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皇后之后》八日游die

1、初平八年，二月

　　南夏初平八年，二月

　　是夜，没有了白日的车马喧哗，城中各坊坊门禁闭，整个盛京一片死寂。唯有坊门两旁悬挂的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幽幽红光。
　　随着阵阵清风掠过，立在灯面的的烛影左右摇摆不停，像在诉说今晚的盛京注定不如表面显得那么平静。

　　“咣——咣——”

　　寂静中，突兀刺耳的声音惊得城中休憩的野畜四处逃窜。寻着锣声音而去，未见其人，但见一抹似穿蓑衣的人影映在路面。
　　随后一击更加响亮的锣声后，身影愈来愈近，只见来人果然身穿厚重蓑衣，腰间别着一根厚重的竹梆，右手持一根短棒，左手提着一面圆锣和一盏泛着弱光的方形八骨白面灯笼。

　　“天——干——物燥——”
　　“小心——火——烛——”

　　干涩沙哑的长声还未落音，那人突然胸腔憋闷，双肩内拢，面部呛得通红。左手持着短棒连连敲打胸口，直至嗓中黄痰咳出才稍显疏解。
　　晃动的灯影下，男人双手撑膝，手中的圆锣无力地搭在膝盖处，整个人定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目光久久不能聚集，似是要撒手而去……

　　忽然一声不知从哪条暗巷处传来的犬吠，惊醒了无神的男人，苦涩的笑意从嘴角泛出。
　　男人双手打圈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膝盖，长叹一声缓缓直起身子，右手摸向腰间，重新系紧有些松动的竹梆。抬眼望去，缺月已经过半，应当是寅时了，男人心想。

　　抬起左袖轻拭嘴角，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真是人老咯，连这点时辰都遭不住了——”
　　“罢了罢了，想老子我这一生过得也算是值当，没白来一遭！”
　　“哈哈哈”，男人长笑一声,似是想通般，身上秋瑟之气荡然一空。心里念着，天儿明定要去顺子那讨杯酒去去身上的寒气，那混小子还欠我一顿酒吃，也不知忘了没。

　　男人如是想着，步伐紧凑而不慌乱，每踱一步虽稍显踉跄却铿锵有力，浑身气度非寻常人。正走着，男人提着灯笼忽然驻足在一处巷口，
　　“哟，就是你这野杂碎刚刚叫了一声？”

　　顺着男人戏笑的目光看去，只见暗巷深处，有一只通体黑色，仅额间带缕白的小狗，正警惕的看着出言挑衅的男人。
　　还不足人小腿高度的小黑狗，见男人不仅出言挑衅还往前踱步，“呜——汪——”呲牙弓身，发出低沉威胁的声音，双眼紧盯男人，准备随时扑上去给男人一个教训。

　　男人见此，笑出声音。“看在你救老子一命的份上，跟老子走如何？老子保证，只要老子有一口肉吃，绝对忘不了你！”
　　黑狗表示不信，弓着的身子保持警惕，待男人又往前踏出一步的时候，张口猛地直冲男人的面部飞去……

　　“嗷——呜！”

　　黑狗上下颚之间横着一根竹梆，脖颈处的皮毛被男人紧紧抓住，“小畜生，跟老子斗，你还是嫩了点！”
　　男人恶狠狠地提起手中的小狗，“乖乖跟老子走吧，老子不会亏待你的”说完不顾小狗的挣扎，强行将它控制在怀中。

　　怀中，小狗挣扎不已，它才不想跟着愚蠢的人类，况且这男人背后凶煞气那么重，绝对会克本狗。

　　“我见你额间有点白，那就叫你，额白？”“不好不好，还是叫你白鹅吧，大白鹅的白鹅，哈哈哈”
　　“你别不愿，贱命好养活——”

　　男人说道这，似是想到了什么，陷入了回忆，声音渐沉。“常言道，名贱命不贱。阎王老爷嫌你名贱，那勾魂卷上就懒得画你名喽。”
　　“老子我就是————”

　　说着说着，男人仿佛有所感一般抬起头，“嗯？？”天空中竟有雪花纷纷而扬。
　　“怪事啊，怪事，如今都立了春，这盛京上空居然还下起雪来了。唉，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男人边走边摇头，时不时有调皮的雪花落在男人厚重的蓑衣上，开出点点白花，又转眼间逝败。

　　“呜呜呜呜”，关你屁事
　　“呜呜呜呜”，放了本狗
　　“呜呜呜呜呜呜”，别碰本狗的头
　　“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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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南夏宫城

　　天空中依稀飘着若有若无的雪花，宫城内昔日的黄瓦与枯枝经过一夜的雨雪，乍都沾上了点点雪白，入目所及之处已是白皑皑一片。

　　桉苓立在身后，看着眼前身着单衣立在窗前的女子，消瘦的背影仿佛准备随时乘风而去，脱离这方天地。

　　见此，桉苓心中划过一抹酸楚，终是不忍看着女子继续沉浸在萧瑟的情绪里，开口道，“娘娘，昨夜下了雪，还是要小心些身子。”

