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你头上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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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时候又放了一批轻伤的回去，部分医护也跟回去了，但杨侃刘地显然不在其列，田柚送别刘家欢，又赶回去查房。
忙忙碌碌又临近中午，她去瞄了眼小伙伴，刘地睡得四仰八叉，杨侃无聊到躺着对空气练拳，看见她尾巴立刻摇起来，“有空了？来聊天吗？”
原地调头，“不。”
不带着病人的时候她还是喜欢走楼梯，楼道里带着些许乳胶漆味，每一步都有回响。
刘地和杨侃兄弟情真是好，她突然有些想念老周了。
“老田！”
她惊愕抬头，放饭的一楼大厅里，老周太阳花似的笑得灿烂小跑过来。
田柚几乎热泪盈眶，我的老周！她张开双臂等待一个久别重逢生死相依的拥抱。
拥抱是不可能拥抱的，只有胳膊被人重重打一下，还有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才能维持住友情这样子。
“能耐啊你！孤胆医生吗？你是孤勇者是吗！自己腿残成什么样心里没数？再来一次是不是要给唐伊熬死啊。就你觉悟高，没事了还不回去，在这儿等表彰嘛！”
田柚愤愤，“闭嘴！再说我就躺地上哭！”
几分钟后，215。
四个人对着吃盒饭，周天又听了一遍绘声绘色的“侃侃快跑”，对此表示，“陆祈说拐在做了，他现在材料充足，要搞个赛博朋克风。”
杨侃激动。
“他说给刘地用，你还用那原木风。”
杨侃，卒。
田柚终于有机会发言，“你们都知道了啊？”
原本周天是没有机会来的，但是现在基地人数激增还要准备盒饭，餐厅那边忙不开，送饭这事就征集了一下志愿者。
工资是没有的，但是就凭可以出来探视一次的机会，还是挤破了头，周天也是走关系才蹭上。
“我亲自来此，是有原因的。”
田柚恭敬递水，“您说？”
“一是唐伊担心你，想要亲眼看见才放心。”
这话逻辑好诡异，田柚下意识环顾四周，亲眼？在哪儿学的隐身？
下一句周天压低声音几乎只有她能听到，“还有就是基地最近不太对劲，我们研发那边在收拾东西了。”
周天贴在她耳边，“有些样本已经打包运走了，还有几个核心研究员这两天都没看见。”
田柚的正事脑袋瞬间把唐伊抛到脑后，同样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撤离？”
“我是这么猜的，觉得还是应该先跟你说一声。”
送饭队伍不能久留，田柚下去送她的时候才终于想起忘了的事，“诶？唐伊不说亲眼看看？哪呢？”
周天两根手指在自己和她之间来回，“借用我的，亲眼。”
两日不见她俩愈发幽默了。
看着还咧嘴笑的人周天叹气，“乐吧你就乐吧，她要想来的话不比我容易？你说她为什么不自己来？”
田柚呆，“为什么？”
周天无奈地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最后正色道，“无论何时你只要记得，我是站你这边的。”
直到人走了，田柚又生产队的驴一样开忙，人手紧张，换药配药打针这些都得一条龙服务。
给刘地挂点滴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她跟老周相识七周年啊，有点遗憾刚才匆匆一面连话都没能好好说几句。
话说唐伊为什么不自己来？
一边的杨侃躺着也不老实，伤腿动来动去的。
田柚双手插进白大褂兜里开始训人，“你痒啊？才两天还没开始长肉呢，过几天更痒。”
等等，老周为什么说再来一次是不是要给唐伊熬死啊。
“痒也不许抓啊，睡着了也不许！管住那两个爪子，蹭腿也不行，”
临行前那晚，在基地里某个瞬间划过脑海的念头转了一圈终于又回来了。
唐伊为什么不自己来？
“刘地你看着他点。”田柚丢下一句医嘱落荒而逃。
刘地摇头又叹气，感慨，“连多看你几眼都慌张，田姐用情至深啊。”
“……”杨侃默默坐起来。
“你干什么？”
杨侃，“腿痒，来让我踹几脚。”
走廊里小护士端着药匆匆走过，“田医生，能帮我给306的2床换个药吗？我这边暂时走不开。”
田柚现在巴不得越忙越好，当即拿了药上楼，洛山基地现在被丧尸包围，其实撤退是对的。
但洛山沦陷已经是在他们达到这里之前，那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动身？真的只是因为才刚安排好吗？还是这两天发了什么事，让指挥中心觉得，必须要走了。
