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将至》心迹

4、送早餐

　　虞夕西一整晚都睡得不踏实，一早就被噩梦惊醒，后背黏黏腻腻，完全没有补觉的欲望。

　　她半靠在床头，咽喉处干痒难耐，吞咽时愈加疼痛，像是吞了根麻绳，在喉咙里摩擦。

　　一定是昨晚吹风时受了凉，虞夕西干咳了两声，下楼找到陈姨，“陈姨早，家里还有没有感冒药？”

　　声音嘶哑的如同一只叫唤了一夜的唐老鸭。

　　陈姨连忙放下拖把，“嗓子怎么这个样子啦？等着，我去拿。”

　　陈姨从柜子里拿了些冲剂和感冒胶囊出来，“这些药你吃完早饭再吃，等着，我先去给你做早饭。”

　　“好，陈姨。”

　　虞夕西洗漱的时间里，早餐也已经做好了。主食是现煎牛排三明治，焦黄的面包片与七分熟的牛排搭配在一起，咬上一口，鲜美的汁水就能在嘴里爆开。

　　陈姨做的牛排三明治，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但今天身体不适，闻到味胃里就忍不住翻滚。

　　虞夕西勉强啃了半个苹果，就着感冒冲剂一口气把胶囊吞了下去，这感觉犹如利刃在刮她的喉道。

　　喉头的干涩、疼痛，顿时让她醍醐灌顶，生出一个想法。

　　“陈姨！三明治帮我打包，我带学校去吃。”

　　陈姨从厨房拿出一个便当盒，把牛排三明治打包好 。虞夕西盯着粉色的Hello Kitty便当盒，不禁失笑。

　　陈姨提着个塑料袋细心叮嘱:“这些感冒药你带上，每日的分量包装盒上都有写，记得按时吃药。”

　　“知道了。”虞夕西接过药，抱着便当盒火急火燎跑出门。

　　陈姨转头人已不见踪影，不满喃喃道：“这孩子，这么冷的天，又不穿外套。”

　　＊

　　虞夕西捂着热乎的便当，一路飞奔到校，教室里零散坐着几个人。

　　她悄悄从后门走进去，坐在邢弋的座位上，自然地和同桌周子昂打招呼：“嗨～”

　　“你是不是坐错了？”

　　周子昂上下扫视虞夕西，看到她手里的粉色便当时，露出了然的笑意，张圆了嘴：“哦～”

　　“嘘。”

　　陆陆续续有同学走进教室，虞夕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从周子昂桌上撕了张便利贴，“借一张。”

　　虞夕西认真想过了，昨天邢弋被陈雨平叫到办公室的事情，完全是被牵连的，邢弋不仅没有怪她，反而帮她反驳。

　　既然道歉没有好好说，那表达感谢总是可以的。

　　虞夕西在便利贴上简短而真挚的表达了感谢，并写上署名。

　　确保万无一失，她环顾四周，找准时机，把便当放进邢弋抽屉里，走开，一气呵成。

　　秋雨如烟，丹青手在灰蒙蒙的画纸上点缀靛青色的乌云。狂风滚滚而来，又是一个绵长的雨天。

　　教室里的空位陆续被坐满，时针临近十二点，虞夕西一心二用，每进来一个人，她就往门口瞅一眼，终于在最后一批人里，等到了邢弋。

　　邢弋个子高，混在人群里也亮眼。他身穿一件灰色连帽开衫卫衣，帽子随意搭在头上，露出一双漫不经心的眉眼。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外套，被他穿出一股慵懒劲。

　　虞夕西的余光始终跟随他，邢弋迈着懒散的步子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从抽屉里拿出语文书。

　　他轻轻一扫，一秒，两秒，发现了什么，眸子在一瞬间有了聚焦。

　　虞夕西心中警铃大作，心虚地收回余光。

　　邢弋拿出便当，观察了一会，把贴在上面的便利贴撕下来，放进口袋。

　　正好有个大嗓子看到这一幕，打诨道：“呦，粉色Hello Kitty，哪个小美眉给你送的爱心早餐啊？”

　　这一声引来更多人注目，不少人都来打趣询问，教室后面一时喧哗。

　　邢弋把便当塞回抽屉，一言不发。

　　宋温也注意到了，侧身和虞夕西说话：“诶，好像是有人给邢弋送早餐。”

　　虞夕西表面两耳不闻窗外事，实则竖起耳朵听后面的风吹草动。她用口型回答：“我送的。”

　　宋温睁大眼睛，刚想说话，就被讲台上董卓的呵斥打断：“中秋假期上来就要考试了，赶紧复习！早自习不要给我讲些有的没的!"

