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乐》柢山鬼

3、［炳灵篇］群妖赴考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人界祭祀亡人，吟歌作渡。

　　东岳淑明后孕一年有余，分娩三日。

　　七月十八，地火之神于泰山诞生，百魅退散，普天同庆。

　　许是应运而生之神，到底有些灵气，这位小神君出世未至一月，便能跑能跳，赶着通灵的鸟雀满山跑。

　　正逢仲秋，群妖赴泰山会考。

　　小炳灵正与野兔追逐，脚下生风，半点不像个未满月的孩子。野兔卯足了劲儿往山上跑，踢下一颗石子。小家伙不知防备，脚下一滑，险些就要摔下山坡，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便将他卷了上来。

　　一只白狐化作一妙龄女郎，只余耳朵与尾巴还未完全隐去。见小童生得可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你是哪位小神君？怎如此淘气？”

　　小童骄傲地昂起脑袋，道：“我是圣帝第三子炳灵太子，你又是谁？”

　　白狐见其额间火印飞舞，心下了然，笑道：“八月十五泰山大考，我是来参加考试的。”

　　“考试？”

　　小炳灵来了兴趣，屁颠屁颠地跟上了白狐。

　　“考试是什么呀？很好玩嘛？女兄都考你们什么呀？你们为什么来考试呀？”

　　小家伙一连串的问题将白狐问得晕头转向，丹凤眼中星光闪耀，对她口中的考试很是好奇。

　　白狐道：“群狐蒙泰山娘娘考试，每岁一次，取文理精通者为生员，劣者为野狐。生员可以修仙，野狐不许修仙。”

　　“啊……”

　　小炳灵摇了摇脑袋，似乎听不懂她的话。

　　白狐继续解释道：“学仙需先学人形，再学人语；学人语者，再学鸟语；学鸟语者，又必须尽学四海九州岛之鸟语；无所不能，然后能为人声，以成人形。”

　　白狐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当然了，你生而为神，无需受我等千年劳苦，却也担苍生之责于一身，哀民之怨，思民之忧。”

　　“你与他说这些做什么？待他睡上一觉，赶明儿许是就忘了。”

　　碧霞元君上前将小童抱起，白狐忙向其见礼。

　　元君笑道：“距群妖大考只余两个时辰，还不快去准备？”

　　白狐告退，小炳灵眼巴巴地盯着白狐的背影，碧霞元君见他发呆，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小炳灵搂住元君的脖子，大眼睛扑闪扑闪，道：“女兄，三郎也要学！”

　　元君略一思索，道：“那你把女兄教你的变化之术学会，女兄便许你学，如何？”

　　“那女兄说话要作数！”

　　“那是自然。”

　　得元君准许，小炳灵跳出她的怀抱，一溜烟跑没了影。

　　“你慢些，别摔着了！”

　　见幼弟火急火燎模样，碧霞元君无奈轻笑。

　　“这小祖宗，跑得倒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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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狐阿姐，你的尾巴能给我摸摸吗？”

　　白狐正习书，只觉尾巴一痒，身旁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她略一低头，只见一只小脑袋自她尾下钻了出来，不待她点头，尚不及杌凳高的小童便已爱不释手地抱住了她的尾巴，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地盯着她。

　　若非亲眼看到这小崽子追得那野兔仓皇逃窜，她险些被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蒙骗过去。

　　不要仗着长得可爱就撒娇卖萌！

　　这般想着，白狐将尾巴抽了回来，道：“小殿下，还有两个时辰就要考试了，我要习书。”

　　见怀中毛茸茸的大尾巴被收了回去，小炳灵湿漉漉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恋恋不舍地道：“三郎也要习书。”

　　“你？”

　　白狐半点不信，且不说这小崽子尚未足月，就冲他追着山间的精灵跑了个满山不带喘气儿的，便知他不是个坐得住的主儿。可小家伙委屈模样到底让她软了心肠，将尾巴卷起，捞了本书简给他。

　　小炳灵得偿所愿，自是喜上眉梢，挂在她毛茸茸的尾巴上。白狐嘴角一抽，只见小家伙俨然将她的尾巴当作了摇篮，优哉游哉地拨弄着手中的书简，漂亮的大眼睛骨碌一转，不知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开考的钟声响起，白狐伸了个懒腰，歪头一看，发现小家伙正窝在毛茸茸的狐尾中睡得香甜，不由嘴角一抽。

