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意阑珊》睦北北

4、成事在天

　　明叔两个礼拜后就要离开，苏艾要用最快的时间熟悉文家的所有，白天除了照常去学校上课外，回到文家基本都是脚不沾地。明叔手把手的教给她许多东西，想她以前，家里虽不是富得流油也是一个足足的小康，家务都是妈妈一手操办，她跟苏恩但凡在家就是管吃管睡。
　　苏恩。
　　苏艾心里发酸，某些情绪开始滋滋的往上蹿。

　　“……苏小姐。”
　　苏艾回神，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明叔面无表情，“我刚刚跟您说的千万不能混淆，请您再重复一遍。”
　　苏艾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回想，貌似明叔说的是他们的一些生活习惯。
　　她说：“文韬哥有轻微的洁癖，房间早晚各要打扫一次，其他房间如无特殊情况两天一次即可。”
　　明叔略略点头，苏艾继续，“饭食以中餐为主，清淡最佳，爷爷对海鲜过敏，早餐一定要有小米粥，文涛哥经常熬夜，晚上要帮他准备咖啡，文修的肠胃不好，不能吃辛辣……”
　　提及文修，苏艾内心有些小小的心虚，呃，貌似还有些小小的对不起他。
　　明叔听完，嘴上不说却打心里觉得安慰，这个孩子看起来有些毛躁实则聪慧过人。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苏艾的新生活已经过去一个礼拜。
　　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几天其实过的并不容易，白天在学校一如既往的跟瑾儿打哈哈，晚上回到文家就得被明叔奴役，得亏她聪明，身体倍儿棒，学的飞快，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认床，她是沾床就睡，而且雷打不动的，可自打来了文家，房间宽敞了，人也矫情了，夜里竟然难以成眠。刚开始的时候瑾儿会陪她话聊，聊到手机发烫，聊到瑾儿先一步的见周公，再后来她就放弃了，她觉得自己可能良心尚未全部泯灭，不忍心看她遭这份罪。
　　有些东西不去想也就算了，可她毕竟没到羽化成仙的地步，每逢夜幕降临，诸多情绪涌上心头，心里实在挂念他们，哭不出来也不能嗷两嗓子，难过的要命。
　　实在难以纾解，只能隔天放学后悄悄跑到自家小区，在楼下巴巴的望着自家的窗户，时间还不能过长。

　　窗外乌云遮天蔽日，片刻后电闪雷鸣，雨从天降。
　　文韬在房间冲完澡，披上浴袍，水珠沿着浓密的发梢落到地板上，他用毛巾简单擦两下，准备开电脑做完今天的课题，他取过书架上的眼镜，然而手机在这时候开始震动。
　　文韬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这个时候除了她还会有谁，微笑着拿起，滑开滑盖。
　　“……大忙人。”
　　文韬走到电脑前坐下，把眼镜搁到一边，唇边晕出一层笑意，“在干什么？”
　　天恩：“唔……在想你。”
　　文韬按下开机键，“你想我的时候从来不会说想我。”
　　天恩嘻嘻一笑然后开始抱怨：“你最近好像很忙，打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呢。”
　　文韬单手轻按着太阳穴：“最近在准备一个辩论，是忙了一点，过完这周就会好一些。”
　　天恩微微叹气，无言。

　　天恩：“对了，听文修说，你家住进来一个女孩子？”
　　听声音说话的人貌似很兴奋，文韬滑了两下鼠标回应：“是这样。”
　　“那女孩怎样？”
　　文韬回想今天的晚餐，简单的几个菜式，在明叔的高压训导下竟然已经像模像样了，这么想着，话竟脱口而出，“味道还不错。”
　　天恩愕然，沉默了两秒爆发，“……文韬？！”
　　文韬怔愣过后连忙补充：“她做的菜。”
　　天恩俏皮的哼哼，然后笑着说：“你们家多长时间没来女客了，一定很有趣，不过爷爷这么做实在有些古怪。”
　　文韬微微顿住，而后浅笑：“文修跟你这么说的？”
　　天恩：“恩，他说话虽然有些……孩子气，但不是全无道理。”
　　孩子气吗？那也不尽然，文韬：“确实，这次是有几分道理。”
　　天恩：“呃，你指什么？”
　　文韬加深了笑意：“算了，你不会想知道。”
　　而且，某人一定也不愿让你知道。