久久没能带回的赵乐玲和叶甜，突然出现在安全路线上的丧尸，指挥中心是不是还有其他发现，察觉到反常了。
既然要撤离，为何是先悄悄撤离的研发部，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周说过他们现在重点在开发生物武器。
病房里谁说了一句，“说了让你别抢，他护食，你看生气了吧？”
田柚应激，“她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好聊着天的伤患们，“……确实跟田医生没……关系……”
又过两天，中转楼现有伤患全部转移进基地，医护人员留守。
去绿林的队伍要回来了。
回来又是深夜，因为队伍回来的进度提前，这边最后一批病人还没从门前拉走，杨侃和刘地就在其列，是刘地坚持最后一批走，希望能碰上救援队回来。
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家人。
灯火通明的楼前再次人满为患，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下车的时候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心脏骤停。
当时田柚就在面前，迅速疏散人群开始急救，赵医生也拎着除颤器赶过来和她跪在地上片刻不停心肺复苏，生死时速的几分钟后，病人被急救床推进去了。
田柚回过神来才觉得头晕目眩，汗湿了衣服，她撑着地面爬起来，撸了一把耳边散落的头发又跑进车里去接伤患。
远处大灯没能覆盖到的地方，有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有人喊，“快回来！”
唐伊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跟上队伍回去了。
又几天后，这批人经过休整并没有得到转移进基地的通知，而是启程去了一个叫新马的城市，在安全线边缘，距离王城却很远。
很遗憾的是这批幸存者里没有刘地的家人，田柚打听了几天一无所获。廖兴也没有跟着一起回来，据说是和李天翔他们汇合之后离队出任务去了。
有人看见是从长海高速朝南走的。
地图烂熟于心，田柚知道，那个方向到澜州，也到海城。
再次回到基地是一个阳光炙热的中午，一行人顶着太阳朝主楼里走，还要接收检查，大家鼻子上冒着汗和油闲聊。
“到底是谁选了这个时间回？”
“那必然是指挥中心。”
“大概是为了省顿午饭吧……”
田柚先回宿舍冲了个澡，打算换身清爽的衣服去餐厅吃饭，午休结束还要回去上班。时间紧事情多，这几个地点互相之间又不是很近，还要跑几条长长的走廊。
中午的宿舍没什么人，公共浴室空空，田柚安心且迅速洗完出来，就在门口遇到了唐伊。
多日未见主公已经再次容光焕发，拿过她手上的盆和衣物，又塞了条干毛巾在她手里。
头发还在滴水的田柚火速道谢，擦着头发跟在她身后。
回去的时候宿舍里没有其他人，田柚鬼鬼祟祟开门看了眼走廊，也没有人。
唐伊放好东西回头就看她锁上了门，动作表情都偷感十足，不动声色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你要干什么？”
偷感田柚，“你们那边开始撤退了吗？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动？基地是不是要转移啊？”
唐伊，“……”
她“嘶”了一声坐在田柚床上，轻轻揉着脚腕。
“怎么了？”
唐伊表情寂寥，“前几天扭了一下，可能是刚才站太久了，有点疼。”
田柚默了，他们这队伍怎么回事啊，到底是犯了哪路神仙？
古希腊掌管腿脚的神？
幸好他们在外面拿的药还有许多，赶快翻了瓶扭伤药出来，蹲在地上托着她脚踝小心查看，一眼没找到患处，唐伊指了一处，“这疼。”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外表看不出来，她说疼那就是疼！田柚尽职涂上药揉着，觉得几天前的事情还是要说一下。
“那个，之前我睡觉要抓腿的时候……是你吗？”
“嗯。”
田柚不敢抬头，明知道她最近应该睡得不错，还是怕抬头就是电梯里看见那张挂着黑眼圈的脸，感激愧疚还是震惊，她自己也分不清。
“谢谢，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能有什么用得到她的地方，唐伊什么都有。
