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的胸膛》椰唐

5、第 5 章

　　也许是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习惯，明仔一整天都莫名有些不自在。这种反常体现在他出门的时候突然跑回去拿了一双新的白手套自己戴上，挑拣垃圾的时候总要忍不住的瞟一眼身旁的人。
　　尽管说好了一起出来捡垃圾，但明仔显然没有把这当回事。
　　他没有为那个……王富贵准备手套和翻捡垃圾的夹子，而是把他推到推车旁边，让他当起了人形立牌。
　　想了想，又对他道：“那个……”，他还是有点不习惯这个新的称呼，“富贵……你可以到处看看，记得回来就好。”
　　被他称为“富贵“的男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乖乖地靠在了推车旁边。
　　翻了一会儿，忽然就听到了身边传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
　　艳阳下一身干净衣着的少年正弯腰徒手扒拉着垃圾，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有点瘦削，却很干净清爽，是独属于青春少年的青葱。
　　早上的街道已经慢慢开始热闹，卖包子的，买菜的，赶着上班的……街上渐渐开始像流水一样动了起来。
　　为了抢占早上的垃圾，避开跟大妈们的抢夺纠纷，他总是很早便出发。
　　这样嘈杂的早上很平常，他已经习惯了在其中充耳不闻怡然自得。
　　可是，看着少年摒弃了周围的声音，沉默地翻着垃圾桶里的垃圾，自然熟练地像从来便如此，没有任何的不妥，和谐地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就像……
　　就像一副以他为主角的油画，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地方，色彩，动作，表情……一切都在调上，一切都很合理。但他就处在视觉的最中心，让人没法忽视。
　　只是，有点不忍。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画中呢？
　　这样的人，怎么能在做捡垃圾这种拉低尊严的事情呢？
　　于是，他把他叫停了。
　　“你看，你都把手弄脏了。其实……”
　　其实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就可以的，你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这是他鼓足了勇气，像一个忸忸怩怩的孩子踱到他身边，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防线，斟酌再三想说出的话。
　　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温声细语地打断了。
　　“我不嫌脏。”
　　少年抬着头，很自然地温声笑道：“还有别的手套吗？”
　　清晨的太阳光还不算刚烈，像水彩里被水稀释了几倍的黄色颜料，透彻又干净，温和又暖曦，就这样铺在早晨的大街上，铺在来来往往车水马龙的轻声笑语中。铺在少年清澈的眼眸里。而在这样美得动人的瞳眸里，折射出暖色调的亮光，一下子击中了明仔的内心。
　　那种感觉像逃跑出来的那个傍晚，像无数个满载而归的傍晚，一股单薄细微又无比坚定的力量。
　　明仔在这样的眼神中愣了一会儿神，而面前的少年还在淡淡笑着，安静地等待回答。
　　“”呃……手套？有的……我记得……“
　　明仔紧张了起来，小碎步踱向不远处的小推车，凭着记忆在里面翻了翻，果然翻出了一双白手套。
　　这是早上自己换下来的，已经好多天没洗，有点脏。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明仔将自己手上的手套脱下来，把稍微干净的手套递给了对方。
　　“还好，还有一双。“
　　明仔递出手套的同时，恍惚中才想起自己本无意让对方跟自己一起干劳苦活的，手一时僵住了在半空中，想收回来却又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掩饰。
　　正难为情的尴尬时分，对面的少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很自然地接过了手套，接着又自然地穿戴上手套，然后就在垃圾堆里开始翻垃圾。
　　明仔注意到，被挑拣出来的垃圾堆在脚边，都是具有再回收利用价值的垃圾，比如拴狗的生锈铁链、空的塑料瓶，一两本笔记……。
　　早上的垃圾堆一般经过一夜的停放，特别是里面的厨余垃圾，已经臭味熏天，光是靠近一会儿都很难以忍受，而少年却毫无感觉，手里翻着垃圾，有时候还把挑拣出来的垃圾归一下类，把回收的细分一下，铁的是铁的、纸本的是纸本的、塑料的是塑料的……再分别放进带来的麻包袋，而其他的垃圾则有重新倒回垃圾桶里，整个过程细致又又秩序，把乱收一通的明仔看得汗颜了。
　　他弯腰捡了一会，仿佛良心难安般频频回头观察着富贵，又小心翼翼地收着眼光怕被发现。这样纠结矛盾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又鼓起了勇气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