　　那次事故后文修惨兮兮的在床上躺了两天，期间苏艾几次三番上门讨好都被轰了出来，她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不论文修怎么恶语相向，她都死皮赖脸的要把三餐按时送进房。
　　到了第三天文修好的差不多了，而连日来的大雨把空气里的灰尘与窒闷也一并带走，加上又是周末，天空澄蓝一片，空气好的不得了。
　　文修一如既往的窝在房间看电视，手里握着遥控器不停的换台，心里烦躁的要命，就连文韬叫他出去打球他都回绝了。
　　……他也是有脾气的。
　　有想法是正常的好不好，他能不没想法吗？你想啊，他身为文百川的仲孙，差点就……
　　好吧，虽然没那么严重，可爷爷也应该小示惩戒，还有一个女孩子，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作风怎么能这么豪放（扒他裤子），越想越上火，一挥手把遥控器扔到老远，双手交叉放到脑后。
　　其实说来说去，最让他头疼的还是那件事，不能让她住那个房间，前两天在气头上，尽顾嘴上痛快，竟把这事忽略了。
　　文修想了又想，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收拾一下，只听“哐当”一下，门从外面带上了。

　　明叔看见文修下楼，且惊且喜的迎上去，“少爷，您可以下楼了？”
　　文修东张西望的“恩”了一声，“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她呢？”
　　“您说苏小姐？”明叔眼中含笑，刚能走动就想着人家，片刻都分不了，年轻真好呢，“好像在在厨房。”
　　文修盯着明叔，“干吗这么看着我？奇奇怪怪的。”
　　明叔有些动容的看着文修，“岁月不饶人啊，你们长大了我也老了，后天明叔就要走了，本来是很不放心的，好在有苏小姐，她是个懂事的姑娘。”
　　文修垂下头，状似漫不经心的回答：“又不是生离死别，要想我们了就给这打个电话，爷爷会派人去接你……恩，文煜和文韬都爱吃你做的雪梨燕窝。”
　　“是呢，好像每次吃的最多的都是您。”
　　“……”

　　文修一路走到偏厅再到厨房，隔着一扇玻璃门，只见苏艾手拿菜刀低头正翻阅着什么，抬头冥思苦想，低头嘴里还在念：“不吃辣，不能吃辣还有什么人生乐趣哇。”
　　文修心里暗嗤，认识你之前，他的人生一直很有乐趣。
　　苏艾眼眸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捂着嘴就开始笑，这个笑让文修觉得毛骨悚然，苏艾用刀背敲了自己脑门一下敛起笑意，“……哎，不能这么恶毒，苏艾你怎么这么恶毒。”
　　算计他？文修暗笑，计上心头。哼，我叫你恶毒。
　　苏艾哪里知道她滴想法还在萌芽阶段就被敌方获悉了，仍旧陶醉在自己的感官世界里，她觉得在厨艺方面她是很有天分滴，刚开始面对碰滚烫的油锅还有些发怵，特别是下菜的时候痛苦的要命，后来被烫的多了就渐渐掌握了里边的诀窍，再往后她就游刃有余了。
　　今儿她滴心情非常之好，因为瑾儿小朋友同情她在文家受苦受难，答应请她海吃一顿，呦厚，要知道那个店里的甜点她垂涎已久啊，不能想不能想，想想都要流口水。她拿着明叔给她的菜谱正研究的不亦乐乎，门外由远及近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门“吱嘎”一声开了，苏艾觉得奇怪缓步走到门口，接着就是戏剧性的一幕，手里的菜刀“哐当”一下落地。