　　这小家伙如此淘气，睡着的时候还挺乖。

　　白狐将小童自狐尾中抱了出来，小炳灵睡意朦胧地揉了揉眼睛，一把抓住白狐尾尖。白狐将他的小手拨开，道：“小殿下，我要去考试。”

　　小炳灵眨了眨眼睛，认真道：“三郎也要去考试。”

　　白狐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正当她苦恼如何安置这小家伙，碧霞元君已缓步而来，将小童捞入怀中。小炳灵抱住元君手臂，元君奈他不得，只得带他同去。

　　赴考者多妖形未退，小炳灵来了兴趣，这边捏捏兔子耳朵，那边又摸摸松鼠尾巴。这姑且不算，见食铁兽眼下乌青，偏要帮他洗洗干净，惹得那食铁兽几乎哭出声来。

　　“狐狐阿姐的毛比你干净多啦~”

　　碧霞元君嘴角一抽，将他自食铁兽身上扒了下来。正逢常羲娘娘来访，月宫玉兔比山间野兔多些灵气，见小童生得软糯可爱，用耳朵蹭了蹭他的小脸。小炳灵见小兔欢喜，与它追逐而去。

　　玉女敲锣，众妖开考。自日出东方至太阳西斜，又逢月圆之日，天地精华流散泰山，群妖个个雀跃不已，等待着今夜的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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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涧之中，巨大的酒坛立于其中，玉兔跳上台子，踮起脚尖蹭了蹭酒封。

　　酒香飘逸而出，玉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小炳灵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台上的玉兔。见玉兔久无动作，伸手拉住了玉兔的尾巴。

　　“兔兔在看什么？三郎也要看。”

　　“啾啾！”

　　玉兔重心未稳，被拉下台子，摔了个四仰八叉。它晃了晃脑袋，待缓过劲来，一爪子拍上小童的脑袋，蔚蓝的兔瞳气呼呼地瞪着他。

　　“谁在那儿？”

　　一道磁性的男声传入洞中，玉兔忙躲了起来。小炳灵急忙跟上，却被人一把拎起。

　　“咦？这是何物？”

　　原是小炳灵情急之下想要变作小兔，可惜变化之术尚不到位，变化的小兽双耳如兔，厚尾如狐，甚至有几分食铁兽的模样。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与小兽大眼瞪小眼。

　　“这是何兽？之前怎么不曾见过？昆仑山的四不像似乎也不长这样……”

　　被拽住尾巴，小炳灵委屈极了，一口咬上少年手背。谁知少年无动于衷，笑道：“牙还没长齐，还想咬我？看我不把你送给三郎，三郎最是喜欢你这种毛茸茸的小兽，定然高兴。”

　　“呜呜呜。”

　　小炳灵小腿直扑腾，奈何自家兄长力气实在太大，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这尾巴手感还不错呢。”

　　惠灵笑眯眯地撸着小炳灵的大尾巴，道：“三郎定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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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灵寻不到弟弟，索性将小兽提到父亲面前。东岳帝君正阅览奏章，目光触及次子手中小兽，小兽水汪汪的眼睛似乎现出几分委屈，帝君心下了然，将奏章放下，还未伸出手去，小兽便已扑进他怀中，冲着惠灵呲牙咧嘴，又挠了挠帝君手臂，好似告状一般。

　　“诶？这小东西怎么还看人下菜？他刚才还咬我呢！”

　　惠灵气不过，便要去抓它的尾巴，小炳灵忙将尾巴缩起，钻进帝君衣袖，又将脑袋露出来，冲他吐了吐舌头。

　　帝君问道：“你于何处寻得此兽？”

　　惠灵道：“于洞中所见，这小东西想要偷酒喝，儿见它有些趣味，想着三郎必定欢喜，便想赠予三郎。”

　　“哦？”

　　帝君剑眉微挑，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道：“此兽颇为怪异，恐非善类。如今这时辰，波儿象怕也饿了，便与它果腹吧。”

　　小炳灵一身寒毛竖起，波儿象尖嘴绿毛，壮如猪，其相甚恶。小家伙吓得忙从帝君袖口钻出，惠灵见此，拎起它的尾巴，道：“君父，波儿象专食恶鬼，这小家伙虽淘气些，却非罪大恶极之人，不如赠予三郎，逗他一乐。”

