀,我哥后面特意上来找你的,就你一个人走那条山路,他肯定不放心呀。”
      季予嘴唇翕合,脑子混沌不堪,林莫这一番添油加醋的话似乎是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冲击,沉默了好半天没说话。

      这时几名医生和林知一同进来了。
      “让你躺床上是不是听不懂话!”林知拉起他的胳膊,呵斥道:“躺上去!”
      “就上,就上,哥你别气。”林莫嘴巴一瘪,乖乖缩上了床。

      医生围在季予床边忙碌检查着,林知没什么好脸色的冷了季予一眼,季予却突然抬头问:“你后面又上山来了?”
      “不然呢?”林知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你……”

      林莫预感到他哥要说什么,忙出声打断了他:“哎呦哎呦哥,我小腿好疼,你让医生也给我看看行不行?”
      “又疼了?”林知一下子紧张起来,没心思管季予了,招呼医生:“医生,麻烦给我弟弟再擦点止疼药剂。”

      两人紧接着被私家飞机接回了首都,季予住院观察了一周就出院了,林莫在家里养伤,请了半个月的假期。
      自经历了那场北川之旅后,无论是学生会里还是排球队,大家都明显感觉出,季予和林知的关系肉眼可见的缓和了许多。
      顾之然都惊讶无比,季予对林知的态度变化巨大,忍让而恭敬,而林知也不再故意发难,还在即将毕业之际把几个国际大赛名额推给了季予。

      季予和林知关系破冰,林莫无疑是最高兴的那个人,时常想着法子约几人一起吃饭,乐呵呵跟个傻子似的。
      他那时候是真心觉得,林知已经全然接受了自己想要和季予在一起这件事,而季予似乎……也对自己越来越亲近了。

      然而不出半年,在没有任何矛盾争吵的前提下,季予和林知在林莫生日前一晚打了一架狠的,两个顶级高阶alpha,公然在学校打架,还殃及了许多无辜路人,被学校警告处分。
      林知被季予打得鼻青脸肿,季予却被林知打折了左臂,林莫急得发疯,心疼得直掉眼泪,问他们为什么打架,他们也不说,问顾之然,顾之然也说不知道。
      心下焦虑又惶恐,安抚好林知,林莫又打算再去问一下季予。

      也就是在林莫去照顾手臂受伤的季予那个周末,季予正喝着林莫熬的汤,突然抬头问了他一句:林莫,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
      林莫先是倍感震惊,而后就是心底如浪潮般涌来的欣喜若狂,他被那巨大的惊喜砸昏了头,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竟然当着季予的面哭了起来。
      拉过季予的手,对着他疯狂地讲着情话,以表自己的诚心与决意。

      如果他当时能冷静一点,肯清醒一点……如果他当时没有被季予深邃的眼眸勾住了神,没有被那个猝不及防的初吻攫取了理智,那么,他应该能意识到,那其实并不是一场告白。
      因为从头到尾,季予都没有说过喜欢他。

      是他将无数次期盼发生的梦境与现实的臆想弄混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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