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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搭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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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白闻言愣了好几秒,殷央言倒是还比他镇定一点。
在刚才在筒子楼里见到第一面的时候他就隐隐有预感,温寻看他的眼神太陌生了,像是从来没见过他。
他们分开那会儿温寻已经是个初中生了,虽然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年,但再怎么说也不该会全然忘了他。
虽然走了八年无常,但他自诩自己也没多大的变化,脸还是那张脸,声音还是那个声音。
肯定是出了点什么问题。
见两人都不说话,气氛还莫名有点怪,温寻心中疑惑更深。
于是他看向殷央言,借着长椅边上路灯昏暗的灯光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还是想不起来任何一点有关于这个人在自己记忆里存在过的证据。
照理说,如果他们真的见过,这个模样他也不该会忘掉。
但莫名的,看着看着,他的心中忽然涌上了一股很奇怪的,类似难过的情绪。
总之有些酸酸涨涨的,并不是很舒服。
有点莫名其妙。
温寻不由得很轻地皱了皱眉。
“可能我大众脸吧。”殷央言看他盯着自己不说话,于是率先打破了沉默,递上一个台阶:“说不定见过,但你不记得我也正常。”
温寻:“……”
好一个大众脸。
段白这下反应过来,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道:“我知道了!”
两人纷纷侧目。
段白刚想跟殷央言说些什么,目光触到了温寻,又把话缩了回去:“……没什么。”
时间已经不早,经历了一晚上的大起大落,温寻早就有些累了,他看出来了段白的欲言又止,但懒得去猜。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温寻不太爱和不熟的人待太久,打了声招呼就打算走。
临了却又顿了顿步子,看了眼殷央言:“你……”
“算了。”
今晚状态不太对,跟魔怔了似的。
把这归结为魂魄离体的后遗症,留了这么两句没头没尾的话,温寻走得很利落。
“……”
殷央言觉得虽然这小孩长大了,也变了很多,但气他的本事还是一等一的高。
他叹了口气。
还真是……
*
温寻走了,路边就剩了他们两人,还有个被殷央言锁在手边一脸幽怨的小鬼。
“你知道什么了?”殷央言盯着那道背影走远,然后转回头问段白。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记得你。”段白说着,莫名有点心虚。
“是这样的,你弟现在还在实习期。”段白清清嗓子,开始解释:“由于不确定能不能顺利转正,所以不能染上因果。”
“意思就是要等他转正之后才能认出你。”
殷央言:“……”
“认不出来,但我能去找他了是么?”默了默,殷央言又问。
段白想了想:“理论上是可以的,你看,你们今天不就见上面了么,和以前还是不一样了……”
“那就好。”闻言,殷央言心下稍霁:“谢谢。”
这声谢道得认真,段白一下有些不自在:“哎,兄弟之间这么客气干什么。”
“要谢。”殷央言却是认真道:“没有你们,他要等我更久。”
“我失约太久了。”
话音落下,四周安静了片刻,深重的夜色将周遭的氛围渲染得更加静谧。
段白觉得气氛有些沉重,回过神来拍了拍兄弟的肩,宽慰道:“哎,别说这些,高兴点,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嗯。”殷央言笑着应了一声。
段白看到他这副表情,又要起哄:“啧啧,以后别有了对象忘了兄弟,看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殷央言闻言先是愣了愣,继而失笑:“你想什么呢,他是我弟弟。”
“呦呦呦。”段白一脸不信:“弟弟。”
近些年阳间鬼怪激增,这人入职以来工作就忙,但一得空就往人家身边跑,说是要去看弟弟。
一会儿不看弟弟还能跑了不成,
怕是亲兄弟都没这样的。
段白心中暗自腹诽着,却也没再多说,而是换了个话题道:“对了,这小孩好像跟你说得不太一样啊。”
“你不说你弟是个挺开朗的小孩么,怎么感觉挺冻人啊?”段白斟酌了一下,问道。
他见到温寻的时候完全联想不到这人就是自家兄弟口中的弟弟,还以为是同名,他浑身上下就差写满“离我远点”这四个字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跟阳光开朗小男孩搭上边的样子。
殷央言闻言有些无奈:“别这么说他。”
“行行行,我不说了。”段白见好就收:“这就护上短了……我名单上还有几个人要收,就先不聊了,回见啊。”
殷央言也道了声回见,离开了筒子楼。
其实以前,是挺调皮的。
温寻小时候特别爱弄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玩笑或者恶作剧试图气气他,但他性子温和,往往并不会感到生气,反而觉得他挺可爱。
只是似乎假装自己“中招”的时候,那个小孩都会特别高兴。
第一次见面,温寻也跟现在一样,是一幅谁都不想搭理的倔强样子。