　　小炳灵见兄长为他说话，忙抱住兄长手臂，惠灵松手，毛茸茸的大尾巴便垂了下去，挂在他手上一晃一晃。惠灵摸了摸小兽的脑袋，却发现他额间有一火印，方才被毛发遮住不曾细看，待拨开小兽毛发，那道神印俨然落入惠灵眼中，吓得惠灵一把将小兽丢了出去。

　　“呜呜呜，三郎不要理君父了！”

　　只见小兽化作一红衣小童，不是小炳灵是谁？

　　惠灵抬头，见父亲戏谑目光，才知父亲早看出小兽真身，方才都是逗他哩！

　　“哎呀三郎，你慢些跑，阿兄知道错了。”

　　小炳灵湿漉漉的大眼睛委屈极了，赌气跑出殿外。惠灵疾步追上，抱起自家弟弟，道：“妈祖娘娘带来许多礼物，阿兄带三郎去看看好不好？”

　　“哼！”

　　小炳灵挣扎不过，索性趴在兄长臂弯，漂亮的大眼睛写满了幽怨。

　　不多时，一只拨浪鼓在小家伙面前晃了晃，原是常羲娘娘见小家伙闷闷不乐，逗他开心。小童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惠灵接过常羲手中拨浪鼓，在炳灵眼前轻轻一摇。小炳灵立刻垮了脸，恨恨咬上兄长手臂。

　　坏蛋阿兄！

　　“二郎，你怎的还把三郎惹生气了？”

　　惠灵闻言抬头望去，只见一妙龄女郎，与元君差不多年岁，一身绯衣雍容华贵，眉眼间尽是悲天悯人模样，正是灵惠夫人，闽地百姓感其恩德，称之为海神妈祖。

　　见小家伙气鼓鼓模样，妈祖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将她准备的各式玩意摆在桌上。

　　“妈祖阿姐，这是何物？”

　　惠灵也是好奇，只见妈祖将一瓷碗置于石桌之上，内有六只骰子，六面各有点数，很是奇特。

　　“此乃博饼，乃闽南中秋之俗。六者共掷，各设一秀三十二、二举十六、三红八位、四进四位、对堂二位，状元一位，对应大小不同的月饼。今日群妖大考，正好讨个好彩头。我便带了些礼物，一起送给大家。”

　　“好不好呀？小家伙。”

　　见小炳灵湿漉漉的大眼睛几乎粘在桌上，妈祖忍不住捏了捏小家伙软乎乎的小脸蛋。

　　“三郎想要什么奖品？”

　　“三郎想要狐狐阿姐的大尾巴。”

　　听得小童稚嫩的声音，妈祖不由嘴角一抽。小童的目光清澈纯粹，丝毫不见玩笑。白狐不禁将尾巴往身下一藏，碧霞元君尴尬地咳嗽一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几轮下来，只余对堂一位不知花落谁家，若无状元插金花，首冠已是白狐实锤。

　　小炳灵早在惠灵怀中呼呼大睡，惠灵、妈祖、碧霞所博礼物尽被他抱在怀中。白狐伸出尾巴，挠了挠小家伙的脸蛋，仍未惊醒他。

　　对堂落于碧霞之手，白狐取了状元，众妖欢呼，纷纷道喜。

　　小炳灵被欢呼声吵醒，还未清醒过来，白狐便将自己的礼物悉数塞入炳灵怀中。小炳灵睡眼惺忪地抱住白狐尾巴，弯眸笑道：“谢谢狐狐阿姐！”

　　白狐将狐尾一晃，只恨她仅有一尾，无九尾仙狐那般福泽。好在小家伙很快被各式各样的礼物吸引，有常羲娘娘的月饼，凡界孩童的玩器、乐神的短笛、秋神的金锁……

　　“三郎。”

　　东岳帝君与淑明后并肩而来，小炳灵见了父亲，忙将脑袋缩入兄长怀中。

　　“君父欺负三郎，三郎再也不要理君父了！”

　　原是小家伙还在生气，帝君只得软了语气，点了点他的鼻子，道：“那君父带三郎去骑大牛可好？”

　　小炳灵漂亮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原谅君父。还不等他想好，帝君便已将他捞入怀中，只觉小儿煞是可爱，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只听得帝君朗声大笑：“三郎真乖，君父的大牛定会喜欢三郎的。”

　　五色神牛：“哞！哞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