　　耳边的读书声渐渐清朗，虞夕西使劲竖起耳朵听，也听不到一点动静。她心不在焉，再次微微侧身，余光小心翼翼地撇过去。

　　邢弋似乎早有预料，偷看的视线被他抓个正着，虞夕西呼吸停滞一秒，邢弋嘴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虞夕西不是第一次给男生送早餐，却是第一次这样紧张，心口像揣了只小兔子，跳个不停。

　　她一改往日果敢，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僵硬转身。

　　离下课五分钟，虞夕西开始频繁看钟表，迫不及待等下课，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董卓——

　　“虞夕西、钱萧萧……我点到名的这几位同学，来我办公室誊写几篇古诗词，等会要张贴在展示栏上。”

　　虞夕西练过五年硬笔书法，自然难逃一劫。情绪如同黑板上的折线图，迅速滑了个坡。

　　虞夕西快速抄完古诗词，第一个回到教室。她扫视一圈，在林澄阳桌子上看到一个眼熟的粉色Hello Kitty便当盒。

　　林澄阳咬着一个只剩半边的三明治，吃得津津有味。

　　虞夕西走到他面前：“谁给你的？”

　　林澄阳看着手上还剩一口的三明治，有些不好意思：“你要吃啊？”

　　虞夕西说：“我问谁给你的？”

　　林澄阳擦了擦嘴：“邢哥说扔了浪费，就给我了啊。”

　　虞夕西瞬间火大，拿起林澄阳桌上的空便当盒，大步流星走到邢弋面前，把便当盒扔到他桌上，“你什么意思？”

　　塑料盒从桌上弹起来，擦过邢弋的身体，“哐当”掉到地上，叫嚣着来者不善的气焰，可偏偏碰上的是邢弋，他才是骨子里的嚣张。

　　边上的人不由低呼惊叹，尤其是周子昂，他早在初中就见识过邢弋的本性。有些人怕殃及自身，早早让出位置，更多的人，则在一旁围观，等着好戏上场。

　　邢弋依旧懒散的坐在椅子上，只是周身的戾气不经意散发出来，他明显忍不了这种挑衅。

　　“捡起来。”

　　虞夕西其实是非常轴的一个人，只要认定的事情，就一根筋走到底，就如现在一样。

　　邢弋眼见着没了耐心，连看也没看她，“我再说一遍，捡起来。”

　　周围的空气都在凝滞，人们不自觉往虞夕西身后站远了点，那是一种察觉危险后的本能反应。

　　宋温从人群里站出来，刚想捡便当盒，林澄阳拦住她，先一步弯腰，道：“邢哥，我帮她捡，这事算了……”

　　不知是哪触到了邢弋的霉点，邢弋“嘭”得一脚，把便当盒踢得老远，吼道：“我他妈让你捡了吗？算了，你说算了就算了？”

　　林澄阳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被虞夕西一下给拉回来，她毫不示弱：“回来！我不捡他又能拿我怎样？”

　　声音因太过激动而破音，出现早上那种难听的公鸭嗓，嘶哑而高亢。

　　更致命的是，嗓子受到刺激后，出现一股该死的瘙痒感。

　　虞夕西选择在这个争锋相对的关键时刻强忍咳嗽，顽固的与邢弋进行眼神交锋。

　　可嗓子眼儿里似有根羽毛在飘动，瘙痒难耐，她憋的快要窒息，满脸通红，也没有好受半分。

　　抑制不住生理反应，虞夕西捂着嘴放声干咳，肺部一起一伏，呼吸着新鲜空气，泪腺也被刺激得不停分泌泪水。

　　周围的人嫌弃地皱起眉头，看她眼眶泫然，我见犹怜的模样，还以为在演什么苦肉计。

　　邢弋早看出她不对劲，看着她面色慢慢通红，快要咳死一般，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虞夕西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咳嗽，抹眼泪。等到嗓子那股瘙痒感完全消退，她才抬手，把邢弋悬在半空中的手打掉，“不需要。”

　　邢弋也不恼，他把撒了的矿泉水放回桌上，捡起便当盒还给她：“爱砸人可不好。”

　　虞夕西伸手去接时，邢弋躲了一下，补充道：“还有，以后别送了。”

　　她眼疾手快将便当盒夺回，脸上分明在笑，却字字咬牙:“放心，求我送我都不送了。”

　　气势汹汹说完，一秒都没有多留。

　　早知道事态会发展成会这样，林澄阳早上打死也不会吃那个三明治。

　　作为整件事的导火索，他敏锐察觉出虞夕西回座位后的气压不对。

　　林澄阳坐立难安，必须说点什么：“刚才我看宋温要帮你，我才捡的，但我知道肯定是火上浇油。”

　　虞夕西揉着眉心写题，像是没听到他说话。

　　林澄阳并不气馁：“话说回来，你冲邢哥动手有点鲁莽了，今天他要是发起难来，谁都拦不住。”

　　一个选择题被虞夕西划划写写，四个选项都填了一遍，她暴躁地把笔一扔，转过头回他：“你还真是他的好哥们儿。我那是气头上，不小心扔到他。他呢？把我送的早餐给你，甚至想扔掉，到底是谁不对？”

　　虞夕西长得漂亮，从来没有送不出去的东西，更别提被这样对待。她并不想承认，自己如此羞恼，不乏一些傲气的自尊心作祟。

　　“其实初中也有女生送邢哥礼物，他从来没收过，所以这事儿他应该不是针对你，你别太生气。”

　　白纸黑字，虞夕西是以感谢昨天在办公室里，邢弋帮她对付老古板的名义送的 ，他这么做，明摆着就是针对。

　　如果只是对她无感，她可以自信满满地说来日方长，可偏偏是讨厌。

　　虞夕西第一次体会到挫败感，她摆摆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