捏在脚踝上的手又细又软，温热的肌肤相贴揉捏着，唐伊努力控制住呼吸，看着她的脸，轻轻笑了一声。
“先记着吧。”
她半跪在地上，唐伊低头就能看见眼皮上的小痣，睫毛不算浓密但很长，透窗进来的阳光打在上面，如圣光洒落琴弦。
空中神殿外鸟语花香，长发白裙的小公主弹着竖琴，琴声轻盈悠扬，整座神殿中的鸟儿蝴蝶都会被她吸引过来吧。
“你会弹竖琴吗？”唐伊突然问。
田柚懵圈抬头，用颜艺实力表演了什么叫摸不着头脑，“啥玩意儿，不会，我就在动画片里看过。”
好的吧，神殿的小公主祖籍东北。
唐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艺术脑袋长得有点多余。
虽然她无伤却被涂了药，皮肤火辣辣地疼，心情却是这几天最放松的时候。
唐伊不愿意承认的是，她前几天确实有点生气了。
不愿意承认是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无条件守护，想她所想愿她所愿。
可事实却是，贪得无厌，得陇望蜀。
在唐伊还没有彻底投降的时候，选择靠近田柚模仿田柚，只是为了稍微释放一下被压抑的渴望，想要在密不透风的心里寻求片刻喘息。
她想，只要不说出口，这点不合时宜的好感终会自行消散。
靠近是为了日后更好的远离。
但事与愿违似乎是常态，也可能从一开始就在自欺欺人。
丧尸爆发的那天，她知道田柚和周天在美食城，是专门去接她的，没人知道她一路上狂跳的心和害怕到颤抖的手，也没有人知道在看见田柚挂在楼外那一瞬间她脑袋里一片空白。
田柚跳进车里，必须掌握方向盘的她手足无措，只能疯狂喊杨侃让他确认安危，直到她红着眼睛对自己说了一句“多谢。”
唐伊嘴上说，“不客气。”
心里却在想，幸好接到你了。
当时越想越后怕，怕黑怕疼怕鬼怕死的你如果一个人死在这里，我却没有陪你，我要怎么原谅自己？
大概贪得无厌是天性。
那晚医疗部电话响起的时候唐伊就被吵醒了，田柚有身为医生的职责，田柚担心杨侃，田柚操心救援行动。
却唯独一秒都没有想起过她。
唐伊好像在生田柚的气，气她没有回应自己的心意，但是更加恨自己，恨自己欲壑难填强人所难。
重病却依然美丽的女人又在梦里夜夜造访，她怨恨又嫌恶，在耳边一遍遍念着，“好恶心。”
“伊伊，我死都闭不上眼。”
“答应妈妈，你不会学坏对吗？”
她不怕母亲生气，她怕田柚被自己逼成另外一个云落婉。
直到那天亲眼见到了田柚急救病人，亲眼看到鲜活的生命在她手下复苏，那一刻发丝凌乱堪称狼狈的她，在唐伊眼里比灯光还要耀眼。
唐伊觉得自己大概是懂她的，懂她每一次让人啼笑皆非的疑神疑鬼背后，是对生命的敬畏。
情爱太轻，困不住一个田柚。
所以她又一次跟自己和解，放肆又克制地重新在她身边找一个位置。
涂了药的皮肤已经适应了痛感，唐伊想起刚进门的一连串问题，如今却没有了下文。
“你怎么不继续问刚才那个问题？”
田柚这才想起来，“啊，忘了。”换了个角度继续揉，“好点没？”
唐伊点头。
“你们队里这几天有撤离的吗？”
“救援队没有撤离。”唐伊说，“但是唐慕方要接我去王城。”
揉脚踝的手一停，唐慕方是她血缘上的哥也是实验室的金主，既然着急接她走，洛山这边肯定是有别的安排。
“那什么时候走？”药涂好了，田柚拍了拍手要站起来，头顶却突然被人按住，又被按蹲了回去。
“？”
头上的手没有用力，却遮住了很大一部分视线，田柚知道她又不会害自己，干脆也不费力抬头。
十分顺从。
随遇而安。
“怎么了？”田柚说着突然觉得毛骨悚然，“我头顶有什么？！”
唐伊的声音很轻，“没有。”
“哦，那你干嘛？”
“你知道你眼皮上有颗痣吗？”
“知道啊。”
“那你想起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我没有？”
田柚还在冥思苦想，唐伊突然说，“虫子。”
沉思的人猛地抬起头，她惊吓中双目瞪圆，就这么直直向前看去，然后更加错愕地看到唐伊笑了，她笑得很轻，微风吹皱湖面，她看自己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温柔缱绻。
唐伊确实是喜欢她的。
原来爱这种东西真的可以不用言语，爱从心脏起，顺着血液攀过骨骼，跨越身心万里，将映在视网膜上的她紧紧包裹。
哪怕再三警告自己不要自恋不要应激，维持住队友情谊自然相处就好，但看到此刻这个眼神，她也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视而不见。
唐伊真的是很很很喜欢她的。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你头上有虫