　　只是，窗前的女子没有丝毫动作，依旧目光沉沉的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忧绪以及眼眸深处掩藏的孤寂。

　　女子看着窗外的景色，开口唤道：“阿苓，你上前来。”

　　桉苓无奈，只得取了金丝狐裘上前。
　　“娘娘还是小心着些吧，这窗外的景色有何好看的，若为此伤了身子，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说着将厚裘披在女子的身上，末了用手轻柔的将女子压在裘下的墨发聚拢，简单束起。

　　女子听后，神色并无变化，依旧看着窗外，视线似是落在眼前的景色又像是不断远望，越过一重又一重的宫墙。
　　良久，女子将手伸出窗外，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又静看着它慢慢融化，微微的凉意自手心处蔓延。
　　女子忽然开口道，“阿苓，若能出宫，你会有何打算？”

　　桉苓听后，挽着发丝的手忽然一僵，心里叹息，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桉苓将手中的发带系好，上前站在女子的右侧，侧头看着女子，回道：“娘娘在何处，奴婢就在何处，奴婢会一直跟在娘娘身边。”

　　女子听后，眉目倏地温柔下来，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笑容，右手轻搭在桉苓的手上，
　　“既如此，看来到是多了个拖油瓶——”
　　桉苓赫然，“娘娘万莫打趣奴婢，奴婢句句真心！”

　　“娘娘——娘娘——”

　　女子和桉苓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上身着粉色圆领襟褂，外加绿色贴边杏色背子，下身着青白八破交窬裙的娇俏小婢女从大门处激动而来。
　　刚入庭院小婢女还有些收敛，但见四周无外人，便飞奔着朝女子而去。

　　“娘娘——”“娘娘等奴婢缓下，呼——呼——”
　　小婢女因为剧烈奔跑，乍一停下，绑在两髻上的红绸前后甩动。
　　看着小婢女发丝汗湿紧贴在额上，整个人不成体统的样子，桉苓眉头轻皱，轻斥道：“你看看你如今哪还有稳重的样子，横竖是娘娘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
　　小婢女因为奔跑两颊通红，瞪着桉苓的圆眼眼湿漉漉的甚是委屈。

　　“桉苓姐姐就会训斥我——”
　　“你可知，我打听到了什么好消息，哼——”

　　女子见状，扑哧一笑，柳眉轻松，睫毛轻颤，一双开扇杏眼笑出弯弯的月牙，苍白的脸上也出现了淡淡粉晕，“说吧，让我来听听阿颜打探到了什么好消息？”

　　茴颜闻言从美色中清醒过来，心想着，我家娘娘可真好看啊。

　　“娘娘娘娘，将军要回来了!”，茴颜兴奋地说道。
　　“是——吗？”女子有些怔楞，思绪发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娘娘有些呆愣，茴颜心想难道娘娘不知道是林将军？慌忙又开口道：“娘娘，是咱家少爷！林将军！”
　　“听说少爷平叛北漠立了大功，不出三天就要带着北漠使团抵达盛京了！”

　　桉苓听后，两眼严肃的看着茴颜，“慎言，不得议论前堂之事，当心隔墙有耳”，随后扭头有些许担忧的看着娘娘，娘娘恐怕.......
　　茴颜连忙捂嘴，压低声音，警惕的扫视周围忙碌的婢女内侍。
　　女子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桉苓忧虑的神色以及茴颜小心翼翼观望四周的谨慎行径，眉色无奈。曲手弹了下茴颜的头顶，“无碍，哥哥凯旋平安而归，这是林家的好事，也是南夏的好事。”

　　转头又面向桉苓说，“阿苓，随我去内室吧，马上就是各宫嫔妃问拜的时辰了，我这样总不好面见她们”
　　“是，娘娘”桉苓颔首，随后又道，“茴颜，你稍后去将娘娘要穿戴的服饰准备好，莫要到处乱跑了”
　　茴颜羞赫挠头，“是，桉苓姐姐。”

　　也不过安静了片刻，茴颜又忍不住性子，开始叽叽喳喳道，“娘娘，今天绿萤帮娘娘梳双鬟望仙髻，妆涵烟眉蝴蝶唇，贴梅形花子，再以金钿饰斜红如何？”
　　“刚好能与前些日子新得的绛色广袖衫和白绿齐胸裙相配——”
　　“哦，对了，一定还要再配上陛下新赐的银鎏金花树钗，让那些嫔妃好生瞧着陛下对娘娘的宠爱——”

　　听着茴颜一路的碎碎叨叨，林则柔和桉苓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但也只能随她去了。
　　这人的性子从幼时便是如此，这些年的宫中生活磨下了自己的性子到愣是没能改变茴颜一点，也算是这些年唯一的幸事，
　　只是，有些事情确实该结束了。林则柔心中如是想着，心中敛起笑意，脚步越发沉稳，神色也越发沉重。

　　桉苓感受到林则柔情绪的变化，心中也随之沉重，但是桉苓知道，这一生，娘娘在哪，她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