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处归里》两木林

9、第九章 青灯2

　　洞府外的禁忌被撤下，寒听白犹豫了片刻便进去了，随后洞府的禁忌再次升起，独独把寒听白裹进去，想偷偷跟进去的揽星河被隔绝在外，揉了揉被突然升起禁制撞到的脑袋，不满的在洞外嘀咕:“二师兄，你给我开个后门怎么了？”

　　这句话像是在耍无赖，但关心的意味还是很大。

　　“四师兄跟二师兄真是情深义重啊。”曜邢扫了眼揽星河，不明深意的说了一句。

　　揽星河瞬间冷眼相看，语气上恢复轻狂不耐，抱着手，面带不善嚣张道：“五师弟，作为师兄给你提个醒，带脑子做事做人。”

　　“当然。”曜邢回他一副笑脸，虚心听教的模样。

　　在揽星河眼里着笑容虚伪至极，曜邢随后慢悠悠的走开，留了个背影给揽星河。他眯着眼睛看曜邢离去的方向，收起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静静守洞府外。

　　洞府内。

　　寒听白一进洞府，第一反应是，太暗了。

　　不是那种光线照射不到的黑暗，而是他这种修为的人，也无法看清洞府全貌的黑暗，洞府的主人，在遮掩什么。

　　随后便闻到一股很浓郁的药香，光是这药香就让他体内的灵力有攀升的趋势，到底是何种神丹妙药，能有此等功效。

　　寒听白对这神丹妙药没有任何杂念，让他在意是这药香里夹杂着一丝很淡的血腥味，炼药的过程往往会出现供气不足而遭反弹现象。

　　例如吐血，炸药炉等等，实为正常。

　　不过青灯不是炼药师，洞府里也没有丹炉，这么浓郁的药香仿佛是为了掩盖那一丝的血腥味......

　　“十三。”

　　寒听白目光一凝，视线所汇聚的地方渐渐清晰，他看着坐在满地都是玉简，书籍，各种纸张散乱一地的人。

　　洞府只点着一盏明灯，悬浮半空，光线所到之处形成一个向外暗淡的光球，明灯下，那人一头如雪缎般的长发长长的披着，发尾蜿蜒在身后，压着半开的玉简，似一种精美的绸缎饰品。

　　这人皓雪长发，碧绿青瞳，眉间藏星河......

　　藏青色如夜色般的宽大的衣袍将他的容颜衬得太耀眼，朦胧的光线下，皮肤莹白，这人的五官除了眼睛亮得璀璨夺目，其余则美的不真实、虚幻，世间所有珍宝在他眼前也不过尔尔。

　　这是他的二师兄，青灯。

　　真的好漂亮啊......

　　饶是他自己也被青灯给惊艳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相貌有多出尘绝色，相反，他会认为青灯这样的人才让人惊叹，不关忽容颜，称之为感觉。

　　感叹这个世间还有人能温柔岁月，也惊艳时光。

　　寒听白还未回应他，青灯便对着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说:“你且等下。”

　　话毕，青灯柔柔的笑着，只是在寒听白看来那笑容有些吃力，纵使他有十年多没有见过二师兄，但也无法想象他会像如今这般瘦弱，仿佛风吹就散一般，那根手指纤细如枯枝，只剩下皮和骨......

　　寒听白望着青灯露出的手指，青灯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将手指藏进了衣袖里，直至眼前有序排练飘来四个小药瓶，寒听白疑惑:“...这是？”

　　这药瓶靠近的那一刻，血腥味更重了，仿佛一屋子弥漫的血腥味都是从这四个小药瓶里散发出来。

　　“这药...可以将你身体里的七骨极晶炼化，过程可能会有点痛，不过..十三若想在大道上走得更远。苦，是少不了的。”
　　骗人。

　　若不是青灯说出这一句话，寒听白都不知道这四个小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寒听白瞳孔巨颤，脸上瞬间毫无血色，泛白着嘴唇，眼神无措至震惊。

　　不行。

　　那个该死的梦境里，他众叛亲离，青灯也不例外。

　　可青灯是最后一个离开他的，也是因为是最后一个离开他才会落得被人囚禁起来当血蛊养蛊，死时被刨去双眼不止，身上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筋脉，每一根骨头......都被分离得干干净净，仿佛是被拆掉的人偶。

　　他记得，青灯被刨去的双眼被人拿去收藏。

　　他的发丝，皮肤，筋脉，骸骨，被人放在拍卖行里高价拍卖。

　　就如是拆卸的残破木偶一样，回归最初......

　　寒听白自认为未来的自己下场惨烈，他无话可说。

　　毕竟罪有应得，因果轮回，这些道理他是懂的。

　　唯一不理解的是他这位二师兄，青灯，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哪怕自己最后的结局凄惨，他也能咬着牙接受，唯有青灯最后的结果，他不敢去目睹，听来的传闻都让他差点失疯，不敢想象这世间的人性......