　　文修在苏艾身后十米处笑眯眯的看着，不错不错，这个画面真熟悉，真亲切，真还念哪。
　　文宅附近有一处私人庭院，苏艾住进来后，亚瑟就被安排在那，雇了专人二十四小时看护，文家的人每天都要过去看它好几次，苏艾把它定义为有钱人的想法有钱人的作为，那么她难以理解就理所当然了。
　　文修小鼻子小眼睛当时没想太多，只觉得她该受点教训，他偷偷把亚瑟领回来，亚瑟闻着气味，不负他望的找到苏艾，苏艾再强悍也经不起这么一下，没跑几步就被追上。
　　亚瑟完胜。
　　死吧死吧，苏艾抱着烈士断腕的决心，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亚瑟在苏艾身上嗅了嗅，又嗅了嗅，时间静止了，文修张口结舌渐渐石化，同时进行的还有刚刚进屋正缓步走来的文韬和天恩。
　　只见亚瑟异常温柔的舔了舔她的脸颊，之后歪下脑袋就在她怀里蹭啊蹭啊蹭，嘴里呜呜呜两声，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文修觉得亚瑟这个状态竟似在……撒娇？！
　　而天恩本来是和文韬相约一起打球，不幸上半场她输的一败涂地，于是就耍赖说不在状态要求停战，休息过后她便提议去文宅，她跟文家三兄弟认识的时间已经不算短却因为亚瑟的原因从未没去过。
　　苏艾四肢僵硬的躺在地上，还没从壮士的情绪里缓过来，亚瑟就又有了新动作，迎着众人三分惊诧七分呆滞的目光它身姿利落的扑向了天恩。

　　引用苏艾的原话就是：人和人还是有区别滴，是需要比较滴。
　　这下来的太迅猛，文家两兄弟未及反应，天恩豁然转身，然而亚瑟就着她跑的方向一个扑倒，众人感觉耳朵一麻，再反应过来时他们就看见亚瑟已经深情的吻上了佳人的……臀部。

　　苏艾：还好还好，这地方肉多。
　　文修：……帮她检查伤口的万一是个男的怎么办？
　　文韬：不愧是文家的一份子，咬人都咬的这么……标新立异。
　　天恩：你们都不是人！

　　所以老话说，人算不如天算。
　　也再次证明了苏艾身为小女子的大度，没去追究某人的不良动机，只是隔天在学校把整件事告诉瑾儿的同时顺便把他的外貌人格从里到外的损了一遍。
　　告别瑾儿后，两人各回各家，现在高中生都在减压，她高二也难得上回晚自习，现在倒难为她，放学就得乖乖回家做饭。
　　其实做饭本身没什么，不过这意味着以后逛街开荤都没她什么事儿了，想她也是一个青春期的孩子，能不郁闷嘛。
　　另外，数数日子，明叔就要走了。

　　那顿晚饭绝不是用丰盛二字可以形容的，甚至许多年后苏艾还在回味，想当然也是明叔一手包办，她只在一边打个下手，所有菜肴均是他们几个爱吃的。
　　开席后，明叔也一起落座，气氛有些凝重，明叔照顾了文家三代人，离别在即，莫说他们，就连只处了半个月的苏艾，心里也堵的难受。
　　文百川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红酒，宣布文修和文煜两个未成年都可以沾光，苏艾厚着脸皮争取了一下，她也没落下。苏艾抿了一口，只觉得入口浓厚香醇，心说这一口她是吞了多少张百元大钞？几杯红酒下肚，文百川说了几句感性的话，文家三兄弟眼眶纷纷泛红。
　　这顿晚饭苏艾也吃的尤为安静，也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吃了一顿管上三天，只是到最后明叔似乎略有醉意，拉着她的手不放，“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往后……照顾好自个儿……”
　　还没说完眼泪就簌簌而落，明叔慌忙用手背去擦，苏艾傻呆呆的点头，也不知他看没看见。
　　晚饭吃到九点半才散。

　　“照顾好自个儿……”
　　“照顾好自个儿……”

　　明叔对她尚有几分不舍，生她养她的人情何以堪？
　　苏艾怅然，眼前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方纸巾，顺着往上看就撞见了文韬幽深的双目。
　　“擦擦吧。”
　　文韬抖了抖手上的纸巾。
　　苏艾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用手胡乱抹两下，心说怎么哭了？当时多难过她都没哭，这都多少天了，要说这情绪也来的太诡异了。
　　文韬极其优雅的蹲下，拨开苏艾紧扣的手指将纸巾放进手心，不用抬头苏艾也能感觉那道沉静的目光，空气里流动着不明的情绪，片刻后文韬起身离开。
　　文韬走后，苏艾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擦着脸，果然是有钱人哪，餐巾纸都比外边经使，都没有碎屑的，还有一股子海鲜味。
　　……海鲜味？！
　　苏艾一跃而起，内心出离了愤怒，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想来想去就说了句狠的，“……我咒你不能人道。”
　　说完她就悔了，悔的肠子都青了紫了，处在苏艾对立的位置，文煜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他盯着苏艾眼里满是鄙夷，“……变态啊！”
　　苏艾掩面，内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