小孩们在早早结好小群体后总是会天生的有些排外,温寻初来乍到,自然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殷央言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树底下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东西。
周围没人,画着画着,他忽然开始抹起了眼泪。
小小的一个坐在那里,眼眶,鼻尖都红红的,却又不哭出声,也不知道是没有朋友委屈的,还是因为些别的什么。
他忽然就有点不忍。
于是主动走上了前。
自那以后,他的身后就多了一条小两岁的小尾巴,成天跟着他哥哥长哥哥短,他也乐意惯着,惯着惯着就惯出了一股子无法无天的味道。
但也仅限于对他。
但在自己消失那次之后,他就又变回去了。
好容易养成那样,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爱说话,不爱和人来往,沉默又安静,连哭都省了。
殷央言有时候甚至会从他身上体会到一种近似麻木的味道,让人看了心里生疼,但却又执拗地因为他的一句等我,一直等到了长大。
*
筒子楼地方偏僻,等了几分钟才叫到车,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温寻上了车就面无表情地往后座一靠,闭着眼睛一边休息一边放冷气。
后座这小伙子面色苍白,上车哑着嗓音报了尾号,就不言不语地闭上了眼。
再一看,唇色也挺白的。
司机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关于出租车的恐怖故事本来就不少,再加上这地方荒僻,这人为什么大晚上出现在这里,还独身一人,他根本不敢细想。
夜晚的困意霎时醒了一半,后背都隐隐开始有些发凉,他也不敢跟往常一样扯着人聊天侃大山了,车速硬是拉到了限速边缘,一路快马加鞭地把后座那位冷冰冰的烫手山芋送到了目的地。
*
温寻不爱和别人合租,于是整租了一套两室一厅带二层的复式公寓,空间很大,卧室客厅厨房什么的都在一楼,二楼则被他当成了工作室,平时画画什么的都在楼上。
虽说装了一个厨房,但其实除了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以外,他从来没用过。
他生活自理能力很好,但偏偏到了做饭这里像是被什么人下了降头,每次明明是按照食谱或者视频做的东西,做出来却都各有各的一言难尽。
总之,连勉强能吃这个水平线都达不到。
小时候每次奶奶不在家,他都在家里兴冲冲地尝试自己做饭,但做出来的东西却回回都令人不忍直视,却又屡败屡战。
边上那人最后总是会笑得不行,然后把他做的不能吃的东西倒掉,再自己做一份新的。
于是他哥在的时候,就没有吃不上饭的时候。
回到家的时候难得有点饿了,温寻坐在沙发上划开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却发现自己常点的那家像是24小时营业的外卖店今天居然关门了。
很稀奇,他经常在半夜十二点多都还看到这家外卖开着,也在这种阴间时间段点过那么一两次。
他的奶奶在他上完高中之后就过世了,于是家里没了大人,大学的时候还能天天吃学校食堂,大学毕业后没食堂吃,于是只能天天点外卖。
毕业后他没去找工作,因为那时候他就已经是网上小有名气的画手了,又不爱和人来往,于是拒绝了很多公司的邀约。
温寻的物欲低,偶尔接点商单就能养活自己,甚至还能存下来不少,于是就过了一年多的独居宅家日子。
什么都挺好的,就是有些没滋味。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哪天等到他哥,或者一个人走到生命尽头。
温寻的生活习惯不算好,没了规律的时间管着,他又独自一人在家,有时候画画太入神会忘了吃饭,经常一抬眼就发现已经过了饭点,或者画到某个关窍,明明已经饿了,却下意识打算等画完再去吃,于是慢慢捱到不饿了,也就索性不吃了。
直到某次,可能因为太久没进食,他出门丢垃圾的时候忽然感觉有点发晕,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里挂水了。
他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四周都是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护士站在他的边上絮絮叨叨:“弟弟,你多久没吃饭了,低血糖都犯了,这种生活习惯要不得的,再这样下去要得胃病的。”
温寻像是才缓过神,然后问:“谁送我来的?”
“不知道,把你送来了就走了,但是费用已经交好了。”
于是这次之后,温寻才开始好好吃饭。
这家外卖店是在上次低血糖之后忽然出现在外卖软件上的,写着新店开业,做的是一些一人份的家常菜,看图片很能勾起食欲,价格也很经济实惠。
于是温寻就点了一次。
尝过之后,他觉得这家的菜莫名很合自己的胃口,他又是个嫌麻烦的人,就把之后的一日三餐都交给了这家店。
他看着手机屏幕,拇指上下滑动着页面,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半晌,认命地放下手机,去厨房拿了一包泡面。
在等待水开的间隙,段白给他发了条消息:【上头给你安排了个搭档,一会儿就来加你,别不小心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