　　是因为青灯最后帮助了他所以才会有如此下场吗？

　　“不要。”寒听白的声音没有多坚定，多的是慌乱和不安。

　　他不能要，不敢要，承受不起。

　　如果这是从接受这瓶药开始就注定了青灯的结局，那么他宁愿一开始就不接受。

　　寒听白脑子一片纯混混乱，无法冷静下来思考，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他努力回想梦里中是什么时候开接受青灯的药，唯一清楚的便是绝对不是这个时候，而且药也只有一瓶。

　　现实与梦境的错乱让他失了方寸，身上的气息肆意游走，空气一瞬间变得冰冷，青灯因此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

　　最后一声咳嗽，青灯咳出了血，量少，粘在掌心上，看着问题不大，若凑近一看便能看出血沫上沾着细碎的沫，像是肝脏类的器官碎沫。

　　寒听白立刻收好身上乱窜的灵气，无措的看着，缓步走到青灯身边，抬手不敢碰他，又讪讪放下。

　　“我...对不起。”

　　他不知道这三个字是向梦境中青灯道歉，还是眼前的青灯。眼眶泛红，忍着眼泪掉落，可是还是结成冰晶，碎在地上。

　　“无碍。”

　　青灯看到手心里的血沫后，握紧，生怕寒听白会看到一样，清了清嗓子:“上个月，你的魂灯突然暗淡，大师兄又告知于我你心性不正，我思来想去，能让你动了心神的，怕是只有修炼这一事。”

　　“不是的...”

　　寒听白无法将原因说出口，血液的流动突然变得炽热，他知道触犯了什么禁忌，依旧想开口，随后丹田处传来无与伦比的焚毁痛感，寒听白痛的咬唇，直直把嘴唇要出血。

　　青灯见状，以为他是在逞强，起身，用袖子擦擦寒听白唇边的血。

　　寒听白鼻尖闻到一股清香，是青灯袖子上香味，不知是什么香气，跟青灯身上的春木暖香很像，他没发觉，青灯擦拭过后，唇上被咬出了伤口已经恢复如初。

　　“你不必介怀，这药...用完了再问师兄要便是，当是师兄欠你的。”青灯说得很随意，怕是仗着寒听白不懂这药的来源，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无奈道：“你若不用药，别怪师兄们压着你服用。”

　　寒听白：“......”

　　那语气要死不活的，却很强硬。

　　他知道这是淬骨之血，以活血提炼为最佳，他不敢想着四小瓶药究竟要了青灯多少血。

　　“二师兄....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可置否的，寒听白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

　　并不是任何人的活血都可以炼制淬骨之血，相反，这世间能炼制淬骨之血的东西，必定会成为各大门派眼红之物。

　　闻言，青灯没有任何犹豫，轻笑着:“以后你便知道了。”

　　青灯是一名妖修，这在几处归里冢是公开的，但具体是什么妖就不得而知。

　　青灯是师尊那一代人外出任务时收回来的弟子，虽在修炼上有极佳的天赋，奈何身体羸弱，任凭师尊他们用各种天材地宝也得不到改善，原本以为会是天妒英才，青灯其后又展露出在‘观星’上的天赋。

　　几处归里冢有一祠堂称为‘魂归阁’，除了得知里面放着宗门弟子的魂灯，其余一概不知。

　　传闻普通弟子进入魂归阁只能看到魂灯，而魂归阁的主人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青灯凭借在‘观星’上的造诣得到魂归阁的承认，他天赋展现之时，魂归阁门前的一块无字碑上突然被刻上‘守阁人—长夜青灯’。

　　寒听白那时并不知道魂归阁对几处归里冢的意义，在梦境中，在青灯死后才得知，魂归阁的守阁人远比掌门的地位高......

　　若不是青灯身体不允，恐怕这一辈天赋异禀第一人不会落到他寒听白的手里。

　　“给你时间思考，若不服用这药，后果自负。”青灯不咸不淡的再次威胁他，又道：“一会出去的时候，星河问起，你就说我旧疾泛了，他会明白的。”

　　寒听白看着不知何时平放在地上的小瓶子，紧咬着牙关，隔空取物，最后还是收下了。

　　心乱如麻。

　　青灯师兄到底哪来的底气威胁他？偏偏他还不敢不信。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要是真跟梦境那样，谁敢动青灯师兄，他就杀谁。

　　“出去吧，我需要静养，长老大选就不去了，还是看祠堂适合我，替我向师兄说一声。”

　　青灯下了逐客令，寒听白想留下也不敢贸然留下，哪怕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完全收敛，他能感知到青灯他害怕冷，比凡人还要糟糕的身体。

　　寒听白无法，只好拿出一块玉佩，斐玉青龙纹，一时忘了这块玉佩从哪里来的，也没多想，撕掉自己袖子上的一角，垫着玉佩，轻轻放在地上，道:“暖的，不需要灵力催动，二师兄握着玉佩唤我名，我便知晓。”

　　青灯点点头，此刻已经疲惫的闭上眼睛。出洞府那时，寒听白还回头看那人，仿佛要就比坐化一样让他心神不安。

　　“别担心，死不了的。”明明没睁开眼睛，青灯却能知道寒听白的回视。

　　这句话仿佛是定心丸一样。寒听白踏出洞府时，洞府的禁忌下一瞬间就重现，加重。

　　揽星河见寒听白出来就着急的凑上来，问：“二师兄怎么样？他还好吗？你说话啊小师弟。”抓着寒听白的肩膀，用力晃着。

　　暗想，青灯师兄果真料事如神，迎面撞上揽星河。

　　“二师兄说......旧疾犯了。”他按照青灯的说辞告诉揽星河。

　　“旧疾！？”揽星河惊呼，眼神闪躲，随后一阵慌乱:“不行不行，我要去炼药。”说完，当即转身消失。

　　洞府内，那原本席地而坐的男子突然子倒在地上，侧脸压着一本尚开的书籍，碧绿的瞳孔渐渐暗淡，直至闭上双眼，悬浮的明灯忽闪忽灭，他的面色白得没用任何血色。

　　手里握紧这刚刚寒听白给他的那枚玉佩，像是在取暖。

　　终于几次明暗交替